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宴亭找了个人将吃食和衣物送了过来,他自己一个人在城中转悠了一圈之后,四周扫了一眼,进了一条巷子里,三两下跃上墙头,翻进了一处院子。
院中草木葱郁,墙边几枝蔷薇爬满了院墙,开的正盛。粉又或紫的花儿立于枝头上,风轻轻拂过,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一青衫女子立于树下,仰头望着那枝头上的花,神色略有几分迷离。
卢宴亭往门上斜斜一靠,轻声说道:“浣衣姑娘好兴致,却不知我卢宴亭是否打扰到了姑娘?”
话音落下,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她眉目清秀,腮边两湾梨涡,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嘴,点着酱红色,拂手间暗香盈袖。
女子的相貌温婉,可她的右边脸颊上有一块浅浅的伤疤。那是一道剑伤,将这女子的神情分做了两个极端,似是一半明媚,一般处于黑暗之中。
浣衣轻启朱唇,指着一侧空着的位子,声音恍若黄鹂,“卢公子到凤鸣城已有几日,为何今日才来找奴家,莫不是嫌弃奴家这脸上的伤?”
卢宴亭轻轻摇头,缓步走了过去落座。随手提起路上的沸水壶,注入了茶碗中。茶香青涩,萦绕于鼻间。两人相视,却没有说话。
卢宴亭来找浣衣,实则是迫不得已。他对浣衣心中有愧疚,她脸上那道剑伤,正是为了他。可是,时过境迁,那早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林羡鱼入江湖不久,卢宴亭正跟他闹别扭,明知他身在南疆,却只身一人跑去了北境。便是在那时,卢宴亭遇到了浣衣。
浣衣本是清吟殿的杀手,那次去北境是为执行任务,可惜对方武功颇高,一直未有机会下手。卢宴亭闲来无事,听闻当年叱咤江湖的大盗藏身于此,而他并不安分,便想将此人找出。
谁料,卢宴亭找到那人的时候正好碰到浣衣准备行刺。本来,依着卢宴亭的功夫,那人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可不知是谁识破了浣衣的身份,也将卢宴亭当做了清吟殿的杀手。
两人误打误撞之下便也在那一场刺杀中相识,浣衣身世凄苦,若是此次不能完成任务,清吟殿的刑罚,她是逃不过的。卢宴亭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她的计划,便与她共识,愿助她完成此事。
可经过了那一次的刺杀,那江洋大盗更加的警惕,出门之时身边跟着三名高手,暗中更是藏有护卫。浣衣等的心焦,又多次接到陆清吟的书信,便也瞒着卢宴亭悄悄出了手。
原本卢宴亭已做好了打算,得知浣衣出手,他顾不得其他忙去救人。哪知道那大盗请了隐匿江湖的高手,而他本人功夫也不错。卢宴亭当时年轻气盛,被众人围攻一时难以脱身。
浣衣为了救卢宴亭自己暴露了位置,引得众人追杀他,卢宴亭才得以脱身。而她脸上的伤,便是那大盗所为。这件事,一直是卢宴亭心里的一根刺。
也是那件事之后,卢宴亭很少与女子亲近,他的身边除了林羡鱼之外,相熟的也只有霍白薰和秦无雁,其余的皆是男儿。在他看来,女子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江湖侠客的一根软肋。
卢宴亭并不喜欢浣衣,可到底相识一场,那伤是因他而来,毁了她的容貌,而她的一辈子,便也在那时就已经到了尽头。试问,这世上有谁会喜欢一个已毁容的女子?
浣衣自然知道这些,可是她到底也是意难平。不过,她是个通透的人,当年若没有卢宴亭从中周旋,当年那件事,陆清吟决计不会饶过她的性命。
许久之后,浣衣微微抬眉,眼眸之中水波流转,腕间轻轻转动,拂着杯盏中的茶沫子,“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要问?”
卢宴亭暗暗叹了口气,点头,“确实有事要问。”说着,将近日来送信的小乞丐与她描述了下,请她暗中调查此人的身份。
末了,卢宴亭顿了下,似是有些犹豫,“嗯……还有一事。陆殿主过几日也要到凤鸣城了,你若是愿意,可以见见她。她应该很挂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