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的声音落入了耳中,很轻,却又似鼓槌落在心上。十五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咬住了嘴唇。他缓缓侧过头去想要看看林羡鱼现在是何种表情,幸灾乐祸,还是一脸愠色。可惜……他的双眼被黑布遮住,眼前只有从车窗外落进来丁点的光线。
林羡鱼放下了车帘,缓声道:“我不能确定你就是戚欢的儿子,但是你和他很像。至于真相是什么,只有找到了凤凰斋,才能知道。这世上的人,是有很多的选择。可你既然选择了背叛凤凰斋,就该明白唯有和官府合作,才能保住性命,得到最后的答案,否则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放任你活着。”
他略微沉了沉眸子,不疾不徐道:“我这人虽然甚少动手要他人的命,可你的手上也沾了不少无辜者的血,就凭这一点,无论是长安府衙,还是东岳朝廷都会追捕。这些事,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今日无论能不能找得到凤凰斋,日后结案之时,你若能指认一二,我也不会与你为难。”
话说到了这份上,林羡鱼自认他已经利害晓明,并且给十五留了退路,若是他还不知悔改,那自己只能依法严办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十五的手上,那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安地放在膝盖上,骨节泛青,看得出他此刻心中十分紧张。
良久,十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轻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马车在城中绕了足足七圈,最后在十五的属意下向右侧拐去。林羡鱼挑着窗帘往外看去,整个人僵住了。此刻,他们已经进入了长安西市,街上行人比肩接踵,声音嘈杂。听见马车上的通铃声,行人纷纷向两侧避让。有人好奇地抻着脖子向马车上瞧,只当是哪家花楼的姑娘出行。
林羡鱼眉头紧蹙,先前听客栈老板提到过,长安西市有家琴馆名叫凤凰斋,难道真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凤凰斋?可,如果是这样,这魔宗的人未免也太胆大了吧。可同时,他又想到了一句话,“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难不成……真是那琴馆?
就在此时,十五忽而出声,“前面应该是个丁字路口,向左拐,会路过一家胡人的香料铺。”说完这个,他又重新安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车夫听到他着话,扬起了鞭子,赶着马儿前行。至十字路口左拐,往前行了少许,果然看到左侧的街边有一家胡人开的香料铺。
“香料铺左侧有道巷子,进去后右拐。”十五再次出声。
车夫依言将车子赶入了巷子里,正要往前却见林羡鱼挑起了车帘,探出头来朝他摆了摆手。车夫不知他是何意,索性勒住了马缰绳。林羡鱼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站在巷子口向四处望去,就见身侧巷子纵横交错,屋舍紧紧相连,很是密集。脚下的巷子不窄,马车倒也可以过去,但……
林羡鱼抬头看了眼马车上缀着的铜铃,暗暗摇头。他招呼了车夫一身,扬了扬下巴,着他先行一步打探,从车内将十五扶了下来,将马车赶至无人的角落,拴住了马匹之后,上前牵住十五的手,轻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复抬脚往前走去。
十五没有说话,他已然明白了林羡鱼想要做什么。这巷子里寂静,马车上缀有铜铃,行走间铃声叮当作响,加上马蹄声想要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都困难。两人的步伐与马车行走的速度相同,往前走了一阵,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指向了右侧的巷子。
林羡鱼留意了下四周的屋舍,见没可疑之处,便和十五朝右边巷子走去。这一路走来,左拐右拐,竟然又回到了朱雀大街上,耳畔人声鼎沸,擦肩而过的人眼中有惊讶,但见林羡鱼微微笑着,指了指十五的眼睛摆了摆手,众人作恍然大悟状,便又各自忙活去了。
林羡鱼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座小楼,隐于重重楼阁之中,却又显得与众不同。这座小楼的建筑风格虽然是楚歌国才有,可院门外栽种的花木却非长安所有。小楼高三层,雕花镂空的窗户,屋檐飞起,檐角和屋脊上铸有瑞兽。楼呈六角,檐下缀着铜铃,风拂过,清脆的响声传出去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