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和墙壁同色的大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大大的房间里却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一张张同样的大床上躺着许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大多睡着,有些醒了,每一个人身旁也都有一个和自己身旁一样的仪器。
病床与病床中间,还有一位带着绿头罩、挂着白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来走去。
小小的易白棠本能地想叫这位唯一在行动的人,但他的声音出口,小得像蚊子一样嗡嗡叫,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易白棠记起来了。
他摸了一下头发底下、靠近后脑勺的部分。
那里有一处手指长短的伤口,不过伤的时候年纪很小,后来恢复良好,又被密密的头发盖住,谁都看不见,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后来呢?”商怀砚问。
“后来外公在医院里照顾了我半个月,就回家了。”易白棠说。
易秉坤微微点头:“后来我去了医院几次,不过你肯定已经记不住了,那时候你还才三岁左右呢。”
商怀砚似乎随口问:“当时在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和白棠的母亲一起去吗?”
易秉坤一顿:“那时候——白棠的妈妈在门口闹得厉害,又没有呆多久,很快就被她父亲带走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外公当时确实在医院照顾我。但我并没有在医院中看见妈妈,一次也没有。
她是选在这时候离开的吗?
易白棠想。
更之前的事情呢?
……那时候太小了,又受了伤,完全记不住了。
易白棠摇摇头,站起来:“我知道了。”他对商怀砚招呼一声,“我们走吧。”
商怀砚毫无异议。
两人一同离去,易乐迫不及待问:“爸爸,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易秉坤:“一个大老板。”
一场对话,困扰着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又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对女儿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想要一条项链吗?回头喊上你妈妈,拿我的卡去刷。你妈妈刚才受委屈了,你挑项链的时候不要做声,给你妈妈也挑一条漂亮的。”
“爸——”易乐欢呼一声!
“行了行了,玩去吧,我上楼看看你妈妈。”易秉坤笑道,一边拿手机一边眼螺旋楼梯往楼上走去。等来到了二楼主卧前,他屈指轻轻敲了房门,同时按下手机屏幕上的转账键。
叮咚一声,两百万划账完毕。
易秉坤信心十足地在门口等了片刻,房门果然打开,许淑云重新补了妆,但眼皮依旧有点肿。
易秉坤伸手将妻子搂住,亲了亲对方之前被自己扫到的面颊:“刚刚心情不好,一时失手,疼不疼?”
许淑云:“……”
易秉坤又笑道:“你之前说想要和姐妹淘合股开美容店,钱我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了,不够了再跟我说。”
许淑云低低应了一声:“嗯……”
易秉坤突然叹了一口气:“刚才白棠过来,问了他妈妈过去的事情。淑云,这事你做得确实不够好,尽管你和白棠的妈妈有点矛盾,但当时她抱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小孩子过来的时候,你替她叫一个救护车又怎么样了?”
许淑云愣住:“我、我那时候也吓傻了——”
易秉坤微笑地看着妻子,直到妻子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才说:“算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别生气了,嗯?”
许淑云看着易秉坤。
没有了刚才的冲动,这个男人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文质彬彬。
其实过日子就是这样。
她微带恍惚地想。
牙齿和舌头还有相撞的时候,夫妻之间当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既有钱,也愿意为她花钱。
否则她当初为什么要从董思真手上将人抢过来?
她解开心结,慢慢点头,微微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没有生气,刚才只是太惊讶,又伤心……”
主卧的窗户之下,商怀砚将车子启动,还没拉开手刹,坐在副驾驶座的易白棠冷不丁说:“刚才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目光全程盯着你。”
商怀砚:“……”
要、要完,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他特委屈:“我全程目光没有朝那方向转一下,都没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易白棠“嗯”了声:“我知道。”说完一抬手,塞了颗粉红色的糖进商怀砚嘴里,“味道怎么样?”
商怀砚一嘴草莓味。
他认真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你什么时候拿了糖果了。”
易白棠漫不经心:“出门的时候,带点甜的有助于提高感官幸福度。”
话音落下,他忽然一转头,一手按在驾驶座坐枕上,就在车厢里边,按着商怀砚来了一次唇舌纠缠的长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