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直想仰天长叹,拂袖去了,此生怎样劫数竟与夜玄相识!真恨不能唤青袖一剑结果了他!添乱滋事直比澹台羽麟更胜一筹!真该逐他去了,此生再莫相见!
“玄公子?”蔚璃尽力撑住和颜悦色,毕竟嘉宾尤在,她还是贤主。
夜玄得她如此轻语和声,微有几分错愕,怔怔望来,却又听她带笑言说,“玄公子奉王命来我东越观礼,蔚璃代东王兄、代朝中臣子谢琅王厚义,谢公子辛劳。如今王兄婚典已过,今日宴请之后,烦请玄公子去我都城,若无盛邀再莫入我东越!”
夜玄愈听愈痴,惊怔如闻天雷,立时没了声响,几次蠕唇都未能讲出话来。
此情此境也是看得程潜之讶叹,慕容苏偷笑,盛奕羞赧万分。
蔚璃又转头去看昔梧,昔梧立时装乖,“我只是为长公主忿不平。长公主若不喜欢,昔梧禁言便是。”说着举杯向蔚璃恭敬一礼,以示赔罪。
程潜之深知蔚璃不易,这席上诸人皆是各藏潜谋各怀所图,惟她一片赤诚,或为酬恩义,或为致良友而将众人邀来同乐,不想未得诸人感念反受他们所欺。他心下怜她难处,可又恨自己笨口拙舌无法分其忧愁,在一旁委实爱莫难助。
只待席上稍有平静时,程潜之忙趁机进言道,“潜之不才,近来新得一古曲,略操琴弦自觉还有待可闻,不如演于诸位大家,以娱宴席。”
蔚璃重染笑意,知他良苦用心,“那实在要多谢先生了,真真我等耳目之福!”又向盛奕言道,“我知盛将军酷爱萧音,可否待先生一阙之后请将军合而奏之,如何?”
“极好极好!”慕容苏也拍手称赞,惟以雅乐方能盖过此间喧闹,“若是提起这享乐作福事,惟推阿璃为天下最!”
众人大笑,于是令宫女奉琴,又有乐人呈箫,程、盛二人排案安桌,又捧琴箫就座,彼此依礼敬言几句,便由程潜之先行按琴试音。
一时先闻得丝弦琤琮,泠泠若泉谷之音,撑起一片清凉。曲调悠扬,缓缓而诉。一阙将尽,盛奕那边又慢慢和入箫声呜咽,袅袅徐徐犹若兰谷之幽,绕梁漫席而去,合成一片人间天籁。四座闻听皆陶醉于古乐之间,终得一片安静。
惟有夜玄依旧心念忐忑,时时偷看蔚璃,可那样洒落女子也再未看他一眼!他愈发忧心此曲终了,当真要与她陌路天涯不成?不由得又恨恶起自己不知进退,不识台面,心思狭隘,难撑大局……还真真如程潜之所言——少一贤相为之参谋左右!只是何处觅贤良?忠心赤胆又兼谋略过人者,岂非比那佳人更难求?
蔚璃支颐听琴,心下笑叹:总算得片刻安宁!一时流目席间,忽见昔梧似乎未闻琴声,倒是偏起头正偷偷窥视青濯,那眸色半是审看半是沉迷……
蔚璃很是一惊:莫非这位昔梧“公子”各样胡闹竟是为当年一瞥青澄风采而此间恋上青濯之故?心中闪过此念不由得也悄悄细看起这位北溟国的“女公子”,但见她长眉凤目确有几分男儿的轩阔气宇,尤是眉梢那一道疤痕未去,更添其飒飒英姿;可真若细看,其眸色分明仍有掩不住的风情浅波,眉心微蹙仍藏着女儿家的娇媚俏丽……真不知那溟王是怎样奇思,竟将自己女儿当了男儿来养,见她那身段必是已过“冠礼”之年,这等锦绣年华岂非要付诸东流?为父者倒底是疼她还是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