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怔怔望着眼前人物,似乎还在分辨哪一时是梦,哪一刻是醒——方才似乎见到了子青,那么应该是在梦里?而眼前这可恨的君子应该是实景了?
“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明天!那可就辜负了今夜这么好的月色!还有元鹤煮了几个时辰的白粥!”玉恒浅笑温柔,伸手又试了试她颈窝的温度,她转头想避,却根本无从避开,只能怨恨无比的回他以瞪视的目光。
玉恒无谓地笑笑,先扶了她慢慢坐起,倚靠在几只背枕上,又自去端来温在食盒里的白粥,捧在她面前,柔声哄劝,“你若乖乖喝几口粥呢,我就告诉你梦里你一共喊了多少回子青!”
蔚璃又拿白眼觑他,恨不能眼底喷火,将他顷刻烧成灰烬!可是吃粥这事,他不拿子青诱惑,不把勺子伸过来逼迫,她也还是会吃的!因为身上当真无力,也早已觉出腹内空空,她再次醒来多半是闻到了白粥的香气。
玉恒见她吃粥倒是吃得蛮好,就着他手里的木勺,一口一口吃得从容乖巧,并未与他矫情推却。这便是她的可爱之处了!爱也分明,恨也磊落,兴许吃完这粥,存够了力气,就可以给他当胸一剑!
她一边吃着,一边还要停下来歇息,俨然元气未复,多一句话都懒怠同他说。那么就惟有靠他撑起热闹,“告诉你罢——璃儿方才在梦里一共唤了七回子青……不过呢,却也唤了十一回云疏!看来我并不输他……”玉恒有意与她逗趣,“你再猜猜唤了羽麟多少回?”
蔚璃在枕上歇着,一下闭目休神,一下又横眉怒视,为他这些真真假假的说辞又恨又恼。
“璃儿莫不是铁定了心意不与我说话?唉,只可怜那羽麟,亏得他对你心心念念,又哭又闹,若知你梦里一次也没有唤到他岂不心伤欲绝!”玉恒东一句,西一句,与她闲扯,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粥也不喝了,只管闭目休神。
“若不喝粥就把药喝了罢?”玉恒半是威胁地又端过一碗苦药,“我知璃儿自有远志,可是呢这病患不除,再远的志向也是无用,所以说吃药总还是必行不可……”
不等他说完,蔚璃已嫌他落锁,伸手来抢药碗,可是指尖刚刚触到药碗的温热就痛得急急收回,这一次她终于知道那莫名的痛意从何而来,翻看十指,每一根指尖处都有一道割痕,虽是被一层糊糊的类似白脂的药膏涂盖住了,可是那血印仍旧依稀可见。
这又算是甚么刑罚!?他倒底都对自己做了些甚么!?蔚璃端看着十指血印,隐隐地痛意又慢慢袭上心口,泪不知不觉地滑落脸颊!果然只是棋子罢?还是一只任其宰割任其碾压的残破棋子!是死局里的一枚弃子!他何敢欺她至此!
“璃儿?”玉恒慌忙放下手里的汤药,伸手拭她脸上泪水,被她挥手奋力打开,他索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任凭她撕咬捶打,“为甚么不杀我!你一剑杀了我岂不利落!玉恒!玉家小儿!你杀了我岂不利落!啊——为甚么要折磨我!为甚么一定要羞辱我……”
“璃儿……璃儿……”他无限愧疚,无比悔恨,以她为棋是此生最最愚蠢之抉择!“璃儿恕我……玉恒知错,是我有愧于璃儿……我亦悔恨过往……只求璃儿恕我……只求璃儿恕我!”
他拥住她,起初还能感受她的争闹和撕打,可慢慢地又安静下来,连抽泣的声音都变得微乎其微,他连忙扶住她查看,只见她满面泪痕,目色茫然,对着他只是反复念说,“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渐渐地又乏力到寂无声息,只剩一双泪目,幽怨深深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