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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游浩然的寿宴,街上反比一个月前陆饮溪来的时候冷清。凡人商贩大半被迁到城外,来来往往都是贺寿的修士,这样一来,游龙庄弟子巡逻时也能省心省力。
陆饮溪三人一早就抵达此处,落脚的地方慕容欢早已派人安排妥当,房间内的一切都是按照最上等的标准置办,更难得的是虽处闹市,室内却能隔绝外界喧嚣,清静闲雅。
“这个地方选得不错。”祝无晦称赞道。
“师叔满意,在下的人就不算白忙活一场。”陆饮溪站在房间外,话说得十分讨巧。
这间茶楼本不留宿客人,陆饮溪提前安排人包下这里,收拾出两间雅室作为客房。
窗户半开,楼下对面是游一念的别院。
当然,他选择这座茶楼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清静,更重要的是看中了它的位置。
明月,或许应称为天香阁主,早些时候寻到几名曾与游一念有过往来的女子套出了许多事情。游一念表面衣冠楚楚,常把礼法挂在嘴边,背地里没少干男盗女娼之事。纵使他真阴衰惫,但女人却没断过,为避免外人嚼舌根,他从不走正门进这间院子,院里有地道直通游龙庄。
陆饮溪从明月那里买到这些消息,为的是从中找到最快获取游一念信任的办法。
“为何只有两间卧房?”方若霖皱着眉头打量四周,发觉除了二楼北边的两间卧房以外,其他都是品茗的雅间。
“这座茶楼二楼只这两间勉强可收拾出来做卧房,”陆饮溪指了指面前的两间屋子,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因此只得委屈你与我住同一间。”
方若霖沉默片刻,朝祝无晦问道:“师姐,我和你住同一间如何?”
“我无妨。”祝无晦话答道。
陆饮溪听他二人定下来,顿时有些慌了,急忙道:“师父,徒儿还想同您促膝长谈,更何况,你二人或许觉得此事无妨,可乐先生若是知道,必定心中不快。”
方若霖早发觉他的盘算,满脸鄙夷道:“陆饮溪,你若是欲求不满,就去城里寻个女人或小倌泄火,别来烦我。”
话音未毕,祝无晦脸颊登时微微发烫,轻咳一声,站在这儿也不是,转身离开也不是。
“哎,师父这般误解我的好意,徒儿好生委屈。我不过是想让您休息得更好。”陆饮溪一脸委屈,手里的动作却截然相反,一把揽过方若霖,时隔许久催动锁魂枷,令他再无法反抗。
“师姐,我……”此处没有外人,方若霖本未觉得不妥,却见师姐神色尴尬,这才咂摸出方才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本想立刻解释,可陆饮溪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得身不由己地说道,“师姐,我细细思考一番,觉得饮溪说得颇有道理,打扰你休息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说罢,方若霖“主动”走进另一间屋子。两间屋子之间隔着段距离,基本听不到彼此之间的声音。
方若霖坐得笔挺,左手搭在桌上,冷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饮溪走到他面前跪下,乖顺又亲昵地仰头望着他,仿佛方才用锁魂枷操控方若霖的人不是自己。
“师父,徒儿确有许多话想与你说,可你总在避开我。”陆饮溪缓缓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无论当年的事背后有怎样的原因,我都愿意再次相信你。”
“你……脑子坏掉了?”方若霖倒吸一口冷气问道。
“纵使两人坦诚相待,也未必能领会到对方言语中的十分真意。更何况有些事情在你口中半真半假,徒儿愚钝,不免对个中因果误解。”陆饮溪眼神微动,话说得委婉。思及此前方若霖不肯说出夔鼎之事,竟狠心咬舌,他便不敢逼得太紧。
方若霖听他这么说,忽然焦躁起来,问道:“如今又怎么肯信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陆饮溪语气温和,“师父慷慨赠我珍宝,我自该有所表示。”这确是真心话,没有半点掺假。
说这话时,陆饮溪目光柔和明亮,仿若回到当初那个一心信任恩师的少年。
时至今日,方若霖仍旧无法抵抗这样恳求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他来,口气也柔和许多:“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去贺家村?”陆饮溪直截了当地问道。
方若霖缓缓答道:“我多年追寻杜止意的下落,他忽然现身在贺家村附近,我径直跟了过去。”
“那……后来呢?”陆饮溪攥紧方若霖微凉的手掌,颇为迟疑地问道。后来的事他亲眼所见,却始终希望能从师父口中得到另一种答案。
“后来……”方若霖指尖不自觉地用力,移开目光说道。
陆饮溪察觉到他手中的动作,无奈地问道:“你又想搪塞过去吗?”
良久,方若霖端详着他,像是看透他的意图般,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说,那天的事若是再发生在我眼前,我仍旧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你会再次出卖我吗?”
陆饮溪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沉思片刻,郑重道:“师父自有师
', ' ')('父的道理。”
方若霖感到好笑,笑个不停,眼神盛满怀疑,心中泛起苦涩。
“你这些年可有祭拜过爹娘?”方若霖忽然问起这件事。他记得贺家村人的尸体都埋在后山,墓碑却立在村里。
“每年都会修整坟墓。”陆饮溪答道。
方若霖垂下眼帘,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答道:“你今年可以去后山看看,自会了解当年缘由。”
陆饮溪点头道:“好。我只再问一个问题,这件事是否与夔鼎有关?”
方若霖浑身一僵,半晌不答话,只冷冷盯着他。他不知陆饮溪从何得知夔鼎一事,但夔鼎与龙灵丹息息相关,事关他的安危,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内情。
“楼主,大掌柜到了。”门外有人敲门道。逐水楼的手下习惯称呼慕容欢为大掌柜。
陆饮溪扭头答道:“请她稍等片刻。”
门外的人转身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师父,我们不急于一时,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陆饮溪松开他的手,恭敬地说道。
陆饮溪离开房间,门轻轻关上。
方若霖定定坐在位子上出神,忽地起身向门口走去,慕容欢和陆饮溪在一楼商议明日寿宴之事,他就站在门边,透过门缝偷听二人谈话。
距离隔得远,二人谈话听不真切。可隐隐约约传来的“龙骨”“贺礼”,如针般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三个月前,他生生被被剜出的龙骨仍在陆饮溪手中,况且陆饮溪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那是要送给游浩然的寿礼。
龙骨有了,又怎少得了夔鼎?
方若霖嘴唇紧紧抿着,神色颓唐灰败,后腰处似在隐隐作痛。
陆饮溪是这世上最会演戏的人,自己差点又上了他的当。
哪怕在他出卖了自己之后,也能不动声色地一同逃亡一边下毒,甚至能在自己重伤之际,面不改色地悉心照料。
方若霖想起自己从不知道陆饮溪参加寿宴想要得到什么。但他既然想要讨好游浩然,那龙灵丹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是一个商人。一块龙骨卖得,一条龙又有何卖不得。
那么方才,他究竟是想要与自己和解,还是想知道夔鼎的下落呢?
方若霖本不喜欢思考这种勾心斗之事,不一会儿便感到头疼,靠在床边闭起眼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陆饮溪已与慕容欢确认过明日安排,慕容欢住在两条街外的客栈,先行离开。
楼梯嘎吱作响,陆饮溪轻轻推门进屋。
屋内的香气有安神功效,方若霖阖起眼睛,思绪不觉飘远,并未察觉陆饮溪的靠近。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暧昧朦胧的光线撒在床边。
一缕发丝紧贴方若霖的下颌,末梢钻入衣领。
回忆裹挟着冰凉的水滴而来,回到陆饮溪最初撞见师父真身的那一刻,从水中跃出的师父发丝湿润,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坠入他的领口,正如此刻。
陆饮溪伸手为他理好发丝,明知对方没有睡,手指却明目张胆地缓缓下移,划开整齐的衣领,露出光洁明晰的锁骨。
“你……”方若霖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轻柔又极其虔诚的吻便落在锁骨之间。温热的鼻息如夏日午后的风拂过,使得周遭愈发灼热。
看吧,陆饮溪果然从一开始就打着这种主意。方若霖静静看着他,颇有几分心灰意冷视死如归的模样,谁知陆饮溪却退了一步。
“师父安心歇息,徒儿会一直守在这里。”
陆饮溪静静坐在一旁闭目打坐,倒真像要按他所说的那样守在这里。这回轮到方若霖无法静下心来,自始至终睁着眼睛,不信任的目光时时扫过陆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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