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肉腐骨’这是死灵魔法和黑暗魔法的双重侵蚀,如果不是这身体内激荡着神圣的白魔法,机体只是接触到这波动的瞬间就会变成一团连老鼠和苍蝇都没兴趣的腐肉。
“你....”罗尼斯主教的声音已经嘶哑。魔法力狂涌出体外,他的身体周围开始爆出一道道白色的电火花,立刻就凝聚成了五颗莹白色的光球。
“电的精灵雷的愤怒,我以我命之名....”罗尼斯主教终于吼出了嘶哑的咒文。他已经放弃了治疗,将所有的魔法都汇聚起来发出攻击。五颗雷鸣爆弹的光球在他头顶上的虚空中漂浮排列成一个五芒星的阵型,中间的电光开始呈现出乳白的圣洁光芒,逐渐地演化成魔法阵。这是用他所有的魔法和生命为代价用出的最后一击,只要让他的咒文完成,这三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泰坦神之怒。这是光明魔法和空气魔法融合而成的禁咒。
这几乎是个只存在于理论上的魔法。能够同时把空气和光明魔法修炼到顶级的魔法师百年难遇,最重要的是这个魔法的威力根本无法控制,难以想象的破坏力会将连方圆里许连同术者在内的所有事物化做齑粉。
但是罗尼斯主教现在却用出了这个魔法。他不怕伤及无辜,也不怕连整个魔法学院也会在这威力巨大的爆炸中被震碎。那总比魔法学院乃至整个帝国落入这三个暗杀者的手中要好。
他已经明白这是一场蓄谋策划已久的暗杀,而且这暗杀的意义之深之险恶大概连其中那两个暗杀者都不会明白,他必须用这个同归于尽的办法去通知山德鲁.....
就在这个时候姆拉克公爵动了。就在他一动的时候,那种和善诚恳的表情顷刻就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森严无比的杀气。原来他那张胖胖的,看起来仿佛天生就带着和善表情的面容一旦完全冷竣下来也是如此地威严凌厉。
他很清楚一个顶尖的大魔法师临死前的全力一击意味着什么。他必须等,等到罗尼斯主教出手,等到主教的魔法接近尾声,已经无法再更改招数的时候才出手,让自己的攻击可以在一击致命同时打断他的魔法。
他迈步前冲拔剑刺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胖胖的身躯现在表现出猎豹般的迅猛敏捷和协调,从他一动之时再到下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罗尼斯主教的面前,手中那把细剑准确无误地从主教大人的喉结处刺进。
咒文的声音立刻就哑了,最后几个字符留在了喉咙里再也没有办法突破剑身的阻碍冲口而出。细剑至下而上从主教大人的颈根处透出,准确到甚至没有挨着骨头就把他的延髓贯穿。
这是一个任何魔法和治疗都无法挽回的伤势,或者说是死势。
也许他走了真的是对的。罗尼斯主教最后只来得及模模糊糊地有这个念头。身子一歪就软到在桌上了。这个大陆上最厉害的魔法师之一,教会最有威望的主教,爱恩法斯特帝国的精神支柱,还抱着伟大的光明希望的老人就这样死了。
暗杀成功了。
但是姆拉克公爵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轻松和欣喜的神情。旁边脸色本来就已经发白的大神官的表情开始扭曲,脸色进一步地发青。他们都看着空中漂浮着的五颗电光环绕的白色球体。
魔法阵已经消失,泰坦神之怒已经无法发动,空中的雷电魔法阵已经恢复成了普通的雷鸣爆弹,威力比起那种禁咒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但即便如此,这五颗依然是空气魔法中最有攻击力的高级魔法。只是其中的任何一颗也足够将这斗室炸得稀烂了。他们或许可以凭借各自的能力逃离,或者在爆炸中保命,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将在爆炸中无法隐匿。
姆拉克公爵和大神官连呼吸都不由得停止了。这五颗雷鸣爆弹只是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微小空气流动也可能使它们互相撞击,或者飘飞出去碰到墙壁或者其他物体上。公爵细长的眼睛现在丝毫也没有平日的温和,锋利如刀的光芒狠狠地刺在了脸色已经和地板一样的大神官脸上。他自己不是魔法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现在的情况。
大神官这才从惊惧中清醒过来。他先环抱起双手对准空中五颗雷鸣爆弹,喃喃地念诵了一下咒文。这才看向姆拉克公爵说道:“我对空气魔法没那么高的造诣,只能够这样把魔法固定住....要靠你来想办法。”
“来帮忙,你也不想死吧。”姆拉克公爵对侯爵说。他虽然不太清楚侯爵的魔法水平,甚至不确定这个只是在魔法学院混过段时间的败家子现在到底还会不会记得魔法,也不算信任这个临时威逼而来的帮手,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了。
但是侯爵像全没听到一样动也不动。他似乎不只是没听到,好象也没看到头上漂浮着的那五颗足可以把他变成肉酱的小东西。他神情全是哀伤和落寞还有歉意,依然握被他暗算而死的罗尼斯主教的手,看着主教那双完全没闭得拢的双眼。
姆拉克公爵恶狠狠瞪了这个没出息的败家子一眼。现在已经没空管这些了。库斯伯特维持雷鸣爆弹在空气中静止的时间绝不会太长,而指望这些小东西自己消散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自己出手了。
公爵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站定,缓缓地伸手,把那支刚刺杀了罗尼斯主教的细剑慢慢地送到了一颗光球的旁边,直到剑尖几乎就要挨着光球边缘的时候他的手和肩膀才猛然发力。
细剑和他的手腕以肉眼难见的高速动了一动,看起来只是抖了抖而已。那颗光球开始亮了一亮,然后就分化做无数细小的白色光点飞散在空气中了。
公爵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临时想出的方法果然有效。但是他的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细汗。
不只是因为紧张,还因为累。刚才这仿佛只是半眨眼的功夫他全凭手腕之力劈出了数十剑,而且剑上还附上了剑气,这才在雷球内酝酿的狂暴魔法力发生反应之前将整个魔法的结构全部破坏。技巧速度剑气都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的偏差。这样的一次精密细微迅捷到及至的砍劈所耗费的气力和精神绝不比大战一场差。
公爵定了定神,再次站定,慢慢地伸剑向前迅疾无伦地砍劈之后,第二颗雷鸣爆弹又再次被彻底分解成了单纯散乱的魔法元素。公爵的汗水已经泠泠而下。
当第三颗雷鸣爆弹再次化做光点的时候顺便发出了一下小小的劈啪声,另外两颗雷球在这个波动的震荡下动了一动,差点撞在了一起。公爵后退几步,脸色掠过一阵潮红,然后又全褪得苍白。
公爵的背心都已经湿透。刚才的第三剑他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剑气和挥剑的速度都出现了缺陷。最关键的是雷球分解中传出的那阵电力的魔法冲击几乎将他弹了出去。他现在的右手肩膀乃至半边身体都在发麻。
库斯伯特那张丑脸已经和晒干了的猪肝一样了。维持这样一个空气静止的环境以他的修为来说看来是有点勉强,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空中漂浮着的还有两颗。那光球并不大,纯白的颜色和周围环绕的电光看起来好象还很好看,发出滋滋的细响。但是公爵看过去的眼光却像看着两头恐怖的远古巨兽。
公爵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汗水顺着他的胖脸汇聚到下巴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猛然吐气开声再次出手挥剑。第四颗雷鸣爆弹终于又被分解开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有一声闷响。
声响并不大,远不能惊动外面大教堂的人。公爵即使很疲倦了,但是这集中起几乎所有精神和精力的一剑还是几乎将雷球中所有的魔法波动全部劈断,斩碎,只有差不多千分之一的魔法力产生了反应,发生了一下小小的爆炸。
这爆炸的威力甚至还比不上一发大点的鞭炮,绝对伤不了人,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也绝对要命。空中晃悠悠漂浮着的那最后一枚雷鸣爆弹虽然没直接爆开,但是被这一下爆炸震动着朝旁边的墙壁上飞了过去。
库斯伯特的丑脸黑了黑,软倒在地,保护这个要命的小东西没在震荡中直接化作巨大的爆炸就已经把他的原本就竭力支撑的精神力一下耗费得精光。
公爵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那一剑已经是极限,短时间之内绝无可能再挥出一次了。而没有足够的剑气和速度技巧之下再去砍劈那充满了毁灭性的爆炸力量的魔法球,等于拿一只烧着的火把去捅炸药包一样。
雷鸣爆弹飘飞的速度不快,可以让人看得很清楚。公爵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从不信什么教而且刚刚还亲手杀了主教大人的他甚至在开始祷告上天赐予奇迹发生。
但是奇迹却偏偏就发生了。就在那白色的光球即将碰上墙壁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拐了一个弯,从上面那个小小的窗户中飞了出去,几眨眼就冲上天空消失在日光中了。
公爵足足楞了好一会,才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奇迹的缔造者。居然是一直在那里没动过的侯爵。
侯爵把举起放出空气魔法的手放下,看着公爵吃惊的眼光淡淡地说:“没什么,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这些小把戏刚好我还能够把握得了。”他的神情依然黯然,看着地上罗尼斯主教的尸体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哀愁和忧伤。“你们该做什么就做吧。”
公爵一双细长的眼眯起来,毫不掩饰戒备的神色,在侯爵那张秀气好看完全和他一个浪荡子艺术家的身份匹配的脸上来回扫荡着,但是却没有发现丝毫值得注意的东西。他转过头看了看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的大神官,皱眉问:“你没事吧。”
“没事。”库斯伯特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带点诧异的眼光看了看侯爵这个他一直非常瞧不起的败类。不过他也不是非常吃惊,这确实不是什么高深的大法术,不过是对空气魔法掌握得精巧点而已,也许这个败类就是喜欢用这些小把戏去糊弄人。
公爵点了点头,从大神官的神情中找到了些安心的元素。他举手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满意地长叹一口气后嘴角又挂起了招牌试的笑容,神情又完全恢复到平日的那种和善友好的状态,像刚刚完成了一笔满意的交易现在就等着收尾的商人一样轻松地向库斯伯特说:“那就继续吧。”
库斯伯特吃力地将罗尼斯主教的尸体到了角落,拉过茶几挡在前面,然后走出去。
不久后,大神官再进来的时候带着一个人。就是刚才罗尼斯主教听出来的那个站在门外的人。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颇瘦颇高,身材模样都和阿萨有着五六分相似,身上也穿着一套神官的衣服,头上还有顶遮住了一半脸的帽子。他有点拘谨也有点好奇地看着环顾四周,但是立刻就在库斯伯特大神官的眼神下低头不敢动了。
他原本只是个王都外一个村镇的街头小混混而已,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就被几个人抓了起来,然后这几个看样子好象是贵族官老爷的人又说给他安排一个任务,完成了大大的有赏。想不到今天居然被他们打扮成这个样子带到了王都的魔法学院中来。
大神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囊扔给这个年轻人,说:“把这些倒在自己身上。”年轻人拉开皮囊,里面居然是一小袋血。他按照大神官的吩咐将血倒在了自己身上还有脸上。
“好了。现在你就转身跑出这里,跑出魔法学院。你还记得我们给你安排的路线吧?”库斯伯特大神官眼睛很有威势地一瞪。“恩?你还记得么?”
“记得.....”年轻人惶恐地点了点头。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在玩一个游戏而已。”公爵和蔼的声音总是能让人心平气和,何况他的手里又掏出了一块金币,这立刻就让年轻人摆脱了恐惧又充满了听话的斗志。“你听着,如果你比我们预想的时间还要快的跑到那里的话,我会再奖励你一个金币的。”
“是。”年轻人有力的回答说明他即刻就会创造出这辈子最快的脚步。
“去吧。”公爵很大度地一挥手,年轻人立刻拿出了预料中的劲头拔腿就往外跑去。
外面大教堂的人已经很多了,这都是库斯伯特安排好了的。年轻人劲头十二分地冲出去的时候肯定撞到了人,因为传进来隐隐约约的惊叫。“那不是神官大人么。”“怎么您受伤了么?那么多血....”“神官大人您可慢点.....”
终于连库斯伯特那张死板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笑容。至于那个跑得那么起劲的年轻人,在金币的动力下的脚步肯定不是后来追上去的人能够追得上的。只要他依据了给他事先设定好了的路线,他很快就会消失在王都的街道中。然后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了。因为他的作用已经完成了,作用完成的东西是一定要消失的。
传送魔法的兰色光芒突然在房间里亮起,旁边的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拉开了一个传送卷轴。光芒过后,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个蠢货搞什么?他哪来的传送卷轴?”库斯伯特瞪着侯爵消失后的空气狠狠地说。
“他可不是蠢货。”公爵轻松地笑了笑。“他可聪明得很,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完了。所以赶紧逃了。”
“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家伙灭口了才行,是吧,公爵大……”大神官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嘴唇还在动,但是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
飞在半空中他还打了几个滚,将房间中的所有都尽收眼底。罗尼斯主教的尸体还在那边,公爵大人正一边擦拭着他剑上的血迹一边后退,因为他要躲开溅出来的鲜血。在公爵面前,一具无头的尸体头颈处的血射出老高,尸体正在软倒,那身形和衣着看起来都很眼熟。
扑通。他掉在了地板上,歪歪斜斜地仰望着公爵,最后模模糊糊地听着公爵大人轻声说:“是啊。我知道。”
公爵转身小心地把自己在房间中的每一个脚印都抹去,每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消除了。魔法学院的一切都通过大神官安排得非常妥当,他和侯爵都是悄悄地来到这里的,其他人都只知道库斯伯特和那个神官大人来主教大人的书房,然后看见浑身是血的神官大人跑出去而已。
很快地收拾好,拉开传送卷轴,下一刻风尘仆仆的公爵大人就出现在魔法学院的传送魔法阵当中了。
“公爵大人您好。”看守魔法阵的两个魔法师对公爵点头微笑。“又是在外公干么?这几天您可够忙的啊。”
“是啊。”从不拿架子的公爵大人和善地点点头。“外地和王都都有急事等着处理,这几天传送卷轴都用了不少呢。”
大教堂方向突然传来了不小的骚动声。“怎么回事?”两个魔法师和公爵一起走了出去。看见不少人正从大教堂里涌进涌出。骚乱以飞快的速度散播开了。
“主教大人和大神官被杀了。”一个牧师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了过来。
“什么?”两个魔法师一起大惊失色。公爵的脸色更是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