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听到琉璃的话，炎玺心中一跳。看着她淡然的神色，他便知道她定是看出了什么。以她的脾性，若是他不说，不管归尘丹炼制有多难，她也不会吃。
炎玺并不确定她发现了什么，是他的身份，还是……
炎玺目光有瞬间的飘忽：“为什么这么问？”
琉璃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将他的心虚看在眼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将长耳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自己坐到炎玺对面，大眼微微眯起，盯着他，脸色有些不好。
长耳左右瞅了瞅两人，察觉气氛似乎有些严肃，耳朵动了动，便想溜。可头上趴了一位大爷，它有些犹豫，不敢动。
炎龙也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小眼睛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又趴了回去。小尾巴轻轻拍了拍长耳的脑袋，示意它赶紧驮着自己离开是非之地。
长耳松了口气，跳到地上，悄咪咪地正准备离开，却突然传来琉璃微冷的声音：“站住。”
琉璃极少这般凶巴巴的，长耳吓得惊住，回头怯怯地看着她，连炎玺都有些意外，眉头抖了抖。
琉璃走到长耳身边蹲下，长耳和炎龙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琉璃看着两小只，对长耳投去怒其不争的目光，看向它头顶舒服躺着的炎龙。
“你身为一条龙，年纪也不小了吧，欺负我家还没成年的长耳，你好意思吗？”
炎龙眨眨眼，似有些不解，琉璃戳戳它的脑袋：“天天趴我家长耳头上作威作福，你没长脚吗！”
被殃及池鱼的炎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微微心虚转开眼的炎玺，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自己犯了错，还连累自己的契约兽，这样的主人要来何用！人家小姑娘还知道维护自家兽兽呢。
炎龙从长耳身上爬下来，站在地上。两指长的小火龙，腿短得跟趴在地上没多大差别。长耳眨眨眼，低头呆呆地看着还不到自己脚掌高的炎龙，大着胆子抬起爪子碰了碰它，炎龙就险些被掀翻了。
琉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极力忍住。炎龙岂会看不出来，随即更不开心了，仰起龙头，迈着小短腿儿，下了楼。长耳看了看琉璃，也跟在了它身后。
两小只走了，琉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炎玺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开心了？”
琉璃的确舒心了些，轻哼：“欺负龙的感觉，还不错。”起身坐到他对面，“你再不说，我欺负不了你，欺负欺负你的龙还是可以的。”
炎玺轻笑，看着她，想起昨夜她眼中的心疼，想起她抱着他无声哭泣，突然想不顾一切告诉她真相，佯装玩笑：“嗯，为了炎龙，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琉璃却看出了他眼中的认真，想到他的身份，心中反而多了几分异样。
凑近看着他，大眼对上他的深眸：“你来浮尘派是为了什么？”
“等人。”
“很重要的人？”
“嗯，比命还重要。”
琉璃有些惊讶：“那你等到了吗？”
深眸溢出笑意：“嗯，等到了。”在他以为永远不会等到的时候。老天又把她换给了他。
琉璃张嘴正欲问是谁，想了想，这是他的私事，便换了话题。
大眼微眯：“你多大年纪了？”
炎玺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时间太久，不记得了。”这是实话，曾经漫长的岁月里，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沉睡，到底多少岁，真的不记得了。
琉璃忿忿地看着他：“当日姬赤来的时候，你分明说只比我大一些。”
炎玺轻笑出声：“怕你嫌我老而已。”谁能想到，冷情如他，有一天也会因为害怕被喜欢的姑娘嫌弃，不敢说实话。
琉璃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撇嘴：“难怪姬赤要叫你老不死的。”她瞪着他，“再说，谁敢嫌弃你啊。若是师父师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早就把你供起来了。对吧，黑暗之主！”毕竟，几千年前，他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修真界，避免了浮尘派的浩劫。
即便到现在，浮尘派弟子心中，黑暗之主都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谁能想到，他们又敬又怕的大师兄，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炎玺嘴角弯起，她果然是猜了他的身份，淡笑道：“黑暗之主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不足道也。”
琉璃看着他，果然如此。她一直觉得，炎玺厉害得太过逆天，若他是被称为此间最了不得的天才黑暗之主，便想得通了。
“你真实的修为是什么等级？渡劫期？”
炎玺勾唇，摇头：“不止。”
琉璃疑惑：“不止渡劫期，你却没有飞升？”
炎玺抿唇，没有说话。
琉璃略微思索，想到了答案：“你用了秘法压制修为。姬赤也是？”
炎玺点头，赞赏地看着她，她一向聪慧，什么事一点就透。
琉璃脸色微不可查地冷了些：“逆天之法总会有些弊端，你的弊端就是不能跟别人动手？”
想想又不对，在凤天的结界里，在裴城，他都动手了，都没有如昨夜的反应。
等等，她突然想起，昨日妖族人刚来的时候，他与那人对战，并不见异常。直到他为了救他，突然就便了，每替她挡下一道灵力，身上的伤就更严重一分。
想到这里，琉璃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是不是不能帮别人？”
炎玺叹息，知道瞒不住她：“这算是天地规则对这个世界的保护，避免太过强大的力量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琉璃心神震动，深深看着他：“炎玺，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好到，拼着身受重伤，拼着差点死于敌手，也要救她。送她许多珍贵的宝物，又替她炼制归尘丹，她何德何能。
炎玺与她相视，心底竟难得有些紧张，他微微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说道：“你，很像我最重要的人。”
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琉璃一怔：“你对我这么好，只是把我当替身？”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中像是被针尖扎了洞。
炎玺蹙眉：“当然不是，你就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也无需替代任何人。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值得。”
琉璃闻言，心痛莫名消失，却没有深究。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炎玺，原来他就是黑暗之主。想起前世的时候，她唯一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便是去黑暗之都寻他，却没见到。没想到，今世竟然可以靠得这么近，还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
炎玺看着她眼中的恍惚，沉吟道：“琉璃。”
“……嗯？”
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琉璃心中划过一道异样，他极少这样唤她，总感觉，比平日似乎多了些什么。
炎玺有些小心翼翼：“你可会介意？”
琉璃下意识问道：“介意什么？”
“我的身份，我比你老很多。”
琉璃斜觑着他，半晌，笑了出来：“你可是黑暗之主，修为高到逆天，我不过一个连修炼都不得的废体五灵根，我怎么可能介意，抱大腿还来不及。”
炎玺仔细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真的不介意，咧嘴一笑：“嗯，以后大腿都只给你抱。”
琉璃笑了出来，又突然想到：“你找到想找的人，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炎玺深深看着她：“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去找亲人，自然会说到做到。”
琉璃自然也记得，只是：“我的亲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炎玺目光深邃：“不管多久，我都陪你找。”
琉璃笑了，大眼弯起，心中愉悦。
炎玺看得微微闪神，试探着问道：“可还有别的想知道的？”
琉璃思索了一下：“没了，以后想起来再问。”
知她并没有发现他就是她要找的人，炎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失望。
“你若是找到亲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好好照顾他，把最好的都给他。”琉璃说得毫不犹豫。
炎玺心中又软有暖：“若是他有事欺骗了你，你会如何？”他想，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也许是最好的机会。
琉璃瞪他：“他才不会。”兮彦一向是最听话乖巧的孩子，怎么可能骗她。
见她如此，炎玺有些开心，却坚持问道：“只是假若，假若他有事骗了你呢？”
琉璃摆手：“没有假若，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有欺骗可以持续几十年，每一日都全心全意陪在她身边，对她无微不至。那样的真心，她还不会错认。
炎玺心中复杂，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也说不出口。
叹了口气，只得转了话题，戏谑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可以服下归尘丹了吗？”
听到他哄小孩子吃药的语气，琉璃翻了个白眼，将两颗归尘丹放在手中。一大一小，大的色泽饱满，上面九道丹纹，昭示着这是一颗九阶神丹。另一颗丹药也是金色，但色泽差了些，仅有大的一半大笑，药性自然也会差上不少。
琉璃没有想到，一炉神级丹药竟也会炼出两颗。她将小的一颗放进瓷瓶中丢尽了空间里，大的一颗握在手中。心中难得有些紧张激动，拿着丹药许久不敢服下，颇为自嘲，她也有如此胆怯的一天。
她看向炎玺，炎玺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为你护法，不会有事。”
琉璃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就着灵液，吞下了归尘丹。
琉璃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丝毫反应，正疑惑，体内骤然传来剧痛，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息从丹田溢散到全身，像是要焚灭她一般。
灼热的火焰沿着丹田在体内燃烧，燃烧着她的骨血，也燃烧着她的经脉。骨肉消融，经脉中堵塞的地方也渐渐消失。随后，又一股新生的力量开始重新修复她的骨肉。
琉璃仰头忍不住痛呼，归尘丹，凤凰啼血，浴火重生，原来竟真的是浴火。
炎玺心疼不已，却知道，这种时候，只能靠她自己。归尘丹，熬过了，便是新生，熬不过，便归于尘土。而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定会成功。
若是她经脉通了，需要大量灵气来冲洗经脉，固本培元。炎玺想了想，用灵晶在她身边摆了个高阶聚灵阵。
待浓郁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朝这里汇聚，炎玺再次抬头朝琉璃看去，脸色却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