周云生知道周乐言对这些事压根儿不在意,但他在意。他自觉不是什么品节高尚,淡泊名利之人,周云生曾经写过最好的一首词也不过堪堪一道半青绸罢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怅然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李朝有多少读书人,其中有多少天才?可能你费尽心机苦寻一生的道理,都比不过旁人的灵光乍现。若是能见证一个震撼人心的诗文或者观点出现,便是耗到天荒地老,他们甘之如饴。”
周乐言闻言撇了撇嘴,又突然兴奋地开口道:“这外头人挤人的,一眼望去全是头,事关公主,我们还是进去亲自看看?万一崔侍郎不顶用,咱们也好立刻顶上!”
余东晖刚想皱眉拒绝,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手已经伸出,一把拽住准备随时闯进长风楼的周乐言的衣领。但再一低头,见周乐言气得脸色通红,他心一软,又松了手。
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随手丢进周乐言怀里,嘴里吐出的话却不好听,“就你这水平,谁敢让你进楼。拿着帖子去,就说是奉城防军指挥使之命,公务在身。进去后小心说话,那群书呆子撒起泼来可不要命。”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让身侧不远处的两个小士子听见。两人气得手都在哆嗦,若不是余东晖腰间挂着剑,瞧着气势骇人得很,他们定是要上前分说个清楚。
周云生听到这里脸都要黑了,他们清清白白读书人怎么到了余东晖嘴里变成了撒泼的书呆子。
周乐言还没缓过神来,怀里又被扔了一样东西。她本能地一把抱过,再低头一看,是余东晖原本系在腰间的剑。她立刻就抱紧不撒手了,这兵器她可已经眼馋许久了。
余东晖瞧她没出息的样子,“啧”了一声。
周乐言才不管,欢天喜地地左手提着剑,又是拿着帖子大咧咧地穿过人流。当了长风楼门口,门口的仆从看完帖子后,小心道:“官爷,如今里头早已坐满了人。还请你通融通融,便是有什么事,也等雅宴散了再说可好?”
周乐言狐假虎威,她压根儿不知道余东晖的帖子到底哪来的,也不知道上头写了什么。只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回道:“我不会故意寻长风楼的不快,我只进去寻个角落看着便好。”
那小仆果然松了口气,侧身将人让了进去。
周乐言进去时,一眼就瞄到稳坐在上座的崔甫。她偷摸地寻了个柱子,挡着别人的视线,但自己却将众人瞧得一清二楚。
眼看崔甫面上淡淡的,但其他人个个表情丰富得很。周乐言正有些不明所以,便见崔甫轻轻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原本楼内有些浮躁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各位方才所说,在下已经了解。但在下仍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各位,不知是否诸位能为我解惑?”
陈沉心里痛骂方才提及“议公主”的人,不过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郎君,也不知是如何进得楼里。想来,背后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眼看只有崔甫能救他一命,忙道:“自然,崔侍郎尽管问便是。”
崔甫见众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好脾气地笑了笑道:“且不论公主到底是不是如这位仁兄所言。在下倒是想问问,圣人只一位公主,若不立公主,那依仁兄所见,是改立皇室的哪位宗亲?”
那人脸色一白,仿若心思被窥探,却仍硬声道:“崔侍郎,就事论事,无需牵扯到旁人。从古至今,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有女子称帝。女子安于家室才是贤德!读再多的书也无用!论谋略,论才智,如何能比得上男子?”
他话说完心里暗自满意,想来青绸上马上就要添上他一笔。
崔甫心里冷笑,却微微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果然,此话一出口,就引起众怒。如今圣人建女学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女子读书早已不如当初那般被排斥,谁家还没有个读书的小娘子?他们可没觉得面前洋洋得意,自大无比的家伙比他们家小娘子厉害。
不须崔甫开口,那人就被众人堵得脸色发白,坚持不住,退出了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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