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济南这些年,刘辰烨没明着帮两兄弟什么,可有他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弟弟在,无论厂里还是大院住的人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最重要是孩子们接触到的东西跟在农场接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没有这个兄弟,他们现在还在农场偏安一隅,孩子们也只能上农场的学校,哪有这些年长的见识多。
他们都清楚这些是这个弟弟带给他们的,心里对这个面冷心不冷的弟弟,也是担心得不行。
除夕夜就在这样凝重的氛围里过去了,第二天刘辰锋两兄弟回农场,往年他们都把孩子一并带回去,这次两兄弟却各自只带了最小的回农场,刘颢阳、刘颢安和刘颢轩三兄弟被留在济南,帮谷一一照顾孩子。
当年刘辰烨回农场后,先在农场当了两年的建设兵团,所谓建设兵团自然是以建设为主,不用上一一线,四年前调任济南军区,这里虽然是正规军团,但由于济南军区属预备军区,平日里也鲜少有上一线的机会。
这次还是这么多年下来,刘辰烨第一次离家上一线,谷一一真的很不习惯。
白天有孩子们陪着,倒还好,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没那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她真的不习惯,后来干脆把两个闺女叫来陪自己,两个儿子则扔刘颢阳就兄弟。
六六是个懂事的,知道妈妈担心爸爸,变着法子逗谷一一开心。
闺女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孝心,谷一一担忧的心还真就少了一些。
就在谷一一望眼欲穿,盼着刘辰烨回来的时候,家里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这位意外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跟谷一一交好的知青古卓民。
七年过去,古卓民他们那批知青有些用关系回去了,有些在农场结婚生子了,古卓民没回去也没结婚,依旧孑然一身。
今年二十六岁的他,早就褪去当年的小青涩,彻底长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跟其他几个知青的关系,随着她离开农场渐渐断了,独独跟古卓民还有往来。
但凡古卓民有机会到济南,都会给几个孩子买点东西,来家里看看他们,陪她聊聊天,几个孩子跟他都不陌生,见他上门团团把他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闹他。
“卓民舅舅,这次给六六带什么好玩的了?”
“卓民舅舅,这次给三三带什么好吃的了?”
“卓民舅舅,是不是想九九了,所以来看九九?!”
“……”
古卓民的交情主要跟谷一一这边,孩子们对他的称呼便按谷一一这边的来,叫他舅舅而不是叫叔叔。
古卓民每次来将军楼,孩子们都是这样叫他,以前听他们叫自己舅舅,他很开心。
这次却除了开心外,还多了一层激动,激动得他挨个儿把四个孩子抱了抱,才把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六六,“呐,里头有舅舅给你做的最新战斗机模型,有给七七的小人书,有九九爱玩的玻璃球,有三三喜欢吃的糖水罐头,拿去跟弟弟妹妹分着玩。”
虽然不能经常来济南,但古卓民一直保持跟谷一一写信的习惯,心里多数时候都会问几个孩子的变化,所以对几个孩子的喜好,古卓民很是清楚。
打发了孩子们,谷一一才问古卓民,“怎么这会儿有时间来济南?”
古卓民在农场一直表现不错,当年糖酒厂建成后,他就进了厂里任职,四年下来已经当了副厂长,一年到头没个闲暇的时候,每次谷一一叫他来济南一起过年,他都推脱说自己忙没时间。
古卓民没有立马回答她的话,而是掏出自己胸口带的双龙戏珠玉佩问她,“你是不是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古卓民身上的玉佩,谷一一不陌生,因为刘辰烨胸口也有一块,那是原主刚到刘家的时候,送给刘辰烨的,刘辰烨一直带在身上。
只是那块玉佩,就是刘家的人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古卓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怎么知道?”
“有人看到三哥带这块玉佩,三哥说这玉佩是你给他的。”
同样的玉佩,古卓民又因为这块玉佩找上门,谷一一便知道这当中怕是有故事,而且还是跟这块玉佩有关的故事,“所以你这时候上门,是想问我这玉佩哪里来的?”
“对,因为这块玉佩事关我从小走丢的叔叔的线索。”
“这玉佩是我妈临终前给我的,说这是我爸的东西,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让我务必要保管好。”兴许哪天爸爸的家人就找来,她好歹也有亲人可以依靠想,不过这话谷一一没说出口。
无论什么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哪怕有血缘关系在,如果没一起相处过,半点感情也没有,凭什么要别人对她好?!
所以哪怕知道了这对玉佩跟他爸的身世有关,且有这种玉佩的家庭,家境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谷一一也从来没想过拿着玉佩去找那所谓的亲人。
想了想,谷一一补充道,“听我妈说,我爸在抗日战争爆发时,跟家人走散了,那时候我爸好像才三岁,除了知道自己姓谷外,其他压根都不知道,那时候又到处动乱,他身上除了一对玉佩外,没其他东西,捡到他的那人带着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的家人,怕他一个小孩子饿死,就把他带回家办了户籍并照顾他。”
“可惜在那个动乱的时代,几乎每天都在死人,捡他照顾他的的人,没几年也在战乱中死去,从此我爸就成了一个孤儿,直到后来遇到我妈,跟我妈结婚。”
“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关于我爸,还有这玉佩的全部。”
原主的父亲在她还没懂事的时候就战死沙场,要不是跟谷母生活的那几年,谷母没少提谷父的事,她压根半点不清楚。
“这玉佩是一对的,总共有两对,一对被我爸爸给了我,另一对在我从小就走失的叔叔身上。听你这样说,你爸爸就是我当年走失的叔叔,而你是我正儿八经的堂妹。”
“原来我们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身上有股熟悉感,总忍不住想亲近你。”
“可我姓‘谷’,你姓‘古’,压根不是同一个‘gu’啊。”
“叔叔当年走失才三岁,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古’,办户籍的时候弄错了很正常,你一定是我的堂妹。”
然后古卓民开始给谷一一讲古家的人和事。
古家世居紫禁城,书香传家数百年,祖上有不少当过大官,只是到清朝满人入关后,汉人出身的古家在官场上渐渐没落,清末民初的时候,一些古家子弟干脆放弃为官从商,古卓民的爷爷古蔺琅就是弃文从商的一人。
上海作为国内最早发展起来的经济中心,古卓民的爷爷当初便在上海讨日子,直到31年抗日战争爆发,上海首当其冲发生战乱,他才带着妻儿返回北平。
三岁的二儿子,正是这次动乱弄丢的。
古蔺琅原地找儿子找了三天,都没儿子的消息,情况不允许他继续找下去,他只能留下随身的人继续找二儿子,自己则带着妻子和大儿子赶回北平。
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没大人的庇佑,无论谁都觉得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古蔺琅自己也觉得这孩子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却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遗失儿子的痛,让他恨透了日本鬼子,回北平后他放弃了继续从商的心思,毅然参加了革命军,跟着革命军一路打鬼子打到45年日子鬼子无条件投降,之后又参加解放战争,立下无数汗马功劳,55年被评为开国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