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宁呢?”洛曦以阵痛心疾首过后,似乎觉着此法可行,问道:“我夫妻俩死不足惜,可阿宁是无辜的,他怎能因此受累……”
千峦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替□□道还要满足你的要求这样已算是念在你心有不愤法外开恩了,你休要得寸进尺。若真叫你们俩承担全部业债,真是灰飞烟灭也不够还的,身为人子,这小鬼理所应当承些恶果,这都是在替你们赎罪!”
洛曦自知理亏,原本一直是低声下气的,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到底是怒了:“那就我们夫妻两灰飞烟灭罢了,小小垂髫,何足言罪上天有好生之德,求各位仙君放他一条活路。”
此情此景,何其感人,我忍住心头的酸楚,道:“他说的有道理呀,陛下,他们俩杀人放火是他们的事,不该殃及子女。且为人父母,舐犊情深乃是常情。将心比心,您飞升之前也是人父,倘若您的子女无辜遭受牵连,您是否也心痛假使你的妻儿命在旦夕,您是否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挽救”
我自然晓得帝王家里没有什么血浓于水,从来都是黄权至上,日日都在同室操戈,与皇帝探讨这个无异于对牛弹琴。但想着好歹都是凡人飞上天的,他若良心未泯,就不该凉薄至此。
果然,千峦闻言无话可说,一脸的哀恸之色,看来我这番措辞说到他心里去了。我能估摸得出他想到了什么,他们父子俩而今扶摇直上一步登天了,可有人却不得善终,换了谁都无法做到麻木不仁。
他暂时应该不会发言了,我转而望向洛曦:“我可以答应你,不伤他一根汗毛,可你是否想过,你们夫妻俩双双赴死,阿宁痛失双亲,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一个幼童,如何活得下去妖魔道不比人间道,向来弱肉强食,其中凶险,你应当深有体会,比我们更清楚才是。你身为其父,忍心只顾自己夫妻俩做一对亡命鸳鸯,却丢下他不管不顾”
洛曦自然不能丢下爱子不管不顾,可他眼下关心则乱,顾此失彼,且又心力交瘁,神智已有些迷糊,道:“这……那我如何是好”
这话今日也不知反反复复说了多少回,我已听得耳朵起了茧子,道:“就如你二人先前所说,由你夫妻俩其中一个将天谴受了,其余两人要么投胎转世,要么继续做孤魂野鬼。今世因生今世果,此生债便此生偿,至于你们下辈子如何,全凭天意。若是有缘,自然仍能相逢,若无缘,即使兔儿神出手相助亦无济于事,你们只需将今生犯的罪过抵消便一了百了。倘若不能断个干净,你们下辈子就算有缘,也将永无宁日,生不如死。长痛不如短痛,这辈子断个干净,下辈子万事大吉。”
我觉着天上地下所有待罪之徒,恐怕就属他们一家三口最滋润了,受个天谴也能受得这样如鱼得水,非但劳我们这些天谴执行者操碎了心,还能讨价还价,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哪里是在受天谴,分明是坐享其成,等着给他安排一世好命。
洛曦思虑良久,似乎仍拿不定主意。我其实很是不解,这样的结果可算皆大欢喜了。已是我念着多年交情、他生前的饱经屠戮、以及当年与我一同历练时积下的功德等种种因由抵消了其不少罪过,否则他满身血债,岂有来世可言可他却似乎还不能满足,犹犹豫豫的,倒真有点适才千峦所说的得寸进尺的味道,直叫人刮目相看。不过以我对他生前秉性的了解,估计是怕死。
卿梦见状道:“就依我先前所言,所有罪责我扛下便了。左右已命不久矣,这样也算死得其所。”
洛曦一直踟蹰,闻言立即道:“不行!”
卿梦不依不饶:“为何不行你就算以死谢罪,我也活不成了,到时候阿宁孤苦伶仃一个人,叫他如何过活”顿了顿,她眼眶一湿,伤春悲秋的道:“我去之后,你要将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带大,别让旁人欺负了他。他还小,若有可能,重新给他找个能疼他爱他的娘,不用惦记我……”她先前还说要同丈夫生生世世来着,临死却为儿子让他另寻新欢,真是妇孺本弱,为母则刚。
可她方才刚才片刻,洛曦伸掌往她后脑一拍,她便哼了一声,立即歪倒在他怀中,不省人事。
洛曦将妻儿小心翼翼的放置一旁,往她额上一吻,又爱怜的摸来摸去,摸完了了妻子,又转而去摸儿子,边摸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像是唯恐给旁人听见了,说得极轻极底。他那孩儿一张脸生得鬼斧神工,巧夺天工,旁人多看两眼便是在糟蹋眼睛,他那模样却像是在摸什么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宝一般。
其实他夫妻俩都是俊男靓女,容貌生得一个赛一个俏,生的孩儿却不堪入目,这都是拜洛曦所赐。人魔结合,生下来的孩儿却是不人不魔,活生生是个怪物,能中看到哪里去若他并非鬼怪,只是个凡人,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不过,天下痴男怨女何其多,执迷不悟的又岂止他一人。曾几何时,也有只不人不鬼的邪祟,为我执迷不悟,只是后来物非人也非了。
洛曦一个人自顾自的同妻儿告辞,告完了回头觑我,叹道:“该来的终究会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我认命了。”
事到临头我还有些不忍,提点他:“你想好了卿梦说的不错,她已命不久矣,你们俩都去后,阿宁同样命不久矣,你如此作为,意义喝在还是说……你想让我替你照料阿宁”这未尝不可,毕竟阿宁确是无辜之辈,即使不能将他带上九重天,保他在凡间一世安康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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