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有一行队伍,骑着快马,正急行在黄沙上。他们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原来是锦衣卫。
“督主,再向前行不到十里,就是那妇人所藏之地,她带着孩子,料也跑不远。”
“在天暗前将此事了结,我想她也等不了太久了。”
此时说话的看打扮应该是个宦官,他穿着朱红的曳撒,衣身饰蟒纹,脚蹬皁皮靴,头戴三山帽,面容清俊。他轻扬了下马鞭,便是夹紧马肚,急向前去。马蹄飞驰间扬起的黄沙和被风吹起的衣角,相映成画。
“督主,您等等我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笑,“我不等你。你慢些也无妨,当初叫你不跟来,偏不放心。”
这人同样个公公,他穿着朴素些的青色贴里,也是戴着三山帽,微微有些胖。他听了就努努嘴,“督主在外没我照顾能行吗!”他忍着下体的不爽,快马扬鞭赶了上去。
余下的锦衣卫也紧跟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庙宇,由于年久失修加上风沙侵蚀,已变得破烂不堪。
为首的宦官扬起了手,示意属下不再前进。他随即翻身下马,垂首做了一礼,“隐岫前来拜会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回应他,他也不急,就维持着垂首做礼的姿态,等待着回音。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人一辈子最后的挣扎了。
好长一会儿后,屋里一声长叹,“……隐公公,请进。”
隐岫生的清瘦高大,他需要略微低头,才能进入破庙里面。
那个怀里抱着孩童的妇人,就是他此行目的所在,看她已经风尘仆仆,快至极限。
见他进来了,妇人站起福了身子,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隐公公还是找着我了。”
他像是没看出眼前妇人凄惨的模样,淡然回道:“赵大人已经伏诛。”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妇人却瞬间懂了话中深意。
她突然抱着孩子在隐岫面前跪下,眼泪止不住的流,“隐公公,求您,求您,饶过小女一命,她和这里毫无干系,她不能死……”
隐岫好似现在才发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他就去看这孩子,小小的,白白的,扎着两羊角辫。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阉人是来索命的,见他打眼瞧来,竟还“咯咯”的笑起来,两个小胳膊还想挣开母亲怀抱,要碰隐岫。
妇人见了惊恐地捂住孩子的嘴,她已不能活了,她怕孩子发出什么声响,引起隐岫别的心思。
但是妇人的想法都是多余的,隐岫见那孩子笑起来,内心只觉得这孩子好聒噪。
“咱家不过区区四品,夫人跪我,是折煞我了。”言毕他便作势要扶起妇人,妇人见他对她的哀求避而不答,只得磕头,每一下都很用力,马上她的额头就鲜血直冒。
“我女儿她才三岁,她不能就这样,就这样……我求您,求您了…”
隐岫见她如此,只得半蹲下身,缓缓地说:“这世道,也许死了比活着要好过。”
妇人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还是在说着求饶的话,磕着响头。
隐岫这时注意到那女婴还盯着他瞅,一丝恶趣味涌上心头,松口道:“我不做赔本买卖。”
妇人一听才觉有望,她识趣的拿出怀中一份文书,隐岫接过轻瞟一眼,浅笑一声,“我从未见过小女。”
他随即起身便要走,却听见妇人叫他。
“隐公公!”
他不解地回首,等待着妇人未说的话语。
“隐公公,您带着她出大漠找户人家吧,您大慈悲放了她,可她一人怎能在大漠独活!”
隐岫薄唇轻撇,啧了一声,但是看在那份文书,他还是应下了,“可以。”
于是上前,单手从妇人怀里提起那幼女的后领子,像拎个小畜生一样随意,这幼女终于能接近他,便手脚并用地想靠近隐岫,隐岫见她四肢如狗刨一样乱晃,只得嫌弃地又拎得离自己远了些。
“那个……孩子不是这样抱的…”妇人看自己孩子在隐岫手里扭来扭去,很不舒服,有点担心。
隐岫抬头瞅她一眼,这个眼神成功阻止了她想要教隐岫抱孩子的心。
“天色不早,夫人,请吧。”
隐岫拎着幼女就走了出去,给她留最后一点脸面。
这一刻还是来了,妇人心下了然,能让女儿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不能再奢求了。
她最后看一眼孩子离开的方向,服毒自绝了。
此时太阳已落山,番子们纷纷点起火把,见督主终于出来,这个身穿青贴里的小公公抹了把额头的汗,立马上前,“督主英明神武!这么快就把人解决了!”
隐岫已经习惯他这样无微不至的拍马屁了,懒得理他,手一甩,“诺,给你个东西。”
小公公下意识就伸手来接——
“啊啊啊怎么是个小孩啊?”
“赵夫人的女儿,她托我将这小犊子带出找个
', ' ')('人家养。”隐岫答的漫不经心,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事。
“可是……”
还不等公公说话,这个孩子却哭了,她哭得很使劲,很不满意,四个爪子又开始乱踢乱打,哭着哭着,还被呛着了。
隐岫已经准备要翻身上马了,被这小犊子吵得慌,又只能走过来看看。
“刚才我拿着都没哭啊,文元你掐她了?”
“我没啊。”文元看着一到他怀里就开始闹的孩子,也觉得莫名其妙。隐岫看她哭的脸通红,像个红柿子,好奇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嗯,还挺软的。
女孩看见隐岫伸手戳弄她,也不顾得哭了,张嘴就要吃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指。
隐岫发现她有这个念头,皱着眉赶紧把手拿开了。
女孩没吃到,也不生气,只是看到他又出现在她眼前,一双大眼睛又笑成了月亮。
文元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试探道:“督主,这孩子是不是想喜欢你啊?”
听了这话,隐岫浑身上下一股子别扭,被一个麻烦的小犊子喜欢,他才不要。
他不管这些,强硬的说道,“文元,天已黑,我们去馆驿歇息,明早回程。这小犊子你照看。”
说罢利落地翻身上马,留文元抱着孩子风中凌乱。
“督主!你又不等我!!!”
“对了,文元你留几个番子给赵夫人收尸!”
众人到了馆驿后,隐岫安排属下去把整顿休息,本来想喊文元给自己马喂喂草料,想起来文元在照顾那小犊子,自己就牵着马去马厩了。
他看着自己的马埋头吃草料,他慢慢地摸它的头,心想,人哪有马可爱,还是我的云飞乖,对了,这匹枣红色的骏马叫云飞,隐岫起的。
喂完草料,他悠哉的准备回去睡觉,想到那个麻烦扔给文元就不要太爽,然而天不遂人愿,人太得意的时候总要被浇冷水。
“督主!!”
远远地就听见文元在喊他,不可以装作听不见。
待文元跑来,他委屈给隐岫哭诉,“督主,那丫头好凶,她咬我!”
“这点破事也向我哭?我是奶娘吗?她要是饿了就给她口吃的。”
说的简单,又不是你喂。当然这话文元之敢心里叨叨,面上是绝不敢有一丝埋怨的。
“可是她不吃啊,我给她的糖水,米糊,她通通都打翻了,还一直闹。”
“我同你一道,去看看,行了吧。”
隐岫摆摆手,表示不胜其烦。
文元立马乖觉地前面带路。
结果就是——
“这不是吃的挺好的?”
隐岫看抱臂站着,看文元一勺勺喂着糖水,还间隔着喂几勺子糊糊。那孩子吃着饭,眼睛还是直瞅着隐岫。
文元边喂边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督主您在这,所以才……”
隐岫听了表示不屑一顾,马上这孩子吃饱了,她站起身摇晃着走向隐岫,“吧唧”一声,抱住了隐岫的靴子。
隐岫瞬间有些毛骨悚然,他向来不喜欢有人近身,他知世人厌恶阉人,他还恶心世人呢,所以为了维持他本就不多的自尊,他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贴身服侍也从不需要。
文元看到这孩子的举动,立马跪下请罪,他跟在隐岫身边时日最长,知道隐岫的脾性,一时间,屋内气氛开始让文元喘不过气。
女孩可不知道这些,她想想顺着小腿向上爬,爬到这人胸口上。
还没等她吭哧吭哧使劲呢,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又拽住她后领,把她提溜到那人眼前。
“小犊子,你全家都因我而死,你再巴结我,你家中老小也活不过来。”
他当时的一丝恶趣味就在这里,得知亲近的是不共戴天仇人,是什么感觉?
但是女孩并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在说什么,她只觉得他声音真好听,想他再多说些话。
隐岫现在已年过二十,由于年少便净身,声音像是少年,却没有少年那么清亮通透,带着一些阴柔,像一块捂不热的和田玉。
无聊,这孩子懂什么,看她只是兴奋地想往自己身上爬,也就遂了她的愿,让她攀在自己肩上。
文元一听隐岫张口,就知没事,松了口气,却也注意到这个问题,起身顾虑地说:“督主,我建议还是把这孩子杀了,保不准十几年后她向您报仇。”
隐岫坐下自嘲一笑,“十几年后我还活着吗?”
“督主,这话可不兴说啊,文元还指着您呢……”说着说着他竟抽噎起来。
“行了,虽不算男人,却也不能天天哭。你家督主活着一天你就死不了!”
“诶!”文元哭中带笑答应着。
“那这孩子……”
“我既答应赵夫人,就不会食言。”
“想不到督主还是个君子!”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要不是我,你死几次了文元!”
“……那
', ' ')('今晚这孩子…”文元是发现了,这孩子一看不见隐岫就闹,在隐岫面前可是乖。
隐岫一听,烦躁了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搁我房里的榻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