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移,摇摇欲坠地悬挂于西边的山头。倦鸟归巢,无数院落里炊烟袅袅,有人到处寻找,呼唤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街上行人寥寥,一行人快马加鞭自城门而来,踏碎了这幕色。
林羡鱼歪歪斜斜地躺在椅子上,宗明在旁边握着毛笔,临摹一幅字。紫羽不知何时从外头回来,和他并排躺着。虞北因要入伏魔司的事兴奋地像个孩子,心思根本静不下来,在院中走来走去。
虞知府心中欢喜,非得和宋微去酒楼吃酒,本来也邀请了林羡鱼几人,可林羡鱼说他要欣赏夜幕落下之前的美景,安排了玄羽卫暗中保护,便也没去。
宗云这些日子一直由锦雀照顾,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这会儿在屋内低声耳语。似乎那日白天里的事之后,宗云和虞北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宋微是乐得见宗云能够敞开心扉,忘记先前的遭遇,结实更多的朋友。他也看得出来,宗云对虞北似乎动了真情。可是儿女情感之事,非他能做主。
如果只是宗云心慕虞北,而虞北对宗云无意,他这个做爷爷的总不能以身份去要求虞知府结了这门亲事。他所期望的,是宗云能嫁与她两情相悦之人。
虞知府虽然偶尔有些迷糊,可也瞧出了端倪。宋微既然不说,虞北也未曾向自己说过心慕宗云,他自然不会提这个话头。
对于宗云的遭遇,虞知府并不清楚,只知道宗云和宗明二人是宋微和林羡鱼在办忻城的案子时,从歹人手中救回来的。
这些日子相处,宗云聪慧善良,又有宋微和霍白薰时时提点,倒也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虞知府是心疼这个姑娘的,可心疼归心疼,有些事情还是得顺其自然。
宋微和虞知府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掌柜远远就瞧见了他们。虽然他不认识宋微,但越州知府他们可是认识的,自然是很热情的请到了楼上,安排了一处极为安静雅致的地方。
酒菜上桌,这两人平时在他人面前都得处处注意,此刻倒像是多年故交,一边吃酒一边闲聊了起来,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宋微常年在京都,也很少出来走动,除非是国君有命,否则他是不能随意出京,这趟出巡倒也让他见识不少。且不说那些江湖人敢作敢当,爱恨分明,就这西南官场,就足够他花心思去琢磨。
虞知府自入官场,便也一直在地方围观,迄今为止也就在柳渊登基后第三年奉诏进过一次帝都。他接触最多的却是江湖人和商贾以及平民百姓。
两人所在地位不同,见到的人也不同,聊得倒是欢畅。从天南地北谈到当下大局,又从当下大局说到为官之道。酒过三巡,倒是有了些许醉意。
保护两人的玄羽卫蹲在屋顶上,听着两人爽朗的笑声,其中一人嘀咕道:“咱们宋大人要是在江湖上,肯定是个仗剑天涯,惩奸除恶的侠客。”
另一人接话道:“确实。宋大人心思通透,为官正直,实乃东岳不可多得好官。只可惜啊,他没有机会入江湖,否则一定会更喜欢江湖的无拘无束。”
三坛酒喝尽,宋微给自己和虞知府又斟满,眼睛微眯,叹气道:“京都乃东岳权力中枢,可谁又能知道身在京都,时刻都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虞知府手在桌上一拍,应声道:“老大人说的是。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思最难测。好在啊,咱们这位帝王是个豁达的人。这要是在以前,咱们这官做的可没这么自在。”
宋微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举杯说道:“咱们身为朝廷命官,自该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唉……忻城那位,说起来吏部的人对他可是极为赞赏,谁知道他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忻城那位……
虞知府仔细一寻思,便明白了宋微说的是忻城的县官荀琦。他倒是听过荀琦,西南之地的官场之中,多数人对他很是赞赏,还有人曾断言,明年升迁之时,这位荀琦一定可以再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