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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钊在厨房里为今天的午饭忙碌,刑骁想帮忙摘菜打下手,但被单钊无言地推了出去。于是他只好坐在客厅那张沙发上,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欣赏单钊脱去外套后肩宽腰窄的迷人背影。
刑骁忘记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来的了,上午发生的事明明才过去不久,他的记忆却已经变得模糊。
或许是不愿意记住,也不想去回想,他唯一能清晰复现的,就是单钊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当时岳松拦在他们面前,像拿着游戏的通关攻略一样向他宣告:刑骁,那天你问我够不够,我现在回答你,我觉得不够。我放不开这个手,我忘不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你,哪怕你的心没了心死了我也一样喜欢你。如果因为游轮上的事你觉得我恶心,那请你公平地看看他,我提出来的我不会不承认,但他难道没有配合吗?他难道就不虚伪吗?更何况他的父亲和你母亲的死有脱不了的关系,如果你连他都能接受,那为什么我不行?刑骁,至少我从未对不起你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
然后单钊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那里,不反驳,不申辩,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刑骁感觉自己不仅被单钊隔离在了厨房外,也被他隔离在了心外。
原本他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力在刑渊慎身上,没想到刑渊慎还没回来,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
父母一辈的恩怨,不肯放手的岳松,还有那场无人愿意提起却也无人能够忘记的荒唐性事,桩桩件件,都是他们止步于此的理由。
岳松后来还说了几句话,刑骁听了却只觉怅然和无奈。
他并不憎恨岳松,因为岳松只是他不幸的导火索,真正让他生不如死的人是刑渊慎。可即便这样,感情淡了就是淡了,没了就是没了,他不可能再重新喜欢上岳松,就如同他不可能重新回到他的十七岁。他如今心里面的人是单钊,也只有单钊。
刑骁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也不顾地推门冲进了厨房,把正在炒菜的单钊从后头一把抱住。
单钊原本在出神,被刑骁这么一抱险些把锅铲都滑出去。
但刑骁没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一大串话像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单钊,你别推开我,你也别管岳松为了刺你故意说的那些话,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查清楚当年的意外的,单叔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没信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找到线索了,我会给你一个真相的!还有那天游轮上的事你也不要再想了,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很难过,但那种情况太复杂了,而且那个药是会跟着汗水挥发出来的,所以你和岳松都是间接的受害人,我不怪你,我也不怪他,我谁也不怪,你能不能把这事也放下!”
“单钊,我们可能会很难,很曲折,但我们既然彼此喜欢,那就一起努力去克服这些困难,你说好吗?”
一番话说完,刑骁就再也不出声了,他把头埋在单钊后颈,呼吸被刻意压制,微弱得像个在天敌面前战战兢兢的小兽。
单钊怔住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而且矫情得要命,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刑骁一而再地放低姿态来乞求他勇敢。
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有一个合格的军人该有的不屈不挠的意志,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那只是在肉体上,在感情里他就是个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傻逼,他比起敢爱敢恨的刑骁差得远了。
油锅里还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但在单钊耳中它们都退到了无穷远的地方。
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他和刑骁两个人,他们知道互相的心意,也能拥抱彼此的身体,这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任何人都不能够把他们分开的距离。
“好!”
单钊把刑骁抱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这双总能用最直白的话语冲破他心房壁垒的嘴唇柔软得不堪一击,对他从来不带丝毫抵抗,他只要把头低下,它们就会乖顺地为他启开,为他袒露里头更温暖更湿滑的软肉,让他沉醉在里头,怎么都亲不够。
其实刑骁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他放不下那件事不完全是因为出于对刑骁的愧疚和自责,更因为他太迷恋那个陷于欲望的刑骁了,迷恋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了。
不过现在他想通了,迷恋又如何,变态又如何,他单钊本来就不高尚,他就是这样一个低俗的、屈服于欲望的人,只要刑骁喜欢,他就愿意接纳这样的自己。
然而,他们都太过沉浸在彼此浓烈的气息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锁上的大门被钥匙开启的声音。
老人提着食盒从门口走进客厅,从厨房半开的门里看到了单钊的手钻进刑骁的上衣,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揉搓着同性的肌肤,接吻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情欲。
重物砸在地砖上发出了“砰”的声响,单钊猛地停下了动作,回头时,视线正正地对上了撑着餐桌半倒在地的白发老人。
老人的身侧是一只打翻了的保温瓶,瓶里装着他亲手烧的红烧肉。
“爷
', ' ')('爷——!”
***
在急救室外等候红灯熄灭的刑骁觉得这个场景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的单钊对他疾言厉色,扫在他身上的眼神比刀锋还尖锐。
而现在,单钊对他温柔了,即便这次意外的起因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单钊也没对他说一句重话。
可刑骁停止不了对自己的苛责,因为老爷子倒下的画面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就在昨天。
当年,他的父亲刑荣峰,也是这样倒在他和刑渊慎面前的。
他其实不记太清当时的细节了,但他记得刑荣峰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紧紧攥着刑渊慎的领子,一双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问刑渊慎为什么,为什么也要和那个人一样,做这种事。
刑骁当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他懂了。
刑荣峰话里的那个人指的是刑渊慎的母亲瞿俊英,而那种事,指的是瞿俊英和梁蝶的爱情。
目睹自己的妻子和情人偷情,又目睹自己的儿子和私生子偷情,刑荣峰在横港叱咤风云大半生,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到头来竟是被这种事活活气死的。
而刑骁也同样想不到,他会将这种可怜又可悲的事经历第二遍。
他早就预感到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之前他以为是岳松,但现在知道不是了,他真正的劫难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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