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是自己连累的妻子儿女,若是自己死了,可能形势会好转,甚至想如果自己死了,淑君带着儿女改嫁,嫁个贫农雇农的,可能就不用跟着他挨打。
听他又说这样心灰的话,沈淑君急得一把抱住他,“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啊,你死了那些畜生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不是没想死过,那一次肋骨断掉,他就想寻短见来着,幸亏莫应龙发现及时给他救下来。
崔发忠还亲自来威胁,莫树杰要是死了,那剩下这些女人孩子,他就跟捏蚂蚁一样,一个个给他们捏死。
有这个威胁在,莫树杰更不敢死,真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妻俩抱头哽咽,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拼命地忍着,哗哗地流泪。
且说莫茹带着莫应熠又去了大队,这一次却被告知大队长和副队长们都去工地干活不在家。
上午一个个都在家里不干活儿,这会儿都去工地装什么勤快人?
躲着我是吧!
莫茹冷笑,打量自己不知道呢,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走着瞧。
莫应熠也道:“姐,他们肯定是故意躲着的,你没听人家说那句话吗?”
莫茹道:“什么?”
莫应熠小声告诉她:“队长队长,吃饱一躺,盖着被露个脖儿,光吃光喝儿就是不干活儿!”他讥讽道:“咱们村的队长,从来不下地干活儿,都是站在一边指手画脚的。这么大冷天的,他们能去南沟里挖土?吹牛吧,挖金子还差不多。”
莫茹扑哧笑起来,说得还挺形象,她道:“也不是所有队长这样,先锋大队的队长就不的,大队长带着人整试验田,生产队长都要带头下地挣工分呢,干活儿都是一把好手。”
莫应熠不信:“姐,真的啊?”
莫茹眨眨眼,点点头,对莫应熠道:“走,咱们去书记家。”
莫应熠当然支持,领着她就往崔发忠家跑。
崔发忠家就在大队附近,大队和几个生产队占据着莫家祖宅的主宅,五进三列,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多间屋子。
而崔发忠家占着另外一座精致讲究的偏院,独门独户,墙壁都是磨砖对缝,院内遍植果树花草,环境非常清幽。
当然现在那些名贵的花草已经被拔掉,空地方被种上韭菜菠菜或者养了鸡鸭。
快到崔发忠家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个小胖姑娘。
莫应熠:“崔跃进,你爷爷呢?”
莫茹:!!崔跃进!这名字也真够了。
崔跃进看着莫茹又看莫应熠:“小熠,你找我爷爷干嘛?”
她当然不能告诉莫应熠,爷爷回家以后就发脾气,砸了一个碗,还把莫家上上下下死了的活着的骂个底朝天,还说总有一天要把这一家子一个个捏死,什么狗屁劳模也要打倒呢。
“我姐姐是劳模,要代替公社找大队干部询问工作!”莫应熠挺着胸脯,“这是很严肃的工作问题!”
崔跃进不懂,便道:“在我七嫲嫲家呢。”
莫应熠:“他在你七嫲嫲家干嘛?”
崔跃进的七爷爷崔发福是崔发忠的堂弟,三十出头得急症死掉,留下孤儿寡母,独子今年八岁,七嫲嫲秦桂稍也一直没改嫁。
他们有队里照顾,小日子过得并不差。
不过他一个大队书记,没事去人家寡妇家里,可有点说不过去,就算有事也不该他去,可以让妇女主任或者他老婆去。
毕竟要避嫌的!
崔跃进:“我不知道,估计是七嫲嫲需要帮忙吧。”
莫应熠拉着莫茹就往崔发福家跑,要从这一片院落绕出去,然后回到村子里不远就是崔发福家。
崔跃进急了:“喂,你们、别去!我爷爷要生气的!”
每次爷爷去七嫲嫲家,要是别人问他都要发火骂人,甚至还会打人呢。上一次大伯就因为说爷爷不好总往七嫲嫲家去就被爷爷打了一顿,现在小熠去,那不是要被打得更狠?
她追着两人到了七嫲嫲秦桂稍家门前,胡同里连个玩耍的孩子也没有,大门开着,院子里更静悄悄的没人,只有几只鸡在啄食吃,屋里却有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啪啪啪”的声音传来,还有七嫲嫲呼痛的声音,崔跃进心道:看吧,爷爷在发脾气打人呢,要是小熠过去那是要被打死的。
崔跃进刚要拉莫应熠走,却听见他扯开嗓子喊:“书记,书记!”然后故意把门弄得叮当响。
这时候屋里却有声音传来,七嫲嫲可能是被打惨了,扯着嗓子叫得有些吓人,很快屋里有人走出来。
崔跃进吓得脸色都白了,“快跑!”
莫茹站在大门口西边,视线可以越过影壁墙的最外侧,看着崔发忠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出来,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边扣着旧式斜襟褂子的扣子跟在后面出来,走到屋门口她就站着不动,目送崔发忠往外走。
崔发忠绕过影壁墙,就看到莫茹和俩孩子,原本还要发火的表情便有点奇怪。
“是你,你干嘛?”
莫茹道:“来要我家历年的布票、棉花票。”
现在家里已经不求多好的生活,穿暖吃饱就是极好的,工分管口粮,布票棉花票就管穿衣盖被。
崔发忠道:“六队队长不是说了嘛,晚上开会给你们讨论。”
莫茹道:“工分要讨论,按人头发的布票棉花票不用讨论吧,这是我们应该得的,不需要讨论。”
“找各队队长要去。”崔发忠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