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移,从纵横交错高低不同的屋舍中间落下,斜斜地照在地上。小鱼小小的身影,沐浴着晚阳,竟越发显得瘦削,让人瞧着心疼。林羡鱼看着他消失在巷口,隐于阴暗中,缓缓摇了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了院落中。
方才粗略看了一眼,这会听小鱼说了那句话,林羡鱼心中疑惑陡生。他在院落中走了一番,最后停在了屋门前的台阶上。从这儿看去,院落四周尽收眼底。若小鱼说的是真话,那时候陈贵应该就是站在这个位置,那些黑衣人在院中,乞丐在院角。
林羡鱼抬手,青海剑陡然出鞘,剑气所过之处将院中杂草激起。晚风拂过,有些清亮。荒草横飞里,他忽而笑了起来。院中景象乍看确实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可是若仔细瞧,站于此处的人一直处于一个绝对掌控全局的位置。
依着小鱼的说法,当时应该是有人死在了院中。可是院中没有丁点血迹,这不合乎常理。就算是事后清理了现场,但这院落中杂草丛生,脚下泥土松软,若有人受伤,必然会在草木枝叶又或土壤里留下蛛丝马迹,这是必然的。可……林羡鱼方才看的清楚,这些都没有。
林羡鱼摸了摸下巴,抬头看着挂在屋脊上方的日头,忽而笑着点了点头。小鱼没说谎,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不过……这是一场局。一场让陈贵就此脱身的局,设计这场局的人,很是聪明。但,他们没有算到小鱼会突然回来。更重要的是,这院中原本居住的乞丐,便是最大的纰漏。
林羡鱼出了院子又折身往客栈走去,可走到半路上,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立于车水马龙之间,耳畔铃铛声,脚步声,叫嚷声掺杂在一起,似是一曲激昂又转入低沉的调子。他笑了起来,摸着发痒的鼻子,低低道:“既然你们自断后路,我又何妨走这一趟?”
林羡鱼抬脚与涌动的人群朝着前方行去。夕阳西下,街上行人颇多。上元节过去了一个多月,城中花灯还未撤去,每每夜幕垂下之时,城中花灯自会有人尽数点亮,宛若一条条出水的青龙,翱翔于九天之上。灯火之下,行人眼睑笑意浓浓,满是欢喜。
夕阳终于隐匿在了群山后头,天色渐暗,清寂星光撒于苍穹之上,微微闪烁。花灯亮起,行人步子缓了些,春风拂面,又或低声吟唱,又或提壶斜斜而行,实属惬意。
林羡鱼顺着人流往前,远远地便瞧见了屋顶上的于雨虞和柳斜阳。两人看到林羡鱼颇有些诧异,林羡鱼朝他们遥遥摆了摆手,二人从屋顶上掠了过来,落在他身侧,于雨虞低声道:“张知府今日在城中搜查了一日,这会在前头的忘语楼饮酒。”
忘语楼?
林羡鱼歪着脑袋,看着远处那座三层高的花楼,心中惊讶。这忘语楼是朱雀街上的一家琴阁,楼里的姑娘相貌容姿自不必说,且多有异国女子。此处女子卖艺不卖身,常日里与客人多是饮酒赋诗,又或抚琴笙箫,倒也是个清雅的好去处。只是,东岳有律法,朝中官员不许进入风月场所,这张柏身为长安知府,竟如此光明正大进入忘语楼,怎能不叫他哑然。
不过,知道了张柏的去处,还是在如此场所,林羡鱼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攀着于雨虞的肩膀,挑眉道:“世人都说狐假虎威,于庄主可愿受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