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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开在春日里的舞会。
那一年,梨香16岁,刚刚成年。
那是一天晚上,这天是元梨香第一次进入社交场。
早些年,元家对nv儿没那么多的要求,只求识得几个字,能完整背下《nv训》《nv规》即可,平常nv儿们也是轻易不能出门,不可随便抛头露面的。元梨香在十余年的时间里,都是待在自己的闺阁里,老老实实跟着元夫人,还有她的母亲学习旧礼规矩,她还未见过夫婿的面,就已经学会怎样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她在属于元家小姐的天地里学得晕头转向,“昏天暗地”,可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外头刮起了邪风,说nv人也可继承王位,说nv人不必像过去那样拘在家里,而是可以堂堂正正上学堂念书,学习治国济世之道,甚至可以参加科举,为官做宰,博取功名。
起初,元家人并未当回事,尤其是元梨香的父亲,认为就算nv子可以进入社会,又能g成什么样的大事?虽然科举放开限制,可移风易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当时虽然兴起了nv子读书之风,可大多数的人家送nv儿上学也不过是为了能方便嫁人——据说许多男子不喜包办婚姻,嫌弃家里给找的妻子古板守旧。元梨香的未婚夫被家里送去远洋念书,元家担心等到两人成婚,梨香会被丈夫嫌弃,因此尽管元梨香的父亲不喜,也不得不对时势做出退让。
然而当时梨香年纪已大,不在nv校招收范畴,家里没奈何,只好请了在远洋留过学的nv教师来家里。梨香的妹妹们因为年纪小,所以被送去nv校念书。于是乎,梨香还未来得及扔去脑袋里的旧礼旧规,又得y着头皮学习新的礼仪。好在她不用多学,那些什么洋文什么增长见识的知识一概不用学,不过是学学跳舞学学怎样和人交际应酬,因为不管是学习旧礼,还是学习新礼,元家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天晚上,她跟着元家夫人,乘坐自己家的汽车去参加舞会。举办舞会的主人是个富商,家里几代经商,积累不少财富。主人有钱,又喜欢讲究时髦,特地请了远洋的建筑师,在宁远当地建立了远洋风格的建筑。梨香随着元夫人下车,她很少出门,一向生活在古老的小天地礼,这一回出门,见到气势恢宏,巍峨气派的洋风建筑,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尤其大门口有不少男男nvnv身着洋装,谈笑往来,她更是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低着头,跟在元夫人的后面。元夫人也是局促,虽然以往有应酬,可是时势变换太快,她也有跟不上cha0流的不安,因此也是勉强应付着。她领着梨香往里走,见到在正厅门口等候的褚夫人,像见到了救星,急忙带梨香与褚夫人会和。
这也是元梨香第一次同褚夫人见面。
那天梨香穿的是浅绿塔夫绸礼服裙,是洋风的连衣裙款式,披肩也是同se,披肩的边缘,还有裙摆袖口都有暗金线的花纹。两位夫人交谈时,梨香低眉顺眼地站在元夫人的身后,一直很安静,褚夫人没忘记打量她,暗暗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世道渐渐变了,褚夫人的儿子来信中,也提及nv子也可追求自由,但褚父和褚夫人也当作是笑谈,看得烦了,索x回儿子一句,到时候等二人成礼,儿子想怎么教导妻子那就是两夫妻之间的事,他们做父母的绝不g涉。不过风气变化,权贵富商都在变,他们少不得也得变,这不褚夫人也得出来参加舞会,应酬交际。不过这天,褚夫人想着元夫人会带元梨香出来,觉得也是一桩好事,她大可借此机会看看未来的儿媳是个怎样的人。她希望儿媳机灵,又最好不要太机灵,要懂事t贴,但如果太过懂事,那就是木讷呆滞,那样儿子也不会喜欢,倘若儿子不喜欢,褚家也很难退婚——两家是世交,难不成为了儿nv婚姻闹得不愉快?放在过去,儿子不喜欢妻子,还可纳妾,可当时妾制已被废除,所以褚夫人只能寄希望于元梨香是个能讨她儿子喜欢的小姐。
“我见了你呀,可真欢喜,”元夫人笑道,“这样的场合,我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教导梨香,好在你也在,你也是她未来的母亲,少不得为她费点心,可别嫌弃她不懂事呀。”
梨香不是元夫人亲手,但也在元夫人膝下养大。元夫人在她身上也投注了不少心血,她知道身为nv子,除了要讨丈夫喜欢,也要讨公婆欢心,这婆婆的喜欢尤为要紧,生怕梨香有哪里不能让褚夫人喜欢,元夫人努力地放低了姿态。
“夫人这是怎么说的。”褚夫人亲热地搀过元夫人的手,笑着说,“梨香也算是我半个nv儿,我怎么会嫌弃呢?再说了,谁不知道你们元家的人最看重礼数?我相信你们教养出来的nv儿,绝不会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嚷嚷着要闯事业的nv子。”她想起什么,看了看周围,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小姐在场,又想起了如今连储君也是nv子了,那些小姐里未尝没有同储君殿下交好的,她懊悔自己一时嘴快,生怕被她们听见,怕给自己家惹来祸端,她讲后面的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唉……要不是如今世道变了,你我何必……咳,要我说呀,”她看了一
', ' ')('眼身后一直跟着的梨香,“nv孩儿还是安守本分的好,您说是不是?”
梨香感受到褚夫人的目光,头低了又低,心里牢牢记下这位婆婆说的话,她0到褚夫人的喜好,不断地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要是让这位婆婆不喜,那她未来可就糟糕了。
告诫的同时,她没有忍住好奇心,因为头垂得很低,两位夫人不能发现自己的动静,她大起胆子,眼睛偷偷瞟向别处,想看看那些所谓的新派人物到底同她们这些旧家庭出来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正扫视周围,扫向大厅门口时,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个子很高,站在一个双鬓斑白的老男人身边,同另一帮男人说话。梨香猜测那是那个男人的父亲。但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高个男人x1引去了。
那个男人长相英俊,鼻梁高挺,眼睛英气b人,他身姿挺拔,站在人群里,宛如鹤立j群。
那时候虽然一帮男人都是清一se的黑se燕尾服,可梨香觉得,当他出现在那里,那些男人在他的面前,统统黯然失se。璀璨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上天特地为他笼罩了一层光。
他笑着同人说话,说话时不忘和过客打招呼,似乎是梨香身处的方向有他的熟人,他看见了,那张俊朗的面孔含笑,向着梨香那边轻轻颔首。
那一刻,梨香捏紧手包,心跳得特别厉害。她知道他看的人不是她,可还是升起一丝希望,要是……
要是他看的是她,那就好了。
两位夫人说完客套话,元夫人侧身让位,示意梨香跟着褚夫人走。梨香急忙跟上,生怕元夫人和褚夫人敲出什么异样。
进了举办舞会的大厅,元夫人向梨香示意,惆怅地看着褚夫人带走梨香。她望着梨香,梨香个子不高,t态婀娜优雅,昔日咿呀学语的nv童已经长大,元夫人看着她长大,心里也不免感伤。
虽然早就有婚约,可自褚夫人带走梨香的那刻起,她就真的不将只是元家的nv儿。
舞会是新风气,男nv齐聚一堂,自然得见男客。褚夫人一面感慨着今时不同往日,nv人竟可以随便认识男人了,也不知道会暗里催生什么g当,一面又不得不努力堆起笑脸,将梨香介绍给许多人。
虽然带着梨香见客,但褚夫人遇到男客,眼角都会带着小心警惕,生怕那些男人招惹梨香,连带梨香生出什么不安分的心思。她介绍着,梨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连头都未敢抬一下,只敢略微抬眼,记一下对方的大致轮廓。
走至一处,前方的男人像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在灯光下,高大的背影转过了身。
虽然梨香只是浅抬眼皮,匆匆记下了别人的轮廓,却在那个男人转身时,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他是人群中最显眼的男人。在褚夫人的介绍中,梨香得知,这位先生姓高。
那男人向褚夫人弯腰行礼,看到梨香,笑着问道:“这位是?”
褚夫人先介绍了元梨香的身份,后头重重说道:“她也是我儿子的妻子。”
那男人看着梨香,笑容温柔,轻声说:“哦,是元家的小姐。”
梨香头一次发现要张开嘴是那么的困难,她背诵那些nv子规矩时,都没这样的不利索。
“高……高先生,您……您好”尽管已经十分克制,可梨香悲惨地发现,自己还是结巴起来。
这惹来褚夫人的不满,梨香先前的应对都是不错的,怎么到了这时候还结巴上了?她瞪了她一眼,梨香越发地慌张。
但那男人笑容未变,依然温柔地看着她。在那样温柔的注视中,梨香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还是害羞,因此没有抬头。
少nv洁白的两颊染上害羞的浅粉,她低着头,低声介绍着自己。
“梨香,高先生,我叫梨香。”
“梨香,高先生,我叫梨香。”
少nv很羞涩,低着头说出自己的名字,露出雪白的长颈。
蓦地,他想起了枝头的梨花。梨花浅白,没有夺目的美yan,但静静开在枝头,吐露新蕊,自有属于它的幽香。
他轻笑,温柔地赞道:“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按着礼仪,两人得握手,她伸出手,洁白的手心放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中,手掌是温热的,那热度就像是一瞬的火星,蹦到她的手心里,她吓了一跳,怕诸夫人看出什么端倪,面上装着镇定,实则匆匆收回了她的手。
那位男子姓高,名永晟。高家是以矿业起家的,如今高家的产业正由高父交到高永晟手上。他今年26岁,相较其他的出名富商,年纪尚轻,资历也尚浅。但如此年纪,便已接手偌大家业,也可算人生得意之事。
诸夫人带着梨香见完了人,回到一堆夫人小姐里应酬,有人聊起今晚的男客,也说起了那位高永晟,说他在生意上很有主见,但因此与高父闹得不太愉快。诸夫人听着,鼻尖轻哼,似是不屑,对着元夫人和梨香,不忘标榜一番自己的儿子:“
', ' ')('我们文敬才不会那么不懂规矩,惹他父亲不高兴。”
梨香不懂那些大事,她还没见过未来的丈夫,也不知道他的品行,但她牢记自己须得讨好这位未来的婆婆,于是连忙附和,见到诸夫人满意地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趁着两位夫人同别人谈天,她按捺不住,眼睛偷偷环顾四周,正悄悄为大厅里富丽堂皇的装潢所慑,却突然发现那位高先生望了过来。
高永晟也是与人说话时随意地瞥向四周,不想正好瞧见方才见过的元小姐看向这里,他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下他是真的在看她了!梨香心头一跳,一颗心突突跳地飞快。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了,她的心脏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她被这样的想法吓坏了,想制止自己往下想,可是一旦有了这样可怕的念头,她就忍不住深处想。她得了什么病呢?还治得好么?听说心脏出了问题那可是大毛病,难道她要si了吗?一想到家里人抚养她到那么大,可她还未回报父母,还未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夫婿,梨香按着x口,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受,喘不过气。
元夫人发现梨香的异样,扶着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褚夫人也在一旁送上了关心,但目光中带着一种探究,似是害怕梨香有什么隐疾,而元家帮她隐瞒下来。
虽然心中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可是梨香怕元夫人担心自己,忙摇头,装作正常的样子,笑道:“没什么,许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我有些吓坏了。”
梨香表现乖巧,加上她从前不出深闺,二位夫人便相信了她。
乐团奏起音乐,舞会开始,夫人们里头再有不情愿的,也只能暂时放开管束,让那些小姐们去玩,梨香也不例外,她经过夫人们的允许,踩着高跟鞋,跟在那群花团锦簇的小姐们后头,等待着男客们过来邀请她们跳舞。
一曲终了,高永晟礼貌地同刚跳过舞的小姐分别,他个子挺拔,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了坐在角落沙发里的元梨香,手中捧着瓷茶杯,嘴巴难过地往下瘪,像是喝到了什么折磨她的东西,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似是明白自己那样不雅观,连忙挤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恢复端坐的姿态,只那瓷茶杯被她放在茶几很远的角落,她的目光偶尔瞥见那茶杯,肩头颤抖了一下,她心有余悸,偷偷看了看四周,似是明白没有人注意她那里,于是挪动身t,略微离远了茶几。
其他人都忙着寻觅下一场跳舞的对象,只有他站在舞池里,轻轻扬起了唇角。
那杯子里,一定放了叫她很害怕的东西。
元梨香觉得自己大概和咖啡上辈子有仇。
和别人跳过三支舞,梨香找了角落的地方休息,疲惫地吐了吐舌头。
和那些男人跳舞真是累极了。第一个找她跳舞的是个年轻男人,知道她已经有婚约,跳舞的时候全身僵y,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同她传出不好的传闻。后来再邀请她的,都是上了年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他们态度温和,自以为也很照顾梨香,只是同他们跳舞实在无趣,他们说了笑话,即使是梨香这样觉得自己乏味的人,都觉得很枯燥,可为着礼貌,她不得不尽力奉承对方,等到第三支舞结束,梨香找了角落的地方休息,她捏着自己的大腿,发誓后面不管是谁,她都尽可能地推脱,绝不和对方跳舞。
如果可以,就让她待在角落的地方消磨时光,直到舞会结束就好了。
大厅里有侍应生来去穿梭,t贴地为客人提供主人家今夜准备的丰盛餐饮。有侍应生看到梨香落座休息,上来t贴地询问梨香。梨香先是吓了一跳,听完侍应生的介绍,犹豫着点了一杯咖啡。
她的那位家庭教师给她喝过一次咖啡,第一口喝进去,梨香当着老师的面,就吐出了那咖啡,更惨的是,那咖啡还吐到了家庭教师的裙子上,老师尴尬地擦裙,梨香看着擦裙的老师,难过的脸都快垮下来。
怎么会有咖啡这么苦的饮料?梨香想不明白,妹妹说草药也苦,可梨香从前生病时乖乖喝下的草药,可没有咖啡那么苦。那咖啡一喝进嘴里,苦涩的汁ye沾上舌尖,她就忍不住想吐。家庭教师知道她不喜欢,也没再说什么,咖啡没有那么重要。老师没有说下去,梨香也以为咖啡没那么要紧。
她休息的时候,有侍应生上来,询问她需要些什么。她听侍应生说今晚有香槟、热牛r、咖啡,原本想点热牛r,可想起今晚的小姐们人手一杯咖啡,听她们说,咖啡是提神的饮料,舞会要持续到深夜,自然需要什么东西来振奋jg神。元梨香怕自己会无聊到睡着,那样要是被元夫人发现,少不得带回府中教训一顿,她咬了咬牙,忍痛抛下让她心动的热牛r,请侍应生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侍应生端来了咖啡,放下了两只小瓷罐和一个瓷碟就离去。梨香也没问那瓷罐和小碟子的作用,端起那杯咖啡,想起上回的痛苦回忆,不敢直接喝,而是鼻尖凑近,闻了闻。她记得,咖啡的味道明明是苦涩的,可只是闻,她竟然闻到了一gu浓郁的香味。元梨
', ' ')('香觉得很神奇,端着茶杯看了又看。她心里还是害怕的,却被那香气所惑,以为主人家准备的咖啡和她的家庭教师给她喝的咖啡有所不同,于是鼓起了勇气,喝下了小小的一口。
好苦!
她捧着茶杯,全身打了个哆嗦,差点苦的哭出来。
明明闻起来那么香,怎么喝下去还是那么苦呢?!她委屈地埋怨,咖啡真是个大骗子!!
她把咖啡放回茶几,惊惧地看了它两眼,怕自己忍不住咖啡的香气诱惑,她又把那咖啡推远,自己挪了挪pgu,离得远了些,确定她闻不到咖啡,也看不到咖啡,这才好受了些。
她刚从咖啡的苦味中缓过来,头顶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今晚玩得愉快吗?”
她红着脸抬头,看到了那位高先生站在她的旁边,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里,和她隔着茶几的距离。
她嘴唇嗫嚅,双手局促不安地绞着裙子,他看出她的不安,笑道:“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什么。”
他很t贴,她投以感激的眼神。
高永晟看了茶几上静静摆放的咖啡,笑问:“咖啡好喝吗?”
果然,就像他预料中的,她虽然努力端着笑容,可唇角还是委屈地撇了撇,眼中也有几分气愤。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元梨香气恼地想,为什么要问她咖啡的问题?!
她不敢直说,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话:“好……挺好喝的。”
高永晟忍着笑,招来了侍应生,也叫了一杯咖啡。侍应生很快端来了,放下了咖啡,高永晟道了声谢,没有马上喝,取过小碟子里的镊子,夹起了里头的白糖,放入浓黑的咖啡里,然后又取另一只小瓷罐,倒入了里头的牛r,瓷茶杯的茶碟上放着一只小茶勺,他拿起来,用它搅拌着里头的牛r和咖啡。
元梨香看着他动作,当她看到方正的白糖,身子一僵。
高永晟微笑着,端起了咖啡,白瓷杯边缘贴在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明白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穿,梨香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扭转了头。
她真的是……丢si人了……
元梨香学着高永晟的样子,在咖啡里加了放糖和牛r,再次端起瓷杯,紧张地浅喝了一口。咖啡的yet在口中化开,她极力忍耐,还是哆嗦了一下。
加了糖的咖啡甜苦都混合在一起,不是单纯的苦,也不是单纯的甜,她没有觉得好喝,只觉得更加难受,还不如生病喝的草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再往嘴里塞蜜饯,蜜饯的甜味慢慢化开,如此她反倒觉得好受些。
她本不好意思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可高永晟很温和,笑容中带着鼓励,她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感觉味道更怪了。”
高永晟笑容未变,和善地说:“不习惯的人不喜欢,很正常。”
被他开解,她却越发闷闷不乐,一头扎往x口,叹了口气,“我真没用……”
高永晟诧异地扬眉,“为什么这么说?”
元梨香正要说下去,有一位年轻男子过来,向元梨香发出跳舞的邀请。元梨香有些惊讶,甜笑着摇了摇头,那年轻男子会意,欠了欠身,也就离开了。
“不想去跳舞么?”高永晟看着那男子离去,问元梨香道。
“谈不上想不想,”因为已经被高永晟看过她的窘态,面对他,她好像能够坦然,“我只是觉得,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高永晟再一次诧异,“为什么呢?”
“因为……”元梨香看着那位离去的年轻男子,“因为他们来邀请我,也不过是客套罢了。”
“他们可能也是好意,不想nv客受冷落,可是,我不是有婚约在身吗?虽然他们来邀请我,可是又放不开,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答应,省得给别人添麻烦。”
其实梨香觉得那些人也很奇怪,既想学国外的做派,标榜自己新cha0开放,可又不能完全抛却过去的旧观念,这样做人,真是又矛盾又累。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心里,可转念一想,她又b他们好到哪里去呢?她不也是在新旧的夹缝中辛苦地生存着吗?
“在笑什么?”他问。
她这才惊觉,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看着她。少nv的脸颊立时红透,她羞涩地低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后脑勺梳起的发髻,她的长发没有人工烫卷过的痕迹,浓黑自然,被人梳成辫子,一圈一圈规整地盘起,是古典的样式。
初见面,她谨小慎微地跟在夫人们的后面,一言一行透着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犯下什么过错。可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是她努力的证明。
她正在拼尽全力,适应这个于她而言全然不同的世界。那样的努力尽管笨拙,却依旧可贵。
很难不叫人心生怜意。
他忽然有些歉意,为着突然打搅了她的世界。她也许感到辛苦,才会找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小憩,而他这样贸然前来,以为是照顾,实则是打扰了她独自一人的宁静。
', ' ')('他没有说话,舞曲又响起,男男nvnv步入舞池,只有他们这一方角落,少有的安静。
“我是在笑自己。”舞池中的人x1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起头,向往地看着那些展现自信笑容的年轻人。
“和她们b起来,我好像真的很笨,虽然很努力地学习,可好像怎样都没办法成为她们。”
“她们?”
“嗯……”她定定地望着,“我其实也不怎么擅长跳舞,跳舞的时候有踩到过别人的脚,要是我的老师在这里,她一定又要打我的手心了。”
“所以我不去跳舞的话,对大家都好,嗯。”她努力说服自己。
听上去,她没少挨老师的打。
可是,她已经很努力了。
“怎么说呢……”她望着人群,失落地笑着,“好像我怎么样都……跟不上她们的脚步,感觉像是被抛下了一样。”
那群年轻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gu朝气,是她所没有,可也是这个时代许多年轻人所共有的。这一代的年轻人不像他们的祖祖辈辈,走着重复的人生道路。如今的琼南不再沿袭过去的锁国之策,而是打开了国门,陛下推行改革,过去男孩们本就被家人教导,男儿当有远大志向,考科做官,为国为民,如今男孩们的人生更是不止局限在科举这一条路上。自陛下改革,商人地位提升,更有各种工作兴起,那些男孩们接受了新式的教育,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他们被鼓励着,自己也是摩拳擦掌,兴奋地期待着能有一番不同于祖辈的作为,如高永晟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nv孩们,她们也不一样了。陛下立了公主为储君,开放了科举对nv子的限制,更有各种鼓励nv子读书的措施,那些名门望族的小姐们本就家境优越,也b别人更早地见识到了崭新的世界。当元梨香还在闺阁,熟读《nv训》《nv规》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学习不同国家的语言,接触不同国家的文化,甚至有的人因为家世,已经能够出入g0ng廷,围在储君的身边参与讨论时局。她们看上去个个都是聪明活泼的,她们直抒x臆,敢于和男人叫板,也能够自信地和男人们神情自若地谈笑风生。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那些人的,元梨香就不是。她自觉过去的规矩还没学个透呢,眨眼间,她就得跟着家庭教师学什么社交礼仪了。她的学习不过是囫囵吞枣,照猫画虎,以为只要够用就行,元家人也是那么以为的,可当她真的同人打起交道来,才发现所学远远不够。
她也不是孤例,也有其他的人和元梨香一样,也是旧家庭教育出来,匆忙间跟着转变的nv孩子,她们中有的人b元梨香还要手足无措,可有的人,竟然也能游刃有余地同陌生客人谈笑。
也许这种事是天生的吧,梨香挫败地想,有的人哪怕过去被拘在闺阁,可一旦将她们放出来,她们的适应力就是出奇的好,而像她一样的……哀伤涌上心头,像她这样的人,如果一直跟不上别人的脚步,是不是就活该被人群抛弃呢?
她话说出口,才恍然回神,不安地笑着:“抱歉,我这样的话是不是扫了您的兴致呢?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吧?”
“不会,”他温和,又坚定地说,“您的看法也是一种视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认为,不同的看法很珍贵。”
她的声音不属于那群进取的青年,而是属于一个自旧世界过来,面对新世界茫然无措的人群。她不是大声训斥变革的守旧派,也不是要求全然抛弃传统的革新派。她的声音,是生长在旧世界,乍然面对新世界的茫然无措。虽然那声音很微弱,可也是属于她自己的看法。
“咦?”她吃惊地眨眼,反应过来,慌忙摆手,“您您您……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安慰我。”
“我这是真心话。”
男声低沉醇厚,她感到全身暖洋洋的,像是被一gu暖流包围。
“梨香小姐,”他笑着问,“下一曲,能与我跳个舞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怔怔地望着摊开在她面前的手掌。
元梨香本来打定了主意,今夜不会再同人跳舞,可是,当她收到了他的邀请,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她在内心激烈地斗争中,慢慢地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她的手柔neng白皙,可以说是柔弱无骨,他很难想象那样洁白的双手也会被人打出道道红印。
那样的时候,她一定很疼吧?
他合拢手掌,不轻不重,是正合适沉稳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梨香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握住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梨香跟着他,舞裙翩跹,步入灯光最明亮的地方。
她的右手已经被他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臂由他托着,是标准的远洋社交舞姿势。当两人站在一起,她个子矮,即使穿了高跟鞋,也只到他的前x,她也只敢看着他的x前,而不敢抬头。她再一次地自卑,苦于不能像其他小姐那样,自若地与男子聊天。
她紧张的神se落在他的眼里,他
', ' ')('笑着温和说道:“梨香小姐,莫紧张。”
“我……我担心我跳不好……”
“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
梨香正紧张着,高永晟的一句话,g起她的好奇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轻抬眼皮,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两个之间,现在靠的太近了。她短促地提了一口气,心脏狂跳,她还是想不清原因,脚步慌得往后退,但他稳稳握着她的手,她没能成功退却。
音符跃动,乐团奏响舞曲前奏,悠扬浪漫。他带着她慢慢转起舞步,柔和的声音缓慢地说着:“其实,我从前第一次和人跳舞,也出过丑。”
她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今夜见他以来,不管对什么人,他都能应对得t,从容以对,她实在很难想象他也会有犯错,抑或是笨拙的时候。
“怎么会呢?”
“是真的。”他极诚恳地说,“以前刚开始和人跳舞,踩过人家的脚,我记得那些小姐生气的样子,哎呀,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羞愧极了。”
“但……但是,”她结巴地说,搜肠刮肚,想着要怎么安慰他,“但是高先生现在……现在就跳得很好。”
他轻笑,“梨香小姐,人总是会犯错的,这世界上没有不犯错的人。所以梨香小姐如果跳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多跳几次,慢慢来,会好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鼓励她。她涌起感激之情,却还是胆怯。
“我……我和高先生不一样……”
“要是……要是我踩到您就不好了……”
“哈哈,那就踩吧。”他语气轻松地说,“梨香小姐就当是替从前那些被我踩到的小姐报仇好了。”
“高先生!”经过一番说笑,她放松了下来,也能娇羞地嗔怪他了。
见她高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带着她,在悠扬的舞曲中款步跳舞。高永晟不是古板的人,因此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会故意为了避嫌,便不照顾她的感受,也不会讲无趣的笑话。他捡了一些有趣的外国传闻,轻声细语,说得绘声绘se,她新奇地听着,朱唇小巧,柔美地扬起。
她一直抬着头,看着他的脸,久了,竟有些痴了。他是长脸,没有蓄须,下巴g净,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五官英气,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望着那双眼睛,眼睛里的暖意让她想起冬天的炉火,让人不由地就生起亲近之心。
他待人是真的很好,她想,她应当不是唯一一个被他善意以对的人。他陪着她,鼓励她,愿意自曝其丑也要哄她开心,这样温和的人是很难寻的,却在今天被她遇着了。
这是某种缘分吧?
她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看着他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想,要是……
要是……这样温柔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婿,那该有多好?
等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梨香却吓坏了。
她下意识地呵斥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从未见过那个与她订下婚约的男子,也不了解他的品行,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为人,那个褚文敬在她的记忆里没有具t的容貌。但是在见到他以前,她就被家人教导,身为一个nv子,就得对自己的丈夫忠贞不二,梨香牢牢记着,从不敢忘却。
因此,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
她这是在g什么,在觊觎别的男子吗?
她怎么能这样想?
她不该,也不能那么想。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梨香发现自己不能欢快地与他跳舞。她感觉自己像是跨出了什么不敢跨出的一步,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哪怕是同他说话,她都要受到自己那颗良心的折磨。
他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梨香小姐,身t不舒服么?”
“没……没什么。”她又开始结巴了。
她难过极了,好在一支舞接近尾声,大提琴手奏出最后的乐符,方才逐渐变得亲密的两个人放开了手,各自退后一步,保持了距离。
结束的时候她很庆幸,因为那样便不必再接受道德的拷问。她侧过身,正想离开。心脏急促地跳动,像在她耳边催促,她脚步一顿,停在他的面前。
“梨香小姐?”他轻声询问,“还有什么事么?”
她扬起长颈,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抬起了一双水润的杏眼。她理不清思绪,那双眼睛盈盈望着他,似有话想对他说。
梨香轻启朱唇:“高先生,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说不下去。
我……?我什么呢?
她想说什么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周围人群逐渐散开,他没有催她,自己也没有动。
她垂下眼眸,冷静了下来。
“高先生,我……我今晚很愉快,”她强迫自己镇定,朱唇绽开得t的微笑,提起裙摆,低下头,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感谢您的照顾,今晚……十分
', ' ')('感谢您。”
舞池里人群少了下去,正在剩下他们相对而立。元夫人和褚夫人随时都会注意到舞池的动静,拖延的时间再久一点,旁人不知会是什么想法,她不能让自己,也不能将他置于不义的境地里去。
她只能感谢,感谢他的所有。
他盯着她,眼睛随着她的声音起落,笑容未变,声音依旧轻和:“我没做什么,您不必如此郑重。”
她捏着裙摆,紧了又紧,内心有不舍,还是果断地转过了身,两人就此分开。
之后的时间里,梨香都待在褚夫人和元夫人的身边,虽然也有男子来邀请,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低着头,静静听着夫人们说笑。
她没有再抬头往四周去看的勇气,也怕再看到他的脸,怕再看到他的眼睛。
高永晟也如常一般应酬,只是那背影想是有意,避开了某个方向,没有再转过去。
直至舞会结束,两人的眼神始终没有一次交集。
舞会结束是深夜,高永晟随着父亲同主人告别,走过大房子前的庭院。他一瞥,瞥见了庭院中的大树,好奇地去瞧,那是一颗梨树,树梢上的梨花满簇满簇地开在枝头,是黑夜中浮动的浅白春意。
“梨花开了啊……”他喃喃道。
“在g什么呢?”高父斥道。
高永晟笑着回道:“也没什么,只是看到梨花开了,梨花是春景,赏梨花即是赏春,我只是在赏春而已。”
“无聊!”
高永晟无奈地笑着,高父的x子不喜花草风雅,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也难怪高母多有抱怨,说高父是不解风情的x子。
高父没有赏景的闲心,只叫高永晟跟从。高永晟应了,抬眸又望了一眼树枝上盛放的梨花,这才离去。
“今天玩得高兴吗?”
车厢里,元夫人温柔地问着元梨香今夜的感想。
在元夫人慈ai的目光中,元梨香强颜欢笑,文静地回答道:“不敢谈高不高兴,那些都是应酬罢了。”
元夫人固然想梨香愉快,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认为这是一个闺秀应该有的言语,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说褚家的儿子也快回国了,要是下次,你们能在一起玩,那该有多好,是不是?”
眼眶微微sh润,她不敢让元夫人发现端倪,连连点头,努力压下了心头的酸涩。
汽车声轰鸣,她转过头,透过汽车玻璃窗静静望着漆黑的夜se,车窗倒映出她的脸,少nv那双眼睛中,蒙上了一层,从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哀伤。
因为已经够入了深夜,元夫人和梨香回家时,元府没有开正门,汽车从府邸的后门进去。元府路窄,汽车不便开进去,只能停在后院。停下以后,元梨香先下的车,而后回身搀扶着元夫人下车。回了家,梨香还不能马上回闺房,她搀着元夫人的手,同她一道穿过游廊。
元府和梨香今日去的富商家又是两样了。那位富商的家是洋风石制建筑,家中各处连通电灯,尤其是这样举办舞会的夜晚,电灯整夜开着,就连富商家的上空云层都被灯光映照着,像是还在白天一样。元府虽然也通了电灯,但不像那位富商家里,全无顾及地开。元府是有规矩的,给各处定了几时可以开电灯的规矩。元府的游廊两边都悬挂着的是四方形纱灯,纱灯没有图案,在漆黑无边的夜里幽幽冒着白光。可今天会点起灯笼,也是因为元夫人和梨香会晚归,平常时候,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到了点,那些灯便会被仆人熄了,各处也会早早歇下。
元父今日没有和元夫人、梨香一起去,他是守旧做派,不喜欢现下这种风气,觉得男男nvnv混在一起实在没规矩。只是为着跟上时势,为着孩子们长远打算,他也只能低头。汽车刚到门口,就有仆人来报,元父听说元夫人和梨香归家,忙找人叫了二夫人,又带上了三夫人,与她们一同在正厅等候。元夫人和梨香进去时,元父坐在上首,两位侧室夫人一左一右站着侍奉,等元夫人进去后,两人识趣地归到一边。二夫人是梨香的生母,等元夫人在元父旁边落座,梨香向着长辈跪下行了礼,起来后,二夫人招招手,三夫人让了一个位置,梨香乖乖走到她们中间,二夫人牵起了她的手。
“今天怎么样?”二夫人急切地问。
梨香嗫嚅,也不敢说自己今天表现如何。有丫鬟端来茶水,一杯摆在元夫人左手边的桌上,一边奉于梨香。当着父亲和各位夫人的面,梨香没敢喝下去,好在茶水还是热的,她双手捧着瓷杯,就当取暖。三夫人见她这样,悄悄推她一把,用嘴型对梨香说:“喝呀。”
梨香知道三夫人是好意,但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喝。
元夫人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这才开口:“你莫心急,一切都好的。”
元夫人笑着对元父说:“褚夫人没少夸梨儿,看样子,是很满意她呢。”
二夫人最关心的就是此事,闻言,落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
“今夜我看梨儿诸事应对都很
', ' ')('得t,也没什么错处,就是这孩子,”元夫人笑着看了梨香一眼,“还是怕生,很少同人家打交道,便不像有些小姐那样出风头。”
“没出风头那是最好的,”元父哼了一声,“一个nv儿家出去已经很不t面了,再出什么风头,那成什么t统?今晚最要紧还是褚夫人那边,她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就是就是,”三夫人附和道,“nv儿家要什么风头?这清白nv儿家同男人们混在一起本就不合规矩,这里头要是见到个什么不三不四的轻狂男人,w了梨儿的名节可就不好了。”
元夫人轻笑道:“我也觉得是。这要是真有什么男人来轻薄,nv儿家怎敌得过男人呢?好在这一晚上也就那么过去了,梨儿叫褚夫人满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元父也点了点头,进而把梨香叫道跟前,也是例行关心,问了问梨香玩得愉快与否。梨香低着头,把回元夫人的话同元父说了,元父听了,也很满意。
元父和梨香说了一会儿话,左不过是一番教导,说完后,元父面se微沉,问道:“今天褚夫人有没有同你说起过敬文?”
梨香觉得有些奇怪,奇怪于父亲为什么要突然这样问一句,观元父脸se,她心中惴惴,但也老实作答,说褚夫人提起过,都是称赞的话。
元父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他书念得不错,可见是个上进的孩子。”
说完后,元父便叫二位夫人带着梨香下去,嘱咐她们都早些休息。
二位夫人带着梨香出了正厅,保姆和丫鬟跟在后头。不侍奉在元父跟前,二位夫人一左一右,一手亲热地搀起梨香,开始关心起她来。
“你累不累?饿不饿?”三夫人b元夫人和二夫人都要年轻,x格较她们也更开朗,二夫人还没开口,三夫人已经先说了起来,“到这么深的夜里,跳了一晚上的舞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累坏了吧?那边有没有让你们吃东西?”
后宅的nv人们守着孩子长大,只是梨香的兄弟略大了一些岁数,就被元父送到盘城的有名学堂去读书,梨香的妹妹们年纪大了以后,也被元父送去了nv校。家里的孩子,只有梨香是一一直待在后宅被教养长大的。三位夫人看着她长大,除了梨香的生母二夫人,元夫人和三夫人对梨香有舐犊之情,可以说,梨香是同时“享受”着三位夫人的关ai长大的。
经过一晚上,加上自己的心事,梨香这时候着实疲倦不已,可对着长辈,只能是端着笑脸,依依回答着三夫人的问题。
三夫人听了梨香的描述,“哎哟”一声,道:“等会儿见了妹妹们,你少说些,不然她们听了,到时候心思也得野了,万一吵着闹着也要去见识见识,可就不好了。”
梨香点点头,好奇道:“妹妹们还没睡么?”
nv校每个礼拜有两天休息,今天正好是梨香的妹妹们从学校回来的日子。梨香的兄弟也是一样,从学堂放了假回来,不过早早地被元父赶去睡觉,梨香要到明天白日里才能见到。
二夫人笑道:“那两个孩子专等着你呢,她们可好奇着呢。”
“是了是了,”三夫人接道,“她们就等着你呢,说什么也不肯睡。你饿不饿?我叫人备了点心,等会儿送到你们屋里,你们姐妹边吃边聊,不过别同她们说太多,还是该早些休息,你们姐妹感情好,晚上g脆就叫她们睡你屋里。”
梨香应着,二夫人却道:“晚上吃什么点心?你就知道惯着她,夜里不好吃太多,吃太多,万一积食了怎么办?再说万一要是吃胖了,那边的……我听说外头的人现在不喜欢nv子太胖。”
二夫人指的是褚家,三夫人和梨香都懂,三夫人嗔怪道:“哎呀,姐姐,这些事我都知道的呀!点心里有山楂糕呢,山楂糕消食,怎么会怕胖?再说了,”她疼ai地看了看梨香,梨香还的脸小,两颊稍有r0u,三夫人握住梨香的手腕,心疼地说:”我看她呀,还是太瘦了。她这么瘦,往后等到生孩子,可怎么办?”
虽然自小就知道自己与人订婚,可梨香一听到生孩子,还是感到一阵晕眩。她刚想张嘴,二夫人拍了拍脑门,接过了话:“他娘……”二夫人想起在nv儿面前不好随意爆粗口,“呸”了一口,匆匆改口道,“哎哟我的天呐,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完,二夫人又不满道:“现今外头都不让纳妾了,那褚家只有一个儿子,到时候梨儿嫁过去,这以后开枝散叶的事都得落到我们梨儿头上?哎哟我的天!”二夫人心疼地抚着额头,“他们家到时候想要梨儿生几个呀?”二夫人瞧了瞧nv儿,原先还担心梨香长胖,看着梨香削瘦的身型倒急了起来,恨不得她赶紧长胖,否则以梨香的小身板……二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我……”梨香刚开口,三夫人又抢过了话头,“可不是嘛?梨儿这么瘦,身子也时好时坏,从小也没少生病,身t底子不好,不知道到时候得吃多少苦头呢!不过,我听说……”她压低声音,“虽说新法是不让纳妾了,可怎么管的住男人们呢?
“从前家里有妻妾,男人
', ' ')('们还能跑出去风流快活呢,现在在外头养着外室的也不少,听说还有放着家里的贤妻不管,宁可跑出去和姘头厮混的,这世道,真是乱了!”说着,三夫人忧愁地看着梨香,“梨儿的x子,还是太老实的,什么手段也不会,这要是以后那位在外面养个狐狸jg琵琶jg的,梨儿可怎么办?”
二夫人和三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梨香被说得晕头转向,她从前只道nv子要谨守本分,却从未听说结了婚以后还需要什么后宅手段。元夫人教她怎么打理后宅内务,可没教过她怎么对付外头的nv人。不过这些东西元夫人是不会教的,一个合格的正室,应当学会主动t恤丈夫,甚至为丈夫纳妾,因为这些都是必须的,因为不管是妻,还是妾,她们的职责,或者说nv人的最终使命,就是帮助丈夫诞育子嗣,好使家庭人丁兴旺,家族壮大昌盛。
从这点来说,高贵的妻和卑贱的妾有什么不一样呢?
元父和元夫人满心希望的,是梨香成长为一位叫他们满意,也叫夫家满意的淑nv贤妻,而非成为什么玩弄手段的泼辣妇人。
梨香年纪渐长,婚期眼看着也快要提上议程。二位夫人知道梨香x格胆小怕事,少不得为她担心起来。梨香从二位夫人的话里,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整日里不是待在产床上,就是待在产床上。这边厢她正给褚家拼了命生孩子呢,那边厢,她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丈夫却在外面同他中意的nv子待在一起,而她抱着孩子上门,苦苦祈求丈夫回家看她一眼。梨香听得头皮发麻,面se发白,可即便是那样的未来,她想了又想……她能怎么办呢?她寻不出一条出路。她想,她不是那等不懂事的nv子,丈夫在外头有了nv人,她绝不会撒泼打滚地同那些nv子去争那个男人,她……她会好好地待在家里,只要丈夫肯归家,夫人们都说在外头的男人肯归家的都是好男人,只要她的丈夫愿意回家,哪怕是带外室回来,要她抚养外室的子nv,她也一定会拿出正室夫人该有的大度,善待他们,也愿意和丈夫的nv人们和睦相处的。
这于她而言不难做,因为有元夫人为她做了很好的榜样。元夫人从来不争,不妒不怨,公平和善,两位夫人也感恩戴德,认为这是元夫人的恩典。梨香向着元夫人学习,告诫自己切记要大度容忍,绝不嫉妒憎恨,做那种下等的争风吃醋之事。
尽管是这样想,她还是无法挥去心里的恐惧,她也知道那样的未来是无望悲惨的,可她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改变的办法,她只能不住地祈求上天,万万不要让她落到那种可怜的境地里去。她害怕地想打颤,可生怕二位夫人看出她的异样,生生忍下了。
不知道那位到底是怎样的人,她的目光中流露担忧,这样想到。
元夫人跟着元父来到房里,由着丫鬟帮她褪去了钗环衣饰,等换过寝衣,元父已经斜躺在床头,手持一根烟杆,ch0u起了旱烟。
元夫人上了床,元父将头搁在元夫人的膝上,吐着烟圈,元夫人虽然累了一晚上,还是r0u按起丈夫额边两x。
她问道:“褚家那边是怎么了么?”元父今天突然问了一句,元夫人也放在心上,趁着其余人等都不在,才在私底下问起。
元父冷笑一声,“褚家那个儿子来了信。”
元夫人一惊,元褚两家是世交,可褚家的儿子还未承继家业,忙于读书,褚元两家大部分时候都是父母们在打交道,褚家的儿子越过两位父母直接来信,还是头一遭。
元父道:“我们两家的婚事,那小子叫我问问梨香,她愿不愿意。”
元夫人更惊了,“那……要是不愿意呢?”
“她敢!”元父直言道出,“父母做主订下的好姻缘,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元父冷笑道:“要是不愿意,那小子说两家的婚事就此不作数。要我说褚家那个儿子,就是去外面读书读傻了。褚家为什么花了大价钱送他去外面读书?为的是他未来能够更好地打理家业撑起门户,而非追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愿意不愿意,什么不好学,偏学外头的那gu歪风邪气。梨儿是个nv儿家,nv儿家需要有什么主见?nv儿家就该在家听父母兄弟的话,出嫁了就是听公婆丈夫的话,无知妇人能成什么大事?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道。”说完,他才想起陛下的公主成了储君,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绝对,放软了口气,“确实,我承认,这有些nv子现如今是不一样了,可不是所有的nv子都能像她们那么……那么……”他绞尽脑汁,才不甘心地说了一句,“那么厉害的嘛。这大部分的nv子,到最后还是得靠丈夫儿子的,不是么?”
元夫人轻笑:“那自然是了,这为人nv子,一生所求,也不过是能有个依仗。”
得了夫人的赞同,元父ch0u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不惬意。
“这褚家的儿子也真是的,”元夫人怨道,“这好好的,生的哪门子事,褚家两位不知道么?我怎么没听褚夫人提起?哪怕露个口风也好。”
元父道:“我看呢,那小子大概是同父母提过了,只是那两位
', ' ')('怎么可能做这等不要脸皮的事,说不定训斥过了,只是那小子冥顽不灵,想了法子问了地址,把信送到我们家,真是好大的胆。”
“那……”元夫人迟疑道,“这事儿不必告诉梨香了?”
元父想了想,说道:“还是问问她吧。”
元夫人惊讶地问:“这是为什么?”
元父洋洋得意道:“这问,还是得问问的,我们问了,便显得我们也是开明的父母,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再来呢……听听梨儿的口风,她今晚不是出去了么?这往后还有不少家里递来帖子邀她去玩呢,看看她怎么说,要是有半点迟疑,那恐怕就是动起了什么歪脑筋。”
说着说着,元夫人也有些担心,“那要是……她说了不愿意呢?”
“她怎么敢?”虽然nv儿多由夫人们教导,元父还是大致了解nv儿的x子,“梨儿那个x子,她还敢说不愿意?”
梨香送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回了她们的屋,这才在仆从的拥簇下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她一踏入房门,她的妹妹桃香和杏香早就等在那里。见到梨香进屋,两人在桌边一跃而起。本想马上问出口,但梨香还需要洗漱。桃香和杏香手牵手,按捺住兴奋,等在一边,看着丫鬟伺候梨香洗了脸,落了发饰,换上了丝绸睡衣,等一切都做完了,桃香才大着胆子上前,把丫鬟和婆子都赶了出去。
丫鬟和婆子应该在门外候着,桃香却不许她们站在门外,“玩去吧,”她正要关上门,想起什么,特地叮嘱了一句,“可不许偷听。”
一听有懒可偷,丫鬟和婆子们也高兴地应了,聚在露天院子里说笑,小声聊着家里长短。
三个姐妹里,桃香是大夫人出的,b梨香晚一年出生,杏香是三夫人所出,b梨香小两岁,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不错。赶走了丫鬟婆子,桃香一脸神秘地关上门,关了门,还不忘从门缝里瞧了瞧,确定她们没有在门口,这才放心,进了里屋。梨香笑了,“做什么这么神秘?”
三夫人准备的茶点已经送来,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一人捧着一杯热茶。桃香和杏香看着梨香小口喝茶暖身,取了两块糕点吃了,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好奇地发问:“姐姐姐姐,今天那边是什么情景,都有些什么人?快同我们说说,那边好不好玩?”
梨香想了想,老实作答:“不好玩。”
“咦?”桃香惊讶道,“怎么会不好玩?”
“太累了。”梨香同妹妹们倒起苦水,一来,这是梨香的真实想法,她实在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二来,也如三夫人所说,她不敢说太多,怕带的妹妹们心思都野了,要是让她们心心念念都想去外面,那她准要被夫人们说一通的。
桃香和杏香了解梨香的x子,梨香这样说,她们并未当真,只催着梨香赶紧说一些有关舞会的细节,梨香只好老实说了。两个妹妹听着听着,眼里的兴奋越浓。
“姐姐,”桃香和杏香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闪着好奇的光,“那……你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梨香不解其意,问道:“什么人?”
“就是……就是……”桃香思索着,应该怎样从姐姐口中套话,“就是……有没有遇上什么……不错的人?舞会里的人那么多,你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梨香果然上了桃香的钩,偏着脑袋回忆。今天的舞会,她结识的人不算多,也有几个,基本上全是同她x格或者出身差不多的小姐。
她一一说了,桃香和杏香哪想听这个?但担心吓坏梨香,只能假装她们很有兴趣。梨香说着说着,沉y道:“除了她们,有一位高先生也是不错的。”
梨香不善言辞,桃香和杏香听得昏昏yu睡,直到梨香忍不住讲出最后一句,两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交换了一眼:她们就等着这个!
但她们不敢太明显表露出她们的心思,桃香压抑疯狂滋长的好奇心,装作随意地问:“那位高先生是怎样的人呢?”
“唔……”梨香盯着茶盏中的水面,“他……他待人很好的,斯斯文文,待我也……也……也……”
她“也”了半天,桃香和杏香觉出不对劲,竖起了耳朵,凑近了问道:“也……?”
梨香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后半句话:“待我也挺好的。”
这不对劲!很有问题!谁都知道三姐妹中,梨香是最守规矩的,她主动提起一位外男已是很难得的事,更别说她低声说起他的时候,双颊泛红,在桃杏二人看,这可不就是少nv怀春的模样?
梨香沉浸在心事里,因此当桃香握住她的手,她受到了轻微的惊吓。
“姐姐,”桃香诚恳地看着梨香,“你是不是喜欢他?”
“什么!?”梨香露出惊骇神se,话也说得语无l次,“你你你,你说什……什么喜欢?我没……没有,我没有……”
桃香似笑非笑地看着梨香说:“姐姐,舞会里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男子,怎么你就只记得一个高先生?”
“你再说什么呀!”梨香恼了起来,争
', ' ')('辩道,“那是因为……因为他待我很好!他……他待每个人都很好的!”
“他待每个人都很好,对你没有特殊的地方么?那怎么你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
梨香睁大眼睛,像是桃香说出了什么叫她害怕的事,她拼命地摇头,“好妹妹,我真的没有,你别……你别胡说了。”
“那位高先生是个好人,不过是我自己见识得少了,所以我才……我才……”
才什么呢?因为她见识少,所以才见了一个男子就对他念念不忘吗?
桃香却不肯放过梨香,她伸手刮了一下梨香的脸,笑道:“还说没有呢,你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提到那位高先生的时候,脸有多么红。”
梨香大骇,无助地看了看桃香,又看了看杏香,她们并没有把她的痛苦当真,以为只是梨香胆小,杏香含笑点头,梨香更加害怕了。
“你……你们……我……”她泫然yu泣,不知应该怎么办。
“姐姐,”桃香不以为然,劝道,“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好怕的。”
“桃香,好桃香,”梨香哀求道,“你别说了,我求你,你别说了,我可是有婚约,我……我还要嫁人的。”
她害怕起来,怕外头还有婆子或者丫鬟听去她们的话,要是那些人谁听仔细了,去告诉夫人们,或者直接偷告给元父,被骂一顿还是轻的,只怕是元父知道了,到时候一定会重重责罚她,打她,罚她跪祠堂,怒斥她不知廉耻,这些都很有可能。然而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梨香到了这会儿才惊觉,尽管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快,让她目不暇接应付不过来,可她竟然也在害怕着,害怕父母知道她的心思,便会将她禁足,不许她再出门。
即使是梨香,也不得不承认,当今天褚夫人和元夫人愿意放开她的那一刻,尽管那只是短暂的一刻,但她也的确尝到了能够自由呼x1的滋味。
那自由很短暂,因此更显珍贵;因为珍贵,她更恐惧那短暂的自由会被父母夺走。
梨香提起婚约,桃香正se道:“姐姐,不如……你索x趁这次机会,就把那劳什子鬼婚给退了吧。”
梨香惊呆了,“什……“
桃香自诩念书b姐姐多,因此有几分教育的口气:“姐姐,你可曾见过那个人?可了解那人的秉x?你知道他待你好还是不好?姐姐从来没见过,又何谈喜欢?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
“桃香!”梨香拧眉道,“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我们怎么……哪有我们做主的地方?!”
“可是姐姐,”杏香在一边坦然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主?”
桃香和杏香想的一样,“就是,我们明明有我们的思想,为什么要一定得跟着父母走?”
梨香面对两个妹妹,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们……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这是她从前没有听过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桃香想去握住梨香的手,可梨香感到害怕,手瑟缩着躲开,桃香见此,也没有坚持,只是真诚地说道:“姐姐,过去是盲婚哑嫁,男nv婚前互不了解,nv子嫁过去,全然不知丈夫的为人,能遇到好的那是运气好,可是,若是遇到差的,如我们姑母那样,她从前不也是被父母安排嫁人?结果呢?她的那位丈夫却是个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还对我们姑母大打出手,姐姐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吗?”
这话戳中梨香痛处,她想起二夫人和三夫人所说,想起自己想象到的未来,她的脸se越发白了,“我……我……”
“姐姐,”桃香继续劝说,“你既然有了心仪之人,为什么不为自己争一争呢?你既可以袒露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去退了那桩婚约,为自己争一桩美好姻缘,难道不是美事吗?”
“不可能的……”梨香仓皇摇头,“这桩事不说其他,只父母那边就过不去。”要是她敢退婚,只怕元父第一个就能扒她的皮。
“可是姐姐,”桃香劝道,“父亲他凭什么决定你的婚姻?倘若父亲不同意,那么g脆……你就私奔吧!”
梨香吓傻了,呆滞地看着桃香,“私奔……?”
“对呀,私奔。”桃香果断点头,两眼冒光。
私奔,一个在元梨香听上去很大逆不道的词语,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词会出现在她们姐妹的对话中。
当桃香说出这个词时,桃香杏香出现了和梨香截然不同的反应。杏香激动地叫了一声,双手交握,那眼中满是期待和神往。
她们上的nv校教学封闭,明令禁止nv学生私下传阅课外。可是,枯燥的条文不能消灭学生们的好奇心。老师管得严,学生们就同她们斗智斗勇,想了不知道办法,绕开老师的监管,把那些足够吓坏她们家庭的读物运进学校,桃香和杏香没少看那些所谓的“j1ngshu”,也读了不少才子佳人为了扞卫ai情反抗家庭的。
于她们来说,私奔没有那样可怖,那是年轻人反抗旧家庭的象征,代表了年轻人叛逆的勇气。她们不像梨香,
', ' ')('以此为耻,甚至当成了一种荣耀。
因此,桃香越说越是起劲,“要是姐姐和意中人两心相许,父母又不同意你退婚,那索x叫那人带你逃得远远的,到时候姐姐脱离了家庭,天高任鸟飞,不就能光明正大自由自在的……”
她话还未说完,梨香再也听不下去,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桃香的脸上。
那巴掌声音清脆,梨香打出去后,三姐妹都愣了。
梨香也是大吃一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就悔青了肠。
她内疚地说:“桃香……我……”
桃香也反应过来,冷冷看着梨香,她豁然起身,沉着脸要往外走,杏香忙拦住她,“二姐,你别生气,她……姐姐她也是……”杏香想要劝和,使劲想着,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姐姐?”桃香冷笑,“她算什么姐姐?”
梨香本有愧疚之心,但听桃香如此说,怒不可遏地站起,“元桃香!”
“我说错了么?”桃香反问,“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可你不讲道理,随便动手打人,这样也算姐姐?”
梨香原不善言辞,可一时怒极,说话也流利起来,“你说我不讲道理,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同你讲讲道理!”
“到底是谁教你们的这些?好好的nv儿家,怎么敢提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们没听过那些例子么?好端端的nv儿家,为了个男人,连家里人都不要了,结果被男子辜负,家族抛弃,最后都是什么凄惨下场?哪一家的nv子敢做这样的事,是要连累家里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劝你们最好歇了那些荒唐念头,莫说我,你们要是谁敢做这样的事,往后传了出去,姐妹还怎么议亲?”
桃香目光锐利,冷冷看着梨香,“姐姐的意思,倘若我的丈夫因此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家人,我为什么还要同他结婚?!”
梨香万万没想到桃香如此不惧,她气急,重重拍了桌子,怒道:“你说得倒轻巧!可你为父母亲人想过没有?你只想着你自己,有没有想过父母的脸面?我们做子nv的,身t发肤哪一样不是来自父母,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父母供养?既要你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你的父母养你供你上学读书?!”
梨香说得掷地有声,自以为这样的道理就能压制住桃香,桃香却没有退却,她昂头挺x,轻松一笑,反唇相讥:“若受了父母抚养,就需事事由父母摆布,那么届时父母年迈,需要子nv赡养,是不是也该对子nv百依百顺??”
梨香怔住,不自觉退后一步,“你说什……”
桃香b近一步,“如姐姐说,父母生养子nv,则子nv反哺赡养做报答,这道理很对,我也赞成,只是若父母需要我赡养,那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出去做事去?可现在,父母却要我们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我们做nv子的,得为了从来没有抚养我们的家族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请问姐姐,我们不侍奉我们的父母,却跑到别人家,要孝顺别人家的父母,这又是什么道理?这又算哪门子的孝道?!”
桃香说到后来,眼中有泪花闪烁,“姐姐,我堂堂正正为人,为什么不能做我自己的主?难道身为子nv,就必须同父母亲划清界限才能追求我的道理吗?那么为什么父母不能允许我有我自己的思想,非得摆布我的人生不可?可是当他们的安排出了问题,当姑母生生被丈夫拳打脚踢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还有,姐姐,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身为nv子就该忍气吞声?!”
“为什么身为nv子就该逆来顺受?!”
“为什么我们nv子想要自己择婿,便是让家人父母蒙羞的丑事?”
“如果所谓的身受父母,就是让我唯父母之命是从,那g脆就把我这一身骨血还给父母!让他们拿去再造一个听话顺从的nv儿好了!就让我早早投胎去,我宁可做猪做狗,也好过做任人摆布,一生不得做主的人!”
桃香一口气说完,猛烈地喘息,红着眼睛怒视梨香,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后退。屋子里一下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杏香气都不敢喘一下,为难地看着两个姐姐。
半晌,梨香沙哑地说:“今天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桃香和杏香不无失望,还想再说什么,可梨香已经急急上前,推着她们往外走,“出去!你们都出去!”她说话时有哭腔,眼角也带了眼泪。
桃香扭身挣扎,她想说自己会走,可梨香根本不想听她再开口,只一心赶她们出去,不断说着“出去!出去!”
桃香和杏香被轰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吓了一跳。这元家上下谁人不知大小姐脾气是最好的,平日里她和下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下人犯错她也不会随意训斥,今日这般激动,把另外两位小姐赶出来,却还是头一遭。
婆子丫鬟们赶紧上前拉开她们劝和,梨香这一屋的下人正想涌进去,可站在门后的梨香已经合上了,把自己关在里面。有个叫周y的,是梨香的贴身丫鬟,赶忙敲了敲门,想要关心梨香。
', ' ')('“不许进来!”梨香厉声道。
她哭泣着,双手放在背后,后背抵靠着门,又担心丫鬟发现她的异常,她x1了x1鼻,深x1一口气,柔声对门外说:“我歇下了,今晚你们都别进来伺候。”
周y虽然担心,但是小姐发了话,她不敢不应,只好说自己和别人就在外面候着,梨香有事吩咐就是。
可梨香哪里敢叫她们听见自己的异样?
她痛哭着,心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要恨si那个新世界了。这样想着,连高永晟的面目在她的记忆里,都变得可憎起来。
如果她没有见过那样的新世界,她可以安守本分,会乖乖听从父母的安排,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她宁可做一个乖顺的木偶,至少木偶不必思考,不思考,也就不会痛苦。
可她偏偏从新世界里经过,即使融不入那个新世界,可那个新世界的的确确影响了她。
她已经见识过,所以更加痛苦,这是她十六年以来第一次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迷茫彷徨,慌张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明白自己没有那样的胆子去做些什么改变,也就因此更加痛苦。
梨香奔溃了,跌落在地。眼泪决堤似的,在她的脸上肆nve,她拼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
屋里的摆设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
乱了。
全都乱了。
梨香是在哭泣中睡过去的。
第二天早晨,她需要去父母房里问安,周y在梨香屋外等着,可迟迟不见梨香有动静,周y一担心,试了试推开门,那门一下子就推开了,周y见到了梨香,惊得叫了起来:“大小姐!!”
梨香这才惊醒。
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扑倒在地。昨晚她哭了一夜,哭到后来,不管不顾地伏在地上,枕着双臂流着眼泪,直到哭得累了,这才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睡了过去。在周y的叫嚷中,梨香红了脸。
因为昨夜大哭一场,第二天梨香眼皮还肿着,丫鬟服侍她梳妆打扮,梨香只好叫丫鬟给她多扑白粉遮掩。梳洗停当,她出了房门,桃香和杏香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三姐妹住在同个院子,往常都是一起去给父母请安。昨日吵架归吵架,桃香和杏香还是等着梨香。三姐妹一照面,梨香看到桃香的侧脸,不由停了脚步。虽然过了一夜,桃香也扑了厚厚一层白粉,但还是隐约能看出痕迹。梨香看了出来,内疚地低下了头。桃香乜了梨香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抬高了头,也没和梨香说话,自顾自出了院子。杏香为难地看了看梨香,着急地跟上了桃香。梨香心中有愧,闷头走在她们后面。
梨香一路忐忑,担心长辈们会看出什么,到时候问起,她该如何回答?肯定是不能照实说,否则桃香和杏香就惨了。她想了一路,连后面有人跑过来,也不曾注意。
梨香正胡思乱想,后脑勺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她“哎哟”叫了一声,那人已经跑到她面前,笑道:“ai哭鬼,你怎么又哭了!”
不必那人出声,梨香都知道他是谁,这府里也只有他ai欺负人。
“元敦义!”她气得跺脚,“我是你的姐姐!”
元敦义没有将梨香的生气放在心上,做了个鬼脸。走在前面的桃香、杏香听见动静,转回了身,正好看到梨香身后的人。
“敦义,”一道温和男声响起,“你又在欺负梨香了。”
那男子唇畔含笑,缓步走来。他身姿挺拔,眉目间和敦义、三姐妹有些相似。三姐妹和元敦义见了他,齐声唤道:“哥哥。”
元老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元敦礼,为元夫人所出,与桃香同母;次子元敦义,和梨香都是二夫人所出,b梨香小一岁。
敦礼、敦义、梨香、桃香、杏香,是元老爷五个孩子,这件事也是元老爷心中的痛,像他这样的人家,只有两个儿子那是万万不够的。
正所谓,多子多福。子嗣繁多,人丁兴旺,家族方能壮大昌盛。nv儿生来就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眼看着两个儿子长大ren,元老爷时常为此感到难受。
二夫人是元老爷年轻时候就收在房里的。当时元老爷还未和元夫人成亲,二夫人曾经怀过一次,那是个男孩,可惜生下不久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去了,没能长成。元夫人过门以后不久便怀了孕,三个月以后,二夫人也有了,那年元老爷高兴坏了,以为自己一举能得二男,结果就是二夫人生下了梨香
元老爷是有些惋惜,但那时候元老爷还年轻,觉得还能再生,因此这惋惜之情也没有很深。
这后来,元老爷就纳了第三位夫人。之后三位夫人各有生育,有些孩子在婴儿时期夭折,能健康长大ren的,只有敦礼、敦义和梨香、桃香、杏香五个。
再后来,就是琼南开放国门,陛下推行了新法。
陛下推行的新法中废除了妾制,但留了余地,说新法推行以前的妾并不违法,
', ' ')('符合旧律,也就是保留了过去的合法地位,这样一来避免引起民间太大的反对,二来就是保证那些已经为妾的不会因为新法宣布纳妾违法而被家族赶出家门,无处可依。
但元老爷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陛下自己想做老婆奴,何苦让我们老百姓跟着受累。”当然这话他不敢往外说。元老爷自诩是“良民”,不是外面那等za0f的逆贼,他怕自己乱说话会惹来祸端,那些个埋怨的话,他只敢烂在肚子里。
腹诽归腹诽,元老爷曾经还是燃烧着那点希望的。元夫人和二夫人年长,不易有孕,但三夫人还年轻,有时候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元老爷睁着眼睛,盯着三夫人的肚皮,好像孩子能自己从里头跑出来似的。
在元老爷看,妇人生产那是极容易的事,只要妇人怀胎熬过十月,到了时候两腿一张,那孩子就跟瓜熟蒂落似的,扑通一下,自己就能顺利从娘胎里头滑落在地上。
但这希望后来渐渐也绝了,因为元老爷年事已高,他……力不从心啦~要是三夫人再有身孕,b起高兴,他还是怀疑那孩子的血统来得更为实际。
元老爷自己是不行了,但他还有儿子。
即便心里对新法也有怨气,但元老爷是务实的,只要儿子们还有往上走的机会,元老爷是绝对不可能去za0f的。敦礼会念书,成绩优异,元老爷指着他走正经的仕途。敦义虽然淘气,喜ai恶作剧,但优点是脑子活络,鬼点子多,知晓变通,他要是愿意走仕途,与哥哥互相扶持那是最好的,但他要是想去经商,元老爷也是支持的。元老爷已经认了命,自己命中注定,只能有两个儿子,他便将希望放在两个儿子身上,尽可能地为儿子们铺路。
除了要为儿子们考虑怎么立业,成家也是元老爷须为儿子们考虑的。
儿子们还年轻,敦礼的婚事和梨香一样,早早就订下了,敦义虽然还小,但婚事也已经提上议程。元老爷和元夫人已经在相看,寻找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品x不错的nv子。
元老爷是指着儿子们传宗接代的,不只是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妻子,也在考虑往儿子房里塞人,妾制是废除了,可法律还管得着男nv你情我愿的困觉?
敦礼和敦义还在上学,怕他们两个会因沉迷nvse荒废学业,元老爷便没有明着说什么,只是心里日盼夜盼——两个儿子房里都有年轻貌美的丫鬟,这两个儿子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们能一点心思都没有?这两个要是有喜欢的,同房里的丫鬟顺水推舟跑到床上t尝男nv情事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有丫鬟能给儿子们诞下一儿半nv,那更是好事,一来教证明儿子们有这样的能力,二来早生早好,早点生养,元老爷就能早点看到元家后代,也就能安了心。
至于媳妇愿不愿接纳容忍,元老爷想不出儿媳能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丫鬟所生子nv,一定是记在儿媳的名下,那些孩子长大以后奉养的也是他们的母亲。要是庶子能有出息,那就更好了。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有出息那都是利于家族,儿子们能有出息,儿媳本人也能沾光,她还有什么好怨的?就是儿媳本人,刚进门便有子nv绕膝,这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元家也不是养不起,把那些丫鬟养在房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相安无事,和睦相处,家族和乐也是美事。
当然,那些个善妒不容忍的nv子也是有的,要是儿媳真不愿意愿意,就将那些服侍过少爷的赶出府去,以前丫鬟赶出去还能发卖,但如今丫鬟也有人身自由,因此不能发卖,元老爷很是可惜,因为这样就少了一笔钱财。但赶出去便赶出去了,反正,你同少爷困觉是“自愿”的,生孩子也是“自愿的”,新法说人人自由平等,那好,便给那帮做奴才的自由。只是她们既有了自由,那往后便与主家没有任何瓜葛,既没了关系,主家也不会再掏钱养着没关系的陌生人,而她们所生的子nv,那都是正经夫人的孩子,与她们更没有什么关系,也别痴心妄想那些孩子们还会赡养那些不入流的卑贱nv子。
有元老爷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有更多的人已经付诸行动。新法禁止纳妾,可没说不让男人睡nv人。那些老爷少爷哪里管得住k裆?想睡的照样睡,睡完还不用考虑给不给名分了。从前纳不纳妾就是看男子心意行事,男子有喜欢的便会考虑给个正经名分了。而今不让纳妾了,那那些男人更不必想着给名分,没有名分,那就不是妾,既然不是妾,怎能算得上是违法?至于睡过的nv婢,那些老爷少爷高兴的就收在房里,不高兴的直接逐出府去。没有人会同情她们,在主母眼中,她们是“妄图攀龙附凤的小娼妇”;在她们的家人眼里,她们也是不自重自ai。不洁身自好,“脏了身子”。
这些nv子被赶出府以后会过得如何,全看个人造化。
在许多人的眼中,那位推行改革的君主是英的,他是一轮耀眼的太yan,引导着琼南走向光明的未来。
但是,在光明的背后,在夹缝之中,有多少被牺牲的弱者,他们的痛苦、挣扎、眼泪、哀嚎,统统隐没在了历史之中。
', ' ')('英明的君主无法挽救哀嚎的小人物,耀眼的太yan无法照亮角落里的y影。
历史是汪洋大海,眼泪溶于大海,没有分量。
元老爷也能看见眼前一片光明,孩子们只需要按着父亲定好的轨迹走,儿子们一定会前途坦荡,nv儿们也一定会幸福安康。
如无意外,不管是他们,还是她们,都将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梨香与兄弟姐妹依次门槛,主动分开,分成两列在屋内站好,向父母问了安。
元老爷等他们说完后,笑得很和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梨儿来了?”
元老爷第一个点名的就是自己,梨香一下绷直了后背。
元老爷使了个眼se,元夫人会意,笑道:“孙家下了帖子,他们家的二小姐邀你明天去鸿锦百货逛逛呢。”
“孙家?”二夫人问道,“是城西那个孙家么?”
“是,”元夫人点头,“他们家的二小姐我昨天见过,为人不错,挺懂规矩的。她叫梨儿出去玩,我是放心的。”
元夫人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梨香渐渐想起这位孙家二小姐是谁。
盘城城西的孙家和元家差不多,都是乡绅,祖上出过做官的人。梨香昨天与那位孙二小姐初相识时,对方言行间也透着一gu拘谨。不过多聊了几回,梨香能看出来,这位孙二小姐x格b她要活络,孙二小姐只是怕生,可梨香却是真的不擅交际。昨天只略略聊过,梨香也没想到孙二小姐会下帖邀请,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里能叫那位小姐喜欢的,不过别人既然来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忙在父母面前应下了。
对于她要出去的事,元夫人叮嘱了几句,也允许了梨香明天出去,可以用家里的汽车。元夫人吩咐完,正室里安静了下来,元老爷轻轻咳嗽,大家都猜到元老爷有事要讲,夫人们端正坐好,少爷小姐们也恭敬地站好,生怕被元老爷挑出错处教训,只有坐在二夫人对面的姑母ch0u了一口烟,翻了个白眼。
“梨儿。”
元老爷郑重其事,梨香越发不安,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父亲要严厉训斥自己。
“褚家的公子最近便要回来了。”
梨香心一颤。
“我们想着,你们如今年纪也大了,不如就趁他这次回来,索x让你们把婚礼办了。”
梨香愣愣看着元老爷,还没有反应,桃香和敦义齐声道:“这么快?”
元老爷不悦扫了一眼桃香,斥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说话的地方?”
敦礼递了眼神给弟弟妹妹,敦义看见了,低下了头。
桃香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元夫人笑着打起圆场:“快么?已经不早了!想我们当年,哪家不是早早就结了婚?你三姨娘当年就是你妹妹的年纪,哦不对,那会儿她b她还小呢,就已经入了我们家的门,差不多是梨儿这样的年纪,都已经生了两个了。”
此话一出,桃香大惊,连杏香都变了脸se,身形微晃,害怕地去抓桃香的手臂。
杏香今年十四岁,按着元夫人的话,三夫人当年进入元家的时候,是……十三岁。
从前,她们根本未曾听闻这些事,也未细想,而今元夫人道来,说话时含着笑容,说话间只当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夫人是如此,那元夫人呢?桃香在心里只是略算了算,便已冷汗涔涔。
同样的年纪,她们尚可以在学校念书学习,天真烂漫地憧憬着自己的ai情。可她们的母亲们已经为人妻,为人妾,甚至躺在产床历经生产之痛。
桃香脸se煞白,望着厅堂。白日里的厅堂到处都是亮堂的,无处不是太yan的光辉。堂上的nv眷们满身绫罗绸缎,头上珠钗颤颤生辉。她们提起过去的事,脸上都是笑着的,无不是当作什么普通的事。那些一个个都是往日里看熟透的脸,桃香和杏香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元家的人似的,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明明是在白天,明明已经入春,桃香却觉得自己正置身冬日,脚底直蹿升一gu寒气。那寒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抖了抖,回握住杏香的手。
她们姐妹两个互相握着手,也算是彼此的依靠,只有梨香独身一人,站在厅堂中间,备受父母慈ai的注视。
元老爷笑里一团和气,对梨香道:“褚家的公子来了信,叫我问问你,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哎哟!”二夫人叫起来,“这位公子要做什么?这桩婚事是老爷给定下的,什么愿意不愿意,他们小孩子懂什么呀!”
元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要我说,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我看呀……”坐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姑母突然张了口,慵懒地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这不很好么?说明那家的公子还晓得尊重小梨儿的意思。”
她一出声,元老爷眼中闪过不耐,二夫人和三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话,元夫人也不喜这位姑母,闭上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
', ' ')('现今不是过去咯,”元老爷说道,“如今连律法都说了,男nv婚嫁皆当自愿。这律法都这么说了,咱们家是本分人,哪有不遵守的道理?所以呢,我也想问问梨儿的意思。”
元老爷看向梨香,笑得一脸和气,说话也轻轻的,像在哄小孩:“梨儿,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呀?”
“小梨儿,”姑母懒懒地出声,“这婚姻乃人生大事,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为自己想一想。”
她斜睨元老爷一眼,“等你嫁过去之后,万一你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到时候呀,可不见得有人会帮你!”
元老爷一口气生生哽在喉咙里,只他知道这位姑nn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能往外说,只能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梨香还未开口,元老爷眼中闪过寒光,脸上依旧带笑,“梨儿。”
二夫人也等得及,催道:“梨儿。”
元夫人也提醒道:“梨儿。”
敦礼温和含笑,轻轻唤道:“梨儿。”
所有的人都看着梨香,连桃香和杏香也在看她。桃香的目光里带着忧虑,她想去握着梨香的手,想给她一点鼓励,鼓励她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她也知道,倘若梨香说出来,只怕在家里掀起一阵大风浪,可那好歹是表达了她的意愿,好歹是正大光明地说出了“不”。
梨香茫然地抬起头,四周都是她的亲人,他们个个和颜悦se,带着慈ai。他们一个个都在亲昵地唤她——
“梨儿。”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心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便是连平常不怎么喜欢她的姑母,也斜斜地抬头,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她定定站着,嘴唇嗫嚅,话在嘴边,就在她的嘴边……
“nv儿……”
桃香离得近,她听出梨香的声音在发抖。她顿感一丝希望,希冀地攥紧了手。
“nv儿……”
她这样的迟疑不在元老爷预料的结果里,于是连那慈ai的笑也渐渐消失在遮着嘴唇的白须里。
“梨儿。”他沉沉出声,神se严肃。
她闭上了眼睛,白皙的长颈似是大好春日里枯萎的木枝,从正复苏生长的树上坠落。
“nv儿听凭父母做主。”
“老爷,”二夫人惊喜地叫道,“她愿意的!”
梨香并未直接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可是,连这样的话,在长辈们的眼里,也是一种“愿意”了。
是他们最想听见的“愿意”。
结局已定。
元老爷和夫人们都带上了喜气,乐得直夸梨香是个好孩子。敦礼也含笑道了声恭喜,按理说,敦义也该学着哥哥的样子,可他只是勉强地笑着,接着偏过头,不忍再看梨香。桃香也痛苦地闭上眼,嘴唇颤动,头偏向了杏香,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分开,也只有那里,她们方能在这样的家中寻到一丝安定。
梨香安静地接收着父母们的夸奖,少nv红润的唇像是失去了力量,吐露不出任何话语。
那双眼眸落在地面上,没有了神采。
姑母斜斜靠着扶手,x1了一口烟,朝着空中,轻轻吐出烟雾,轻烟袅袅,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飘散。
梨香与兄弟姐妹依次门槛,主动分开,分成两列在屋内站好,向父母问了安。
元老爷等他们说完后,笑得很和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梨儿来了?”
元老爷第一个点名的就是自己,梨香一下绷直了后背。
元老爷使了个眼se,元夫人会意,笑道:“孙家下了帖子,他们家的二小姐邀你明天去鸿锦百货逛逛呢。”
“孙家?”二夫人问道,“是城西那个孙家么?”
“是,”元夫人点头,“他们家的二小姐我昨天见过,为人不错,挺懂规矩的。她叫梨儿出去玩,我是放心的。”
元夫人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梨香渐渐想起这位孙家二小姐是谁。
盘城城西的孙家和元家差不多,都是乡绅,祖上出过做官的人。梨香昨天与那位孙二小姐初相识时,对方言行间也透着一gu拘谨。不过多聊了几回,梨香能看出来,这位孙二小姐x格b她要活络,孙二小姐只是怕生,可梨香却是真的不擅交际。昨天只略略聊过,梨香也没想到孙二小姐会下帖邀请,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里能叫那位小姐喜欢的,不过别人既然来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忙在父母面前应下了。
对于她要出去的事,元夫人叮嘱了几句,也允许了梨香明天出去,可以用家里的汽车。元夫人吩咐完,正室里安静了下来,元老爷轻轻咳嗽,大家都猜到元老爷有事要讲,夫人们端正坐好,少爷小姐们也恭敬地站好,生怕被元老爷挑出错处教训,只有坐在二夫人对面的姑母ch0u了一口烟,翻了个白眼。
“梨儿。”
元老爷郑重其事,梨香越发不安,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父亲要严厉训斥自己。
“褚家的公子
', ' ')('最近便要回来了。”
梨香心一颤。
“我们想着,你们如今年纪也大了,不如就趁他这次回来,索x让你们把婚礼办了。”
梨香愣愣看着元老爷,还没有反应,桃香和敦义齐声道:“这么快?”
元老爷不悦扫了一眼桃香,斥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说话的地方?”
敦礼递了眼神给弟弟妹妹,敦义看见了,低下了头。
桃香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元夫人笑着打起圆场:“快么?已经不早了!想我们当年,哪家不是早早就结了婚?你三姨娘当年就是你妹妹的年纪,哦不对,那会儿她b她还小呢,就已经入了我们家的门,差不多是梨儿这样的年纪,都已经生了两个了。”
此话一出,桃香大惊,连杏香都变了脸se,身形微晃,害怕地去抓桃香的手臂。
杏香今年十四岁,按着元夫人的话,三夫人当年进入元家的时候,是……十三岁。
从前,她们根本未曾听闻这些事,也未细想,而今元夫人道来,说话时含着笑容,说话间只当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夫人是如此,那元夫人呢?桃香在心里只是略算了算,便已冷汗涔涔。
同样的年纪,她们尚可以在学校念书学习,天真烂漫地憧憬着自己的ai情。可她们的母亲们已经为人妻,为人妾,甚至躺在产床历经生产之痛。
桃香脸se煞白,望着厅堂。白日里的厅堂到处都是亮堂的,无处不是太yan的光辉。堂上的nv眷们满身绫罗绸缎,头上珠钗颤颤生辉。她们提起过去的事,脸上都是笑着的,无不是当作什么普通的事。那些一个个都是往日里看熟透的脸,桃香和杏香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元家的人似的,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明明是在白天,明明已经入春,桃香却觉得自己正置身冬日,脚底直蹿升一gu寒气。那寒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抖了抖,回握住杏香的手。
她们姐妹两个互相握着手,也算是彼此的依靠,只有梨香独身一人,站在厅堂中间,备受父母慈ai的注视。
元老爷笑里一团和气,对梨香道:“褚家的公子来了信,叫我问问你,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哎哟!”二夫人叫起来,“这位公子要做什么?这桩婚事是老爷给定下的,什么愿意不愿意,他们小孩子懂什么呀!”
元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要我说,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我看呀……”坐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姑母突然张了口,慵懒地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这不很好么?说明那家的公子还晓得尊重小梨儿的意思。”
她一出声,元老爷眼中闪过不耐,二夫人和三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话,元夫人也不喜这位姑母,闭上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现今不是过去咯,”元老爷说道,“如今连律法都说了,男nv婚嫁皆当自愿。这律法都这么说了,咱们家是本分人,哪有不遵守的道理?所以呢,我也想问问梨儿的意思。”
元老爷看向梨香,笑得一脸和气,说话也轻轻的,像在哄小孩:“梨儿,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呀?”
“小梨儿,”姑母懒懒地出声,“这婚姻乃人生大事,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为自己想一想。”
她斜睨元老爷一眼,“等你嫁过去之后,万一你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到时候呀,可不见得有人会帮你!”
元老爷一口气生生哽在喉咙里,只他知道这位姑nn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能往外说,只能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梨香还未开口,元老爷眼中闪过寒光,脸上依旧带笑,“梨儿。”
二夫人也等得及,催道:“梨儿。”
元夫人也提醒道:“梨儿。”
敦礼温和含笑,轻轻唤道:“梨儿。”
所有的人都看着梨香,连桃香和杏香也在看她。桃香的目光里带着忧虑,她想去握着梨香的手,想给她一点鼓励,鼓励她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她也知道,倘若梨香说出来,只怕在家里掀起一阵大风浪,可那好歹是表达了她的意愿,好歹是正大光明地说出了“不”。
梨香茫然地抬起头,四周都是她的亲人,他们个个和颜悦se,带着慈ai。他们一个个都在亲昵地唤她——
“梨儿。”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心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便是连平常不怎么喜欢她的姑母,也斜斜地抬头,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她定定站着,嘴唇嗫嚅,话在嘴边,就在她的嘴边……
“nv儿……”
桃香离得近,她听出梨香的声音在发抖。她顿感一丝希望,希冀地攥紧了手。
“nv儿……”
她这样的迟疑不在元老爷预料的结果里,于是连那慈ai的笑也渐渐消失在遮着嘴唇的白须里。
“梨儿。”他沉沉出声,神se严肃。
她闭
', ' ')('上了眼睛,白皙的长颈似是大好春日里枯萎的木枝,从正复苏生长的树上坠落。
“nv儿听凭父母做主。”
“老爷,”二夫人惊喜地叫道,“她愿意的!”
梨香并未直接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可是,连这样的话,在长辈们的眼里,也是一种“愿意”了。
是他们最想听见的“愿意”。
结局已定。
元老爷和夫人们都带上了喜气,乐得直夸梨香是个好孩子。敦礼也含笑道了声恭喜,按理说,敦义也该学着哥哥的样子,可他只是勉强地笑着,接着偏过头,不忍再看梨香。桃香也痛苦地闭上眼,嘴唇颤动,头偏向了杏香,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分开,也只有那里,她们方能在这样的家中寻到一丝安定。
梨香安静地接收着父母们的夸奖,少nv红润的唇像是失去了力量,吐露不出任何话语。
那双眼眸落在地面上,没有了神采。
姑母斜斜靠着扶手,x1了一口烟,朝着空中,轻轻吐出烟雾,轻烟袅袅,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飘散。
说完梨香的事,元老爷正打算进行例行的规训,姑母放下了烟杆,忽地一下站起,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元老爷。
“真没意思。”她打了个哈欠。
元老爷看姑母不顺眼,不悦道:“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可以不来。”
姑母朝着元老爷耸耸肩,轻笑道:“我知道,你不ai看见我。可你这样一说呢,我又觉得,哎,我还是应该来呢。”
元老爷脸se一沉,姑母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说罢转身就走。她经过梨香身边,梨香以为姑母轻蔑地睨了她一眼,后背弯得更深。实际上姑母并没有看她,一路没有停下。
元老爷板着脸,又对孩子们说了一些话,不外是鼓励儿子上进,还有教nv儿们恪守规矩,还不忘暗讽了一顿姑母,提醒nv儿们切莫向她学习。
训完话,元老爷道自己还有事,也就离开了。
元夫人等到元老爷走开,这才朝着梨香和桃香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妇人心细,早就看出来梨香和桃香脸上的端倪。元夫人有心想问,碍于元老爷在场,怕他看出来又要斥责nv儿一顿,没敢提出来。这会儿元老爷不在,元夫人才敢发问。
桃香和杏香心一紧,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如实交代的,昨天桃香那话要是说出来,保不准会掀起什么大风浪。元夫人要是知道她们有那样的念头,她亲自打一顿还是轻的,怕就怕元夫人惊怒之下告诉元老爷,要是元老爷知晓,轻则叫她们跪祠堂,重则家法伺候。桃香杏香想起元老爷的棍子,心生恐惧。虽然元夫人有的时候也会叫她们受罚,但nv人家的力道和男人家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们两个惶惶望向梨香,生怕她会说出实情。
梨香低着头,双眼木然望着地面,出了声:“是nv儿不好,是我先动手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露惊讶神se。谁都知道在这家里面,梨香的脾气是最好的,她会动手打人?那可的确是太yan从西边出来了。
“梨儿!”二夫人重重道,“你是姐姐,怎么能打妹妹呢!”
元夫人理解二夫人是怕自己怪罪,温言道:“你先别急,梨儿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
元夫人了解自己nv儿的脾气,三个nv孩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晓得桃香x子直,有时候说话没个轻重,是以凝重地看着桃香,“你同你姐姐说了什么话,竟惹你姐姐这么生气?”
桃香不服气,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一想到自己那些话在元夫人这里都是大逆不道的,大脑及时拦住了嘴,没把不服气的话说出口。
“是我的问题。”梨香的眼睛如si鱼的眼珠,全无神采,“妹妹不过同我说笑几句,是我自己急了,才动的手。”
二夫人慌忙训道:“你是做姐姐的,理应让着妹妹,怎么敢动手打人?”
“好了好了,”见梨香打定主意,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元夫人开口劝和道,“梨儿是什么脾气?桃儿是什么脾气?要我说,一定是桃儿那嘴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才惹得梨儿那样生气呢。你也别急,孩子嘛,好好教就是了。”
看元夫人没有计较,二夫人这才安了心,唯唯诺诺地应了
元夫人看着那三姐妹,叹了口气,“姐妹之间拌嘴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许一直谁也不理谁,若是如此,那过去再好的感情,闹着闹着,也是要散的。”
“更何况,梨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阁了。”元夫人再度提起梨香的婚事,“慢的话等明年,快的话也就今年年底了,你们姐妹一处的辰光还能有多少?”元夫人说着说着,想起从前在娘家和姐妹相处的情景,未免触景伤情,掏出帕子抹了抹泪,才继续,“所以呀,你们要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听见了么?”
元夫人说得这话也叫桃香和杏香难受,她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去瞧了瞧梨香,正巧梨香也有所触动,与桃香目光相撞。两人
', ' ')('都是yu言又止,但最后都偏过头,什么都没有说。
元夫人将她们的反应都观察在眼中,笑了笑,转向两个儿子,嘘寒问暖,问了问学堂的事。问完,元夫人说了句:“都玩去吧。”几个孩子如蒙大赦,鱼贯走出了正室。
元府后院有几块农田,是早年元老爷叫人辟的,种了些瓜果蔬菜,为的是享受田园之趣。农田附近有个小池塘,小池塘边上造了座亭子,元老爷ai在这里消暑,后来有了孩子,那处凉亭也成了孩子们聚在一起嬉闹的地方。
五人总算是给父母请完了安,一周没见,一起往亭子那处去。亭子里中央有一张石桌,石桌边围着五张石凳。石桌上早就有人来布置过,摆放了热茶,杯子依次放好,石桌中间放了五碟点心。一处放了x1过油的报纸,这是元敦礼要的;一处放了木篮,里头是绣用到的东西,这是梨香的;一处放了一本软皮书,这是桃香要的。亭子里还摆放了一辆自行车,车是敦礼的,不过最近被敦义要了去,说是要学着骑。
五兄妹进了亭子,桃香和梨香像是约好似的,一个拿了绣花绷,一个拿了书本,没有坐在石桌边,而是分开坐在了亭子外围的两端。两人凭着栏杆,一个绣花,一个看书,其他三个人看了,暗自摇了摇头。
姐妹两个闹不和,除了杏香,其他两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随便劝,只好使了眼se,各自做各自的事。
敦义骑着自行车,闲得无聊,想到梨香要去鸿锦,笑道:“姐姐明天要去鸿锦,不如帮我看看衣裳。”
梨香瞧了他一眼,好奇道:“家里不是请了裁缝么?”
“裁缝做得太慢了!”元敦义抱怨道,“那帮裁缝做得那么慢,款式早就跟不上外头的了。姐姐,现如今外头的衣裳都是机器做的,那些机器做的可b人快多了!”
杏香凑在桃香身边,和她一起看书,一听敦义说得,她雀跃起来,直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她顾不得桃香,一溜烟地跑到梨香身边,挽着梨香的手臂,亲热地说:“姐姐,你替我也瞧瞧!听说鸿锦那边好多外国货呢,许多铺子里卖的都没他家的齐全,姐姐要是看到好看的,也替我买回来,我也要试试。”
弟妹有所求,梨香一一记下来。敦礼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突然冒出一句:“高家倒是很会做生意。”
“高家”二字一出,在场的桃香和杏香心头狂跳,她们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紧接着看了看正在绣花的梨香。那手明显一顿,只是梨香神se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桃香的眼睛放回书本上,嘴上说:“高家?哪个高家?”
敦礼微微讶异:“你们不知道?”
桃香道:“我们怎么知道?”
杏香接话道:“就是呀,这天底下姓高的那么多,光城里出名的就有四五个高家,哥哥说的,具t是哪一家?”
敦礼答道:“就是鸿锦的东主,唔……我记得鸿锦是他家大公子开的,那位大公子的名字……我记得叫永晟?”
桃香和杏香的心跳得越加快了,她们恨不能赶紧抓着梨香一通细问,问问她那个高先生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敦礼想起梨香去过了舞会,顺口问了一句:“梨香应该晓得吧?昨晚的舞会,高家应该也去了。”
这下子,看书的桃香无论如何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抬眼去看梨香,杏香单手搁在梨香的肩膀上,隐隐也是期待神se。
梨花盯着绣花绷,手中绣花针未停,低低地说:“我不记得了。”
她似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补上了一句:“昨晚见过的人太多,到底见过谁,我也记不大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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