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春雨淅淅沥沥如牛毛,似花针。雨雾弥漫,檐下雨珠串成珠帘,如烟如云一般笼罩着凤鸣城。
雨声落在叶上沙沙作响,又似万条银丝,无声无息飘向大地,染红了远山的桃花,漂白了河岸边的柳絮,远山青峰渺渺,似画卷一般。
林羡鱼醒来时,院中的树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春风拂过,水珠滚动着。天空中湛蓝如洗,日头落在水珠上,似苍穹之下的星子。
他去了客栈前院,就见客栈堂中已人满为患。那些人自五湖四海而来,手畔又或腰间置着兵刃,饮酒又或高谈阔论。堂中嘈杂,伙计穿堂而过,额上汗珠密密。
林羡鱼微微龙乐霞眉头,暗暗叹气。江湖人无利不起早,却不知这凤鸣城的凶案,究竟有着怎样的利益,趋势他们至此。
“阿羡,原来你在这里。”
林羡鱼正叹气,就听到身后传来卢宴亭的声音。回头一看,卢宴亭和紫羽两人,一人咬着个包子,一个人脸上有愠色,一个朝自己晃了晃手。
林羡鱼倚在栏杆上,微微笑着看着二人走近,低声道:“城中来了不少江湖人,你们可有留意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卢宴亭和紫羽往堂中瞧了一眼。方才林羡鱼那句话说的极轻,可在座的都是高手,自然是听了去,这会不少人回过头来看向三人,眼中有警惕又或敌意。
林羡鱼眉眼一弯,腮边带出两湾梨涡,拂着衣袖上的褶皱,转身往后院走去。那些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似乎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卢宴亭追了上来,给他手中塞了一个包子,便吃便说道:“不是我说啊,咱们这次来凤鸣城人带少了。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粗略算了下,城中的江湖人大概有一百来号。”
林羡鱼蹙眉转而看向卢宴亭,声音漫漫,“那又如何?我们几人又岂会惧怕?”说着,唇角弯出一抹笑意,“你真当那沐城主是个摆设不成?”
卢宴亭和紫羽都是一怔,他们倒是把沐风这个人给忘记了。沐风镇守凤鸣城多年,是因他麾下有五千铁甲卫,且此人善于用兵,在此数年确实有些屈才。
论起来,沐风也算是皇族。他的祖母是柳渊的七皇叔的女儿,下嫁凤鸣城沐家。沐风接任凤鸣城城主之位后,颇有建树,深得当地百姓爱戴。
当年棣棠之乱,沐风的父亲与年幼的沐风便在京都,平叛棣棠之乱也有沐家的一份功劳。林羡鱼来凤鸣城之前,柳渊曾来信特意叮嘱他多照料着沐风。
沐风是个谨慎的人,如此城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自是着急上火。这其中的缘由并不难猜测,一来酒肆幕后真正的掌柜是他的小舅舅,二来麻烦的是城中那些江湖人。
不过,这事情也分两说。他担心归担心,可林羡鱼既然到了,这案子便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林羡鱼缓缓回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是在瞧那边的大堂,却又似在看远处的山峦,声音幽幽,“这凤鸣城啊,还真是让人一见难忘啊。”
卢宴亭和紫羽两人都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一见难忘……林羡鱼这词用得还真是恰当。
回到客栈后院,霍白薰和陈氏兄弟也已起身。众人洗漱过后,着伙计送来了吃食。林羡鱼慢悠悠地啜着小米粥,心思却全然不在吃食上。
玄羽卫留在了砚州,也不会宋澄那边有何发现。那日宋澄提到凤鸣城的时候,神情很是古怪。见过了那满河的曼珠沙华,再细想他那时的话,林羡鱼忽而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砚州距离凤鸣城说远也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云泠从凤鸣城一路躲避追杀逃出,如果是回西南云家,断然是不会路过砚州的。宋澄久居砚州,又是如何与北境的黄泉宫有了联系?
城中既然在传这三桩案子都是黄泉宫所为,沐风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想至此处,林羡鱼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快步出了客栈,直奔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