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本正经,大家也都严阵以待。我正要疑团请他解惑,他忽然喊我:“宫泽,明晚本帝要率领直捣妖窝,将这群孽障一网打尽。届时你用不着出手,只需护好膳飨,保她无恙便是,倘若出了什么闪失,本帝唯你是问!”
“……”我语塞半晌,将目光投在膳飨身上,她却睬也不睬我,拽着帝君他老人家的胳膊摇来荡去,嗲声嗲气的撒娇:“帝君,您要降妖除魔,妾身怎能置身事外人家要同你并肩作战,共同进退……”
帝君反手将他拥抱入怀,旁若无人的宽慰她:“夫人,你听我说,这次遇见的妖魔十分难缠,凶神恶煞的,万一我同她斗法殃及池鱼,伤到了你可如何是好你看,你粗心大意,又照顾不好自己,为夫不免担心……”
他们自顾自的谈情说爱,我听得头皮发麻,碍于人家是上司,是帝君,是众神之首,不能发作,只得忍着,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遵命,小神定然全力相护,保元君周全,不受半分损伤!”
膳飨一眼瞪过来,满面扭曲,娇美俏丽荡然无存,瞪完了冷笑道:“岁神大人还是将自个儿护着便了,小仙就不劳你费心了。以免大人到时既要保我又得自保,分身乏术,顾此失彼忙不过来,一不小心岔了真气走火入魔,小仙可担当不起。”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意有所指,非但轻蔑藐视了我,还冷嘲热讽,似乎对我的过往十分清楚。我眯着眼睛重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确认从前并未与她有过忒多交集,飞升前更是素未谋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何以这般出言不逊叫人十分费解。
她虽尖酸刻薄夹枪带棒的,我自恃勉强算得上还有些风度,不予她斤斤计较,咳了一声,从善如流的瞥眼去望别处。那边帝君似乎没听出他娇妻的弦外之音,耐着性子哄道:“听为夫一劝,别任性,这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疏忽便有性命之虞,为夫不能冒险的,你若有何三长两短,为夫会恸心的……”
天色大亮时,我想起一桩大事,有心请教帝君替我解疑,可他眼下春风得意,忙着同膳飨柔情蜜意,调风弄月,在那边赏风赏花赏赏山赏水,能赏的不能赏的统统赏了,宁赏错绝不放过,要搏美人一笑,委实没那个精力理会旁的琐事,诚然我也不晓得这些荒草萋萋枯枝败叶又什么好赏的,如何能同九重天宫上的琪花瑶草相提并论,大约是深陷情关的人情趣都要变得这般清奇,品味也清奇,看坨泥团也能说成美玉。我晓得情场得意的男人最忌讳旁人不长眼,去打搅人家风花雪月,男神仙也不能免俗,我自当避之不及,走得远远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不能打搅他谈情说爱,又如何商榷铲除妖邪的计划依他所述,兹事体大,一不小心就得全军覆没,总得有个万全之策才是,可万全之策需由人未雨绸缪筹出来的,他在那边不亦乐乎,莫非是觉着只消他同膳飨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双剑合璧便可斩妖除魔
我十分纳闷,分明来日方长,要你侬我侬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要斟酌对策是正经,他看事真没个轻重缓急,万一一不小心行动疏忽致使一败涂地,旁人倒是无关紧要,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他堂堂南荒帝君,不败战神居然败了,传出去难免颜面大失,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反正颜面大失的是他,与人无尤,就怕他气急败坏了迁怒旁人,那就是晴天霹雳了,叫人哭都哭不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那妖孽是个什么妖,帝君说其棘手,却不知是如何个棘手法,更不知同魅面山怪相较孰高孰低,我身为武神,当然热衷斗法,急于找那妖精一决雌雄。虽说遇见魅面山怪我望风而逃了,旁人都看在眼里,总得在其余妖精面前找些面子回来,直叫人摩拳擦掌,心痒难耐。
回头一瞥,只见大家都不约而同与帝君保持着一些距离,唯恐煞了人家的风景,看来大家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只千峦桑宸父子俩在那边那堆荒郊里头挖土掘坑,似乎是想挖出东岚国的些许遗迹,看来心头还是有些郁结不能释怀,此乃人之常情,我摇了摇头,叹息而过。再觑北斗兔儿,竟在那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悄悄话,一派生怕给人听见了,见不得光的形容,同帝君一个德行,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坐在中央望洋兴叹。
正叹得幸酸,忽觉身后似乎有道冷冽的目光盯得背脊发凉,回头一瞧,只见媂紫姑蹲在沙丘之上,朝我微微一笑,通言传音道:“岁神大人,你总算留意到我了。”
我挨过去在她身旁一坐:“咱们同病相怜,都是孤苦伶仃的。”
她愣了片刻,噗嗤一笑:“大人真会说笑,小仙请大人过来小叙是有一桩事,我三思之后,觉着还是应当告知大人。”
我浑然没当回事,满不在乎的言笑晏晏:“仙姑要说的定然是好消息了,但说无妨,鄙人洗耳恭听。”
她却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大人切勿儿戏,这桩事于你及太子殿下而言都是惊天动地的,是喜是忧是好是坏委实无法定论,你需做好心理准备。我说了之后,一定要冷静,沉着以对,万万不可过激,更不能冲动!”
她那副形容说的我胆战心惊,生怕她说出什么我快命不久矣等诸如此类的晦气话来,但转念一想,我身为人人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的丧门之神,素来是旁人见我如见蛇蝎,再如何了不得的晦气也比不上我晦气,只有旁人惧我,我哪有受惊之理于是又镇定自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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