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完全沉没陷入的时候,他终于提聚起了所有的力量找到了一个有力的支点,他终于凭借着暗黑冥想术把那一点点的清明扩展到了全部的意识,虽然依然没有办法驱散那种和红衣主教的意识息息相连的心智魔法,但是他终于可以摆脱那意识幻象的包围,重新找到了身体的感觉。
阿萨陡然一声暴喝,这次发出光芒的并不只是手而是全身,而且白色光芒不再是魔法的那种晶莹朦胧,而是另一种更强烈,更有力量的光辉。
随着身体在这声大喝中猛然抖动了几下,阿萨终于松开了捂着头的双手。他赫然跳了起来,抬头瞪向艾斯却尔,双眼一片血红。不只是双眼,连鼻子,嘴角,甚至连他耳朵里全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如果不是他还站着,完全就是个刚刚被人在背后一棍敲的七窍流血暴毙了新鲜尸体。
艾斯却尔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他感觉得到自己送入这对手体内的魔法虽然依然没有被驱散,但是已经被包围了起来,无法再在他的意识中纵横驰骋为所欲为。
阿萨看向红衣主教。这个对手现在正靠墙而立,面色苍白如纸萎顿之极,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一双眼睛也是黯淡无光。这样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但是却几乎让他变得比一只狗还不如。他猛然起步,全力出拳。
碰的一声,骨头在肌肉中寸寸碎裂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隔着布袋捏碎了一大把炒豆。
阿萨可以感觉到自己左臂的肌肉和骨头在自己的一拳下立刻混成了一团,相比这巨大的疼痛,他更多是是惊讶,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原本应该是把红衣主教的头颅变做一团肉泥的一拳为什么会落在自己的左臂上。如果不是模糊中自己收起了一部分斗气,恐怕这一拳已经让自己的左手飞出去了。
塔丽丝和守卫们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隐约可闻。阿萨心中一惊,一凉。
如果要逃,这已是最后的机会。但是如果要杀,这也是最后的机会。逃,还是杀?
艾斯却尔的依然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似乎只要有个人上去用指头戳上一下就可以让这个身受重伤的老人送命。他这个时候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遥遥地指着阿萨。
他就只是遥遥地指而已,其它什么都没有做。那双灰白的眸子虽然因为失血和受伤没有了神采,但是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害怕,反而有种猫玩老鼠般的光芒。
看到红衣主教的眼光,一股莫名的杀气和怒意立刻在他的胸中生成暴发。他怒吼一声,一拳击出……击入。这一拳狠狠地击在了他自己的胸口上,立刻传出两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倒飞了出去,撞倒了一直半跪在那里的亚宾,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阿萨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他吃惊的并不是身体不听使唤,而是这一拳确确实实就是他自己指挥着自己的手臂一拳狠狠地打上去的。就在他的杀气愤怒都指向红衣主教聚力握拳立刻就要把自己的愤怒杀气宣泄出去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意识中的目标突然就成为了自己。阿萨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在挥出那一拳的时候对自己的杀气对自己这个目标的认定确实又是真真切切,甚至还有种早在十年以前就打定了主意要打这一拳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感。
“我一大半的心智魔法力全都还在你脑里,你以为凭你那一点斗气就想完全压制住么?就算不能够让你疯掉,但是要歪曲一下你的攻击意识还是可以的。”艾斯却尔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脸上一阵抽搐。被洞穿的伤口虽然用他全部的白魔法力包裹着不致于致命,但是每一下最细微的动弹带来的伤痛还是那样锥心刺骨。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伸出手指指着地上的阿萨,尽管这个动作可能就已经是他现在所有的力气加起来唯一能作的动作了。“虽然我不敢再用白魔法,但是操纵已经使用出的魔法还是办得到。只要你有敌意,有怒气,有杀气,我也可以让你把杀气发到自己的身上去。”
楼梯上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守卫们已经赶到了。接近得最快的一个脚步声正是女神殿骑士的精钢战靴踢在大理石面上的声音。
“想不到真实之冥想竟然能够让你在我的心智冲击下还可以使用魔法。只可惜现在你用魔法也没用了,心智魔法是不会被驱散的。”虽然艾斯却尔依然是有气无力,但是那张威严肃穆的脸在血污的衬托下即便是有气无力也是有气无力得威严肃穆,还有点狰狞。“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马格努斯的。我会找机会把你带回笛雅谷,一定有人对活生生解剖你很有兴趣。”
脚步声已经上到了这层楼了,现在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是站着的,他无疑就是最后的胜利者。红衣主教笑了,他收回了指出的手指,他很有把握阿萨已经不可能再有力量起身了,何况即便是他再有任何攻击动作,自己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操纵他。
艾斯却尔看向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倒在地上的亚宾,虽然很狼狈,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但是自己终究还是赢了。他的脸色气度再次回到了那庄重,俯视众生的样子。“还差点忘记了这只小蚂蚁。让你听到了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说话的。我会告诉塔丽丝你是和他们一起来暗杀我的,现在的情形也由不得她不信……”
又是一记惊天动地的雷声。艾斯却尔的话陡然间停了,那张刚回到威严凝重的脸瞬间就僵直,崩溃了。不过却不是因为这雷,而是就在他刚收回手指的那一瞬间,地上的阿萨也用伸手按住了旁边的亚宾,一阵净化术的光芒闪过。然后原本一直躺在地上像具石雕一样的亚宾跳了起来,眼里的光芒甚至比这一个惊雷更亮,更凌厉,更愤怒。
塔丽丝那纯钢战靴的声音不过就在门外的十数米之远,对奔跑着的女骑士来说这不过就是两三下眨眼的距离而已,但是这眨眼的距离对艾斯却尔来说已是天堂地狱的区别。红衣主教的心在看到亚宾站起来的一瞬间就从胜利的山峰掉落到了无底的深渊。
一个身体反应并不是那么好的老魔法师,在这样风雨交加周围还没有其它护卫的环境下面对两个潜伏已久身手更是不凡的刺客,能够在先身受重伤几乎丧命的情况下还能够控制住局面,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艾斯却尔确实无愧是当年能够和当今教皇相提并论的魔法师,数十年的战斗经验为面对危险时候当机立断的反应和战斗意识都提供了绝佳的基础。或许有些魔法师能够在魔力或者是施法天赋上胜过他,但是这种战斗的意识他却绝对堪称大陆翘楚,所以他几乎就胜利了。
但是几乎胜利并不是真的胜利。就是因为这胜利确实是近在咫尺毋庸置疑,他才麻痹了,忘掉了在战斗中的第一原则,那就是敌人只要还没有死,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看着那个刚从地上蹦起来的年轻人,那双其实很柔和很好看的眼睛里现在全是野兽的光芒,艾斯却尔的心几乎已经提前就死了。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换回自己那一瞬间的麻痹大意,他原本有绝对的能力控制住地上的阿萨不让他作出任何动作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明白这个一直躺在地上,只能是听着自己那些阐明身份的话却无能为力徒呼奈何的年轻人心中积压的对自己的怒火和杀意也许比一个心智魔法的‘丧心病狂’更让人疯狂。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是用出任何的魔法了,全部的心智魔法力都在阿萨身体中,而所有的白魔法都用来压制身上那把吸血獠牙刀。如果这时候再勉强使用任何一个魔法,他可以肯定也用不着任何人动手自己就会先变成一具干尸。而他身体上的伤也绝不允许他再有任何的体力进行任何的躲闪回避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也要拼一下。艾斯却尔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的涵义就是懂得不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懂得分辨厉害权衡得失。所以他立刻开口说:“我会治好你妹妹,你可以跟着我……”
不一定非要这样年轻人答应不可,只要稍微拖延一下,哪怕就是几眨眼的功夫都行。他已经听到了塔丽丝的脚步声就在门外。
坚固的木门在剑光下粉碎,女神殿骑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红衣主教的眼中,那个平时觉得稍有些呆板幼稚的脸现在是那么地动人亲切。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艾斯却尔也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传来的一阵凉悠悠的寒意,然后他就看见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他确实没有看错,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绝不会与虎谋皮。何况绝没有任何的虎有资格可以和一个隐藏在教会中的死灵法师相比。
还有聪明人也知道这也是动手杀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也知道真要杀这样一个白魔法师一定要用最彻底最保险的方式。
冲入房间的塔丽丝刚好看见亚宾一剑斩下了红衣主教的头。那颗原本威严肃穆,权倾埃拉西亚,尊贵无比的头颅带着血迹掉落在地上,那张脸上不甘,愤怒,绝望的神色还变化了一下,互相组合成了一个最合适的表情这才完全凝固僵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