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压抑了也依然透露出兴奋的巨大叹息声从信徒们的口里聚合起来扫过草地。
先知的话声再一响,立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害怕错过了从他嘴里发出的最微小的音符。但是他的声音很洪亮,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得很清楚。“因为明天的祈祷冥思是最重要的,所以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而我也将在这里进行最后和神沟通。”
阿萨突然想起了一件听说过的事,问旁边的一个信徒:“听说先知大人自从这些雕像出现以后就从来没离开过这里,是么?”
信徒很肯定地点头:“是。先知大人所有时间都在用来和自然之神沟通。无论日夜和刮风下雨他都会在这里进行冥思。从不离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新来的么?”
“无论日夜都在这里从不离开?他不用吃饭拉屎洗澡的么?”阿萨用力地端详那完美的宗教领袖。他突然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或者还可以说是人的话,绝不是个死灵法师
“那是先知大人,已经和自然之神有着心灵联系的圣人,请不要用那样污秽世俗的词语。”信徒对这个新同志很不满。“你知道么?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居然刚刚加入就可以遇见这种好事。”
阿萨叹了口气,表示同意。“我也觉得我的运气很好。”
晚上了。
与其说入夜的低语之森静得要死,不如说它根本就是死的。
按照先知的指示,白天还端坐在这里的成千上万的信徒们全部已经打道回府为明天中午即将到来的的神迹养好精神。现在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响动,一丝新月和星光的微光死气沉沉的掉在古树和石像上,古树依然散发着残余的威严恐吓着野兽鸟虫不敢接近这里,甚至连风也没有,只有石像继续狰狞着面貌半跪向森林默默地和古树的神威对峙。
就在最接近森林的石像下有一个人影,他也和周围寂静诡异的氛围浑然一体没有任何声响地端坐在那里,一头银白的长发和胡须,一身雪白的长袍在不大的月光和星光下还是那样圣洁耀眼。先知即使是这样寂静得有些可怖的环境中依然显得那样的仙风道骨,为了与自然之神沟通他每晚都是如此独自留在这里进行冥想,这是种需要清净的行为,所以他曾经吩咐不许任何人在夜里来打搅他。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两个脚步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两个人影缓慢地从黑暗中分离了出来慢慢地走近这里。
先知没有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有任何的反应,依然那样圣洁肃穆伟大地端坐在那里。
两个人影走近了,直接来到了先知的身旁,先知依然没有反应,甚至丝毫没有动弹,仍然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但是两个来访者却对这种虔诚的专注没有表示丝毫的敬意,其中一个人甚至伸出了手按在了先知那白发苍苍的头上。
先知很宽容似的依然静默地端坐着,连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这个无礼者似乎并不领情,在先知的头上按了一下,左右转动着手腕,然后一把抓住了那银白的长发,直接向上一提。
先知大人还是没有动弹,他的脸依然是那样沉静端庄,但是一头银发已经和头盖一起像盖子一样地被整个揭了起来。
原本沉静死气沉沉的环境仿佛一下就活跃了不少,先知大人的头顶被揭开以后露出的是一大群虫子,有蛆虫模样的也有蚯蚓般的甚至还有翅膀的昆虫,这一群小东西仿佛早就被那个肃穆庄重的住所压抑得厌烦了,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兴奋之极,努力地蠕动翻腾着还发出一些奇怪的鸣叫。这个提起先知头顶的人用另一只手对这些活跃的小虫子招了招手,念了几句咒语,小虫子们又安静下去,重新钻入先知头颅的深处了。这人点点头,满意地说:‘这个虫傀儡大概也只有使用到明天而已。不过应该没问题了,支撑到中午把信徒们都召集来就行了。‘
旁边他的同伴用苍老的声音说:‘这个虫傀儡物确实超所值,轻松轻松地就骗了这么多人来。
‘他原本是外地一个小城里的牧师,很有威望。但是背地里却经常**一些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我偶尔发现了顺口揭穿他,不料全城的人都不相信,却反以为我才是真正的犯人。那时候我就发现了原来道貌岸然原来是这么有用的。正好我前段时间要回家处理些事情,于是我就把他抓来活生生地做成了这个虫傀儡来号召教徒。你看,这外表摄人的效果确实还不错吧。现在有四五万人供我们使用了。这段时间都在让他们静坐冥思,今天晚上又叫他们回去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他们的精力一定很充沛,一定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这两人的声音都很奇怪,听起来仿佛喉咙里一直都有东西的哽咽着,让人听得不清不楚。
‘最多只用得上四五千而已,这些石像鬼也吃不了那么多。‘他同伴的声音苍老中透着苍凉的淡漠,仿佛谈论一桌索然无味的饭菜。‘你编的理由对这些白痴确实有效,什么天人合一,生命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想不到居然能够骗到四五万的人来加入你这个只是临机一动才想出来的团体。‘
“严格说来也没骗他们,”这人有滋有味地说。“确实是让他们达到生命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去死。死不就是生命的最高境界吗,凡是活着的无一不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不是么?世界上大多数的可怜虫老想着要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神秘莫测目标来超脱不满的现实,我这样让他们在美妙的幻想中结束生命不也是很仁慈很有诗意的么?”那人抬头看向漫天的星光叹了口气。‘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有了你这一百零八只石像鬼,还有那么多热心的民众百姓的帮助。中午过后这片上古的神迹森林和里面所有的精灵都会化做灰烬了。这上万年来从无人得逞过的壮举即将在我们手中完成,甚至令我也有点久违的兴奋。‘
‘世界树之叶归我们,那口太阳井看看能不能用,不能够用就想办法摧毁了。”即使是说着这么宏伟的计划,他同伴的声音依然苍凉淡漠而没什么激情。“哼,其实维德尼娜那女人上次不就有机会吗?不知她怎么搞的,千辛万苦居然只是带走了一片世界树之叶,最后还被她莫名其妙的浪费掉了。女人真是有够奢侈啊。‘
‘请体谅一下吧。任性是女孩子的特权呢,也是他们可爱的地方。这次由我们来亲自动手不就好了么。‘这个人将先知的头盖好好安放回原位,让这个恶心的傀儡看起来又是那么气度庄重可受万人景仰。‘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才好。”
“听说罗尼斯老头派了人来这里平定异教徒骚乱,明天可别让他们搅和了才好。你知道他派了什么人吗?”
“不大清楚,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没有在意这些。不过既然这位先知大人已经把话放出去了,那些热心而虔诚的民众就一定会如约而至的。谁也阻挡不了。”
“呵呵呵呵....”年老的声音似乎是受到了这即将到来的成功的激励,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说起来,大家很久都没有这样联手了啊。还是人多力量大,只是一个人的话,恐怕即便是诺波利诺特那个家伙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来制造这么多的石像鬼吧。多亏了你的提议,我们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办法来对付太阳井的结界。”
“这办法可不是我的原创,我们得要感谢......”这个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仔细地端详着虫傀儡这个古怪精密的道具起来。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
这个人默然了一会,低声说:“没什么,一只老鼠而已。”然后他转身,猛然挥手。
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黑闪电,一个模糊的影子从不远处树木的暗影中突然激射而出,还在半空中,他的身形就被光焰照得通亮。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一棵高大的古树瞬间就成为了一团烈炎,只要这个人的动作再慢上半拍,整个人都会被这魔法火焰吞噬分解化成灰烬。
这是强烈得近乎完美的火墙术,从魔法力释放到完全燃烧成一团耀眼的烈焰不超过半眨眼的时间,而燃烧的火光如此的猛烈,把原本漆黑死寂的整个森林和草地都照亮,也照亮了这两个人的身影。
从身形上看,这应该是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两人都是一身普通的灰袍,脸上都带着一个银色的骷髅面具。
没有任何人的眼睛可以忍受这样强烈的光线反差,不管是攻击者还是被攻击者在这一瞬间眼睛中都全被刺眼的光线挤满了。甚至大家都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空中的人和地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伸手捂住了眼睛。
地面上那个略为年老些的人在吃力地捂住眼睛的同时也努力地对先知所在的那尊石像挥了挥手,嘴里低声呼喊了一声。
原本只是一块石头而已的雕像,但是就随着这一个神奇的呼喊声和手势立刻拥有了生命,它居然突然之间自己动了起来,石头雕刻而成的肌肉真的爆发出活生生的巨大动力。它一弹而起,展开那对巨大的翅膀朝还在半空中的那人扑了过去。石像足有人的身体大小的尖锐的巨爪张开,一张阔口也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利齿。
半空的那人依然捂着眼,但是当石像的巨爪即将把他握住的时候他却凌空一个翻身,石像的巨爪在他身边一擦而过。他双脚在石像的手上一撑,一个借力朝森林深处飞了出去。
地面上发出火墙术的那个攻击者最先恢复视力,他抬头立刻看到了看空中那个斜飞向低语之森的目标,他举手,一道银白的光球滚动着和周围波动奔流的电火花一起朝半空中飞驰而去。
就在光球即将撞上目标的时候半空中那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手中发出和这颗球形闪电撞在了一起发出轰然巨响散做满天的火花和电光,整个森林被这一个光华璀璨的撞击完全照亮了,空中的石像发出一声如同千百头猪一起悲鸣的古怪嘶叫被这一下剧烈的爆炸震得退开了。耀眼的光亮中,半空中那人混身是火地借着气浪直飞落进低语之森的深处去了。
旁边的老人一挥手,石像鬼鼓动双翅朝那人落去的方向扑去。但是刚朝前飞出一段距离,那双巨大的翅膀立刻呆滞了,原本灵活迅猛的动作也僵硬了起来,像只掉进水里的鸡一样再努力地扑腾了几下,动作就完全地停止了,似乎又变回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石头,直挺挺地掉进森林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行,太阳井的结界依然还有着效果,石像鬼身上的魔法驱动力在森林里面也发挥不了作用。‘指挥石像的老人摇了摇头。‘怎么办?看样子那好象不是精灵而是个人类。没有我的指挥石像鬼们只有等到预先设定好的时候才能够动起来,如果他之前来搞破坏怎么办?‘
那人沉吟了一下,淡淡说:‘随他去吧。足足有一百多只石像鬼,他一个人能做什么?而且天一亮我们热情的教徒们就会闻声而来了,他们自会保护这些神圣的雕像的。‘他对同伴招了招手。‘好了,走吧。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阶段。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明天的好天气就行了。‘
两个人影渐渐远去,完全隐没进黑暗之中了。这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着刚才树木燃烧留下的难闻的焦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