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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至此,孟珂正好走到附近。她面无表情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琼身上,脚步紧随而至。
“柳小姐,恭喜。”
“多谢。”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高挑的骑装少女在距离琼大概半臂远的位置站定,她微微低头,瞳仁很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与在座的各位不同,她的头上并无钗饰,浓长乌发只用一根红缎高高固定,耳垂倒是戴了环,奇怪的是那耳环非金非银,却是由青铜制成,外形粗大厚重,有粗旷的图腾盘桓首尾,并不像姑娘家该戴的东西。
孟珂很快察觉到了琼的视线聚焦处,遂道:“这是战利品,塔卡族三王子死前献上的宝物。”
“死,死前?”不远处的少女们瞳孔地震。
孟珂转头回答她们:“对。他曾妄图以此物换取自由,但放虎归山焉有宁日,于是我便斩下了他的头颅。”
话音刚落,水榭登时一静,似乎连春风都停滞了片刻。接着,就有人胃部受了刺激,扒着栏杆干呕起来,旁边小姐妹见了,赶紧帮忙顺背。
眼见大家的反应和预期不太一样,孟珂困惑地皱起了眉,露出些许与气质不符的无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回,她说话带上了小心,音量放得很低,只让琼和马丽苏听见了。周围不知真相,光见她嘀咕几句,眉间拧起一缕杀气。一帮姑娘小鸡崽子似的抱团哆嗦,当中柳絮提心吊胆地问道:“那母夜叉……不会要动手吧?我们是不是该过去帮忙?”
柳叶忌惮地缩了缩脖子,嘴上却说得好听:“孟都尉德才兼备,珂姐姐定然也不逊色。大姐她们应该是聊到了什么难题,兀自琢磨着呢,咱们不必去叨扰,且放宽心罢。”
这厢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另一头的琼正琢磨着怎么把话说得委婉些。思虑片刻后,她放弃了:“先找个清静地方坐吧,给孩子们一点缓冲时间。”
孟珂下意识回头,发现姑娘们个个竭力躲避她的视线,有几个甚至背过身悄悄掐起了人中。
“……”
料想还是搞砸了,她挫败地跟柳马二人坐到水榭东南角的一处长椅上,沉默半晌后,闷闷地说:“母亲告诉我,宴席就是谈打扮、扯家常。我见你观我耳环,便顺势聊聊,怎么就把人都给得罪了?”
马丽苏抽出丝绢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闹半天是个憨批,这家伙──”
一块桃酥成功堵住了后话,琼掸掸手,转头对孟珂解释:“她们毕竟没杀过人。”
脑路清奇的孟珂精神一振:“你是说……你杀过?”
话刚问完,琼便感觉有几道不可置信的目光,如镭射光一般扎到了她身上。
“……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她摆摆手,差点跪下来解释,“没杀过,我真没有!”
纵观历史,女巫确实是有杀过人的。比如有位爱吃小孩,特意建造了糖果屋诱人进入;还有位六十多岁想嫁豪门,利用幻术色诱国王,之后东窗事发,羞愤下屠了整座城……
犯罪案例能有十几起,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但千百年间也就出了这么十几起,其实算是极低概率了。可饶是如此,民众依旧将诸多憎恨投放到了整个女巫群体上面,并且施行了数场震惊世界的女巫审判会:数不清的无辜女性被送上绞刑架,残遭虐杀,后代更是受尽辱骂。由此,女巫这一前景大好的职业也终究沦落成了可怕女人的代名词。
然而偏见才是真正的可怕啊,职业哪有善恶之分呢?明明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
后来,零星的幸存者集结重聚,成立了女巫集会,却最终也没能重拾荣耀。她们资源匮乏,苟且偷生,日复一日保护着前辈留存下来的智慧,再尽力传承。直至步入现代,成员们基本都有了副业,明面是上班族,赚到钱不但要贴补家用,还得在背地里资助集会,心酸得很。
所以,琼的出现让她们看到了明灯,一盏虽只能闪耀十六年,却足以照亮历史的明灯。毕竟,这可是“至臻”血脉啊,随便出一个都是魔法界的爱因斯坦!
这个孤儿院出生、集会所长大的小家伙,在昙花一现的时间里为她们强化了二十多种魔法,使其效果翻倍,甚至更为简练,所做成就超过了以往五百年的魔法进程。但,比这更让女巫们珍惜的,是十六年里,她们共同相处的欢乐时光。
她啊,是朵用幸福浇灌出来的小昙花。
冗长的回忆于脑海中晃不过一瞬。接下来,园会进行得非常圆满,宾客尽欢,并在黄昏落幕之时进入了尾声。主家将客人们送到门口,车轿马匹都在外面,周围立着各家家丁。马丽苏在上轿前,回头朝琼招了招手,相约下次再见,孟珂跨上栗色骏马,也说好了改日再聚。
琼笑着跟她们告别,一排晶莹的白牙露在外面,亮得柳絮都没眼看:“一场宴会下来就混熟两人,也值当你这么开心。”
冷言冷语没能让琼收敛分毫,她继续乐呵呵地送客。
片刻之后,外面终于恢复了清净,众人回到屋中歇息,柳夫人拉着琼的手告
', ' ')('诫道:“音儿,你妹妹其实说得对。下次再有席会,你得多交一些朋友。”
“朋友越多越好?”琼随口问道。
“那是自然!朋友就是人脉,往后你遇到个什么事儿,不熟的人谁肯帮你啊。”
其实,琼在上一世也不是没试过广泛结交。
尽管女巫多数时间都闷在屋里钻研魔法,但她也有在上学。初期听大人的话,强制自己性格外放,没过多久人缘就广了,说出去倍儿有面子,日子也过得是真充实。但每到深夜,灵魂深处就会有种人到中年的力不从心。后来,琼想做回自己,却发现找不回从前的模样了,结果余下几年就在莫名其妙的矫情和蹩脚当中处理完了自己的交际圈。
要说痛苦也不谈上痛苦,但偶尔想起,总归是笑不出来的。
难得重置人生,她想试试随性而为能够走出个什么结局。可面对柳夫人,嘴上却敷衍得熟练:“女儿明白啦。”
“诶,真乖!”
……
某些人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开心,结果转脸就遭了报应。
没过几天,柳太守在书房会客的时候,破天荒将她也叫了进去。琼难免心慌,想不通是自己招了麻烦,还是麻烦招了自己。屋中香炉燃烟,山水画下摆着一方花梨木案,两边的太师椅正对大门,左边坐着她那便宜老爹,右面坐着个丰神迥别的美髯公。
“这便是小女,琼音。”柳司行和颜悦色地介绍。
顺着这话,琼恭敬地给右边那位行了个礼。
“年纪小小,气质就如此沉稳。太守教导有方啊。”帅大叔操着一口性感低音炮,笑吟吟地夸道。
柳司行受用地眯起眼睛:“叶将军谬赞,那么如何,事情就此说定?”
叶将军颔首道:“快定下吧!算我家那小子有福气!”
还保持着半蹲礼的琼猛然抬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柳司行望着她开口道:“起来吧琼音。刚刚啊,我给你和叶叔叔家的小儿子叶庭订了亲,从今往后你也是有婚约的姑娘啦,要时刻谨记清净自守、晚寝早作、不辞剧易。知道吗?”
琼:WTF?
交待完,柳司行开始赶人:“叶庭现在就在前院玩儿呢,你过去陪陪。我和叔叔还有话要谈。”
“……”
迷迷糊糊走出书房,又被丫鬟带到前院,琼仍然有些不在状态。柳府的前院与后庭风格迥异,这里没有小桥流水,墙根却立了不少翠松和山石。灼眼的阳光透过树冠射向地面,在脚边留下一片斑驳光影,她环顾一圈,并没看到任何人影。
“叶公子怕是逛到了别处,大小姐稍等,奴婢四处找找。”丫鬟搀着琼坐到树荫下的木凳上,然后转身离开。
人一走,院子立刻安静下来。头顶有残叶晃荡着飘落,迷了琼的眼,让她恍然觉得此刻正是悲春伤怀的好时候。然而还来不及叹口气,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大脚突然从天而降,嘭地落在了她面前。琼吓得一个后仰,心跳还没稳住,大脚踩着的那张木桌就咔嚓一声裂成了两截。
“诶诶诶——!”
慌慌张张一阵惨叫迎面袭过来,她胸口遭踹,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不知名的王八蛋紧随而至,张牙舞爪压到了她身上,还是胯裆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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