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这世间生命力最强的东西是什么,唐人肯定会说是长城,蛮族人会说是他们头顶的神,夷族人会说是那片无止无尽的大海。
但是,阿拉贡会说,是这偌大草原上的青青野草,这里曾染过无数鲜血,曾大火燎原,也曾黄沙遍地,可草永远都会在第二年的春天,茂盛的长出来。
莫尊大汗国的王庭中,阿拉贡正在查阅着草原上各大部落的羊群与人口,将近几年的休憩,草原帝国就像是那离离原野的青草,再次焕发出了生机。
草原冬天,来的比长城更早,北边吹来的寒风,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大雪,将草原的各处都染成了白色。
草原人自有草原人过冬的方式,但阿拉贡不会过冬,他要准备来年征战大唐的军需和牧马,南方的这个帝国,在楚易和人皇的带领下,已经渐渐苏醒,从病入膏肓,走向强盛。
每天阿拉贡望向南方,看到长城另一侧升腾起的红光,他的心中总是不安,草原帝国错过了覆灭大唐最好的机会,而他现在又不得不准备战争,给这个他几乎已经无力抗衡的帝国施压。
就在不久前,长安传来的了消息,秦王楚易在天书院设伏,一人斩了四位巨擘,只有一位新任的摘星阁主得以活命。
那一刻,阿拉贡心中无比苦涩,他拼命的修炼,拼命的重整帝国,却发现对方比他走的更快,走的更远,他看楚易越来越像是一座山,他攀登的越快,这座山长得就越高。
大帐内,阿拉贡看着炉子内的炉火发呆,现在的草原已经完全楚易被动状态,他之所以要准备明年的攻势,其实是做给大唐的人皇看的,也是做给楚易的看的。
他就像草原的一头黄羊,被狼群包围着,他必须声嘶力竭的发出自己的怒吼,给对方以威胁,才能够让这群饿狼畏惧他。
可阿拉贡心底清楚,在仙殿殿主陨落后,他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哪怕他吼破了喉咙,也只是延缓对方进攻的时间而已。
火焰越加炽烈,帐篷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可阿拉贡却感觉心中发凉。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歌声,唱道:“少年十五从军行,步履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长安城下把名扬。”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天兵奋迅如霹雳,胡虏溃如万里堤。”
“若问少年名何许?岁月如歌一声叹!”
阿拉贡听的苦涩无比,他走出了大帐,却发现守卫就像雕塑一样,根本就没有动,那些巡弋的兵丁,也都保持着怪异的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大雪弥漫的草原上,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他的脚落在厚厚的雪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看似走的很慢,却眨眼间到了近前。
他背着剑囊,穿着大袄子,手中拿着葫芦,一边走一边喝,一边喝,一边唱,唱的阿拉贡心中无比难受。
当他到达大帐前时,阿拉贡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而讨厌的脸,虽然讨厌,但他心底却又非常佩服,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楚易看着阿拉贡道。
“请。”阿拉贡心底恨的不得了,因为这里就是当年的莫尊汗国王庭,地下还埋着他父汗和无数将士的骸骨。
可他无可奈何,哪怕就是最后一搏,他也不会失去草原帝国大汗的气节和风度。
大帐内,楚易与阿拉贡对视而坐,两人曾是宿命的敌人,而现在阿拉贡却已经不配这个宿命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像唐人,而不像草原上的荒族。”楚易打破了沉默,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摆放的羊腿,拿出一把小剑,便开始割肉吃酒。
他一点也不在意这是哪里,好像回到家一般的态度随意。
“我只是觉得,要想南下,就必须向唐人学习,否则就会像我的祖先那样,明明有许多的机会,最后却都错过了。”阿拉贡冷静了下来,平视着楚易。
“来来来,喝酒,我这一路,跟陛下喝了,跟我外公喝了,你是最后一个,我想把酒畅谈的人。”楚易拿起酒葫芦道。
阿拉贡搞不明白楚易想干什么,但他还是举杯豪饮,两人聊起了许多往事,阿拉贡却没有咬牙切齿,这也是让楚易非常佩服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