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儿似乎与我一样,脑海中也曾闪烁过自己在日后的处境和结局,虽然不曾明言,我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譬如,我总让我们的孩子给后宫内过世的主位穿孝——譬如,我给孩子的唯一赏赐是一方砚台——譬如,我曾经踢翻了孩子为她摆放的祭品;譬如,我曾经厌恶孩子极为晦气的早逝于正月——
是的,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那个梦,以寒苓的耿介和我的多疑性情来看,那些事未尝不会有发生的可能。
追溯梦境,我知道自己至少册封或追封过四个皇贵妃,包括已逝的富察氏、现今的慧妃高氏,纯妃苏氏、嘉嫔金氏;由衷为自己觉得可笑,自己的深情厚恩,大约都寄托到了不该寄托的人身上,真正能为自己投身火海的苓儿,反倒以区区的“嫔位”黯然落幕,这难道不是对自己的最大讽刺吗?
我并没有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境迁怒哪个人——她们的选择都是人之常情,况且,哪怕没有上天预警,我依然不会自欺欺人的认为她们更看重的不是我的地位——苓儿如果没有天书三卷作为物证,我大约也只可能一错再错下去吧。
即因于此,我想摆脱梦境谶语,想弥补我的不堪“将来”,苓儿却总以局外人的角色对我的举动冷眼旁观,甚至于为了让我早日死心,用冷嘲热讽的语气对我顶撞挖苦,我知道,她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我会移情别恋、害怕自己落一个凄惶而终的结果,我的苦衷不能宣诸于口,只能尽己所能的包容她——虽然还是犯下了不能原谅的过错!
以擅自赐死喜常在为引,她终于用较为直白的语气吐露出不愿意我宠幸魏氏的意向,我心中不无窃喜,至少她开始吃醋了。然而,这样好的局面转瞬间被我打破,因为服了鹿血,就寝时她在皇后的安排下爬上了龙榻,醒来的那一刻我便明白:自己再一次错过了让她交心的机会。
苓儿并不知道,她所倚重的大宫女成云是我跟前的暗卫,早先是为了查明选秀公案的真相把她放在苓儿身边,后来单纯就是为了保护她,我甚至庆幸:苓儿阴差阳错做了我的侧室,这该是多么大的造化啊!
永玺的降生带给了我无以复加的欣喜,这份欣喜甚至超出了永琏出生时的欢悦:不因为他是我登基以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不因为他和我序齿相同,也不因为他和我同日生辰,只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
是的,在我身后,只有苓儿生下的皇子才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哪怕有了永琮,我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我也相信我们的孩子有情有义,必然能够善待他的兄弟姐妹。
要在后宫生存的人不可能是一张白纸,苓儿自然也不例外,除了皇子是她的禁忌,苓儿算计过慧妃、算计过嘉嫔、算计过愉嫔,甚至在一怒之下将喜常在沉湖赐死,喜常在死后我的心中未尝没有生出一丝窃喜:她总算能够恃宠而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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