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冠军候,你大唐招待贵客的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让本王大开眼界啊。”沐衣言大笑起来,他的眼中充满了讽刺,他才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反正又不是渤海国的臣民。
沐衣言的话没说完,被楚易瞪了一眼,立即感觉好似喉咙被掐住了一般,脸色苍白,差点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进城吧,殿下。”楚易冷冷的说道。
李纯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的骑上了战马,那将军一句话,便堵住了他所有责难,是啊,下令杀人的,不是他,他们只是执行者,真正冷酷的人,是那位大唐天子,他的父皇。
进入长安城内,沐衣言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朱雀大街干净的一尘不染,两旁的走贩虽然被清空,却也展现出了一派繁华的盛景。
从朱雀大街一直通往太极宫的路上,两侧全是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花瓣铺满了街道,时不时的会落在他们身上,欢声笑语不断。
沐衣言甚至有些怀疑刚才在外界经历的那一幕是错觉,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这就是大唐,城内是天堂,城外是炼狱,大唐皇帝再次用他的昏聩,证明了这个帝国,已经病入膏肓。
沐衣言甚至能够想象,再过几个月,或许这个帝国不用他们进攻,便会自己崩溃掉,他心中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然而,前方战甲如此耀眼,那匹赤火流云驹上的男子,似乎扛起了一切,让他的愿望似乎就要落空了。
“即便有冠军候,也不过是为大唐再续了一口气而已,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修补好的!”沐衣言心底想道。
不止是他,两国使团的官员,全都有这种感觉,他们虽然畏惧楚易,但他们对大唐已经彻底失去了敬畏。
楚易骑着战马,不知为何,却感觉身心疲惫,当他看到百官笑盈盈的站在宫门外,列队相迎,他没有丝毫骄傲,反而觉得无比的屈辱。
他不由的瞥了李纯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已经接近麻木,城内外两极的反差,给这位仁慈的皇子,重新上了一课,而主讲的人,则是他还抱着几分希望的父亲。
李元宗走下御撵,亲自相迎,足以证明他对楚易的重视,然而这些天,他的心情并不好,长安城外的灾民,扰的他心烦气躁。
帝国明明就要中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场蝗灾呢?为什么这些灾民,偏偏要跑到长安城来呢?为什么那些该死的地方藩镇,竟然都不愿意开仓赈灾?把所有的麻烦,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最可怕的是,长安城的国库存粮,也只能维持不到三个月而已,这可不算上外面的灾民,李元宗心底痛恨着所有人,但他唯一高兴的便是楚易的归来。
这位年轻的侯爷,再也没有给他带来头痛的事情,整个大唐唯一能够让他舒心的,便是这个年轻人了。
盛大的典礼过后,李元宗亲自搀着楚易上了自己的御撵,与他并排前往太极宫内,如此待遇,在李元宗登基以来,独此一份。
李纯麻木的跟着过去,周围欢声笑语,鼓乐声响彻一片,他感觉自己脚,就像是绑了两个千斤重锤,艰难的往前走着。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楚易询问他的那个选择,百姓与父亲,他会选哪一个,那个时候他犹豫不决,矛盾重重。
现在,看着御撵上那个臃肿的身影,李纯心中在滴血,他想到了这个父亲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跟自己的大哥一样,爱民如子,他雄心勃勃的要超越先祖,成为史上最伟大的皇帝。
时过境迁,他终于成功了,只不过他没有成为最伟大的皇帝,反到是成为了大唐有史以来,最残暴的皇帝。
朝会上,一片盛景,两国递交国书,渤海国与霍罗国,历时数百年,再次成为大唐的藩属国,群臣朝贺,场面让人热血沸腾,可李纯的血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冷的,他生不出丝毫的情绪。
当皇帝点他的名,他才抬起头,看着那张满脸肥油的脸,他突然有些厌恶,这不是他的父亲,这个人也不配做的他的父亲。
长安城一夜喧嚣,李纯回到自己的王府内醉成了烂泥,恍惚间他想到了许多人,想到了许多事,最后画面定格在了白日里,黑甲玄骑开道的那一幕上,定格在了灾民们惊恐而无助的脸庞上。
他突然惊醒了过来,酒意全消,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身为皇子,他不能任由百姓饿死在城墙之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李纯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这个人。
“你不应该在大明宫吗?”李纯有些恼火的问道,但他很快便消除了火气,这个天下,最没有资格埋怨楚易的人,就是他。
楚易没有回答,给他倒了一杯酒,但李纯却没有喝,楚易却霸道的推给了他:“边喝边聊,我想着你现在应该会改变心意了。”
李纯还是没有喝,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的脑子翻天覆地,他的心态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你想问我那个答案吗?”
“不错,在百姓与皇帝中间,你选择哪一个。”楚易继续喝着酒。
“我……”李纯的脸色很痛苦,他一把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选了又有什么用?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