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yuei(我在)。”奥雷亚斯低声说道,用的是灵兽族的语言。
艾布纳一颤,奥雷亚斯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转过头,此时男仆正为他倒酒,他瞥了眼这殷红的卡加洛斯葡萄酒,酒杯的一圈雕刻着繁琐的花纹,他举起酒杯面向琼尼。
琼尼愣住了,连忙也举起酒杯,说道:“哥哥,应该是我敬你。”
“诸王在上,我本意是来看看父亲,等父亲的身体好一些……”艾布纳放下酒杯,漫不经心道,“我就该回去了。”
“回去?”琼尼疑惑地问。
“嗯。”艾布纳漫不经心地回答,面包涂上碎梨布丁,梨肉用桂皮、丁香、小豆蔻和红酒熬成的香料浸泡过,只有王室的厨子才能做的这么不腻人,但此时,他只想念白蒲团子。
接下来,陷入沉默,整个饭厅只剩下刀叉相撞的声音,连聒噪的继母也没有出声。
艾布纳擦擦嘴角,抬起头,正在奇怪瑞亚为什么没说些难听话时,恰好与瑞亚对视,瑞亚的眼睛突然慌忙移开,然后低下头,把一块撒了糖霜的馅饼送进嘴里,紧张得像个小姑娘。
艾布纳愣了会儿,突然意识到瑞亚是在盯着奥雷亚斯。
见鬼,他握紧手里的勺子,偷偷地瞥了眼奥雷亚斯,奥雷亚斯面前的盘子干干净净,正在若有所思地喝酒。
他放大声音,对瑞亚说道:“我尊敬的母亲,这位是我忠诚的朋友,我敢对诸王发誓,他虽然没有爵位,却是个全四国都找不出的好男人,如果您认识合适的姑娘,请务必帮我的朋友在她的父亲面前美言几句。”
瑞亚僵硬地抬起头,瞥了眼艾布纳,又瞥了眼奥雷亚斯,僵硬的脖子像是扭伤似的支撑着头,“那是……自然。”
“夫人,艾布纳是在跟您开玩笑,”奥雷亚斯缓缓地把酒杯放下,轻笑道,“我已有家室,艾布纳最清楚不过。”
说完,奥雷亚斯面带笑意看着艾布纳。
艾布纳瞪着他,脸颊渐渐发热,好在烛光不够亮,红晕藏匿在昏黄的光中。
他不自在地撇开眼,喝了一大口酒,清清嗓子,问道:“阿尔文先生呢?我怎么还没看见他?”
气氛突然凝滞。
琼尼低下头,握着手中的勺子,沉默不语。
“怎么了?”艾布纳握紧酒杯,预感不妙。
“阿尔文先生他……过世了……”琼尼的声音微弱。
艾布纳的手一颤,酒杯中的酒洒出了一些。
“什么时候?!”
“上个月末。我们发现他时,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里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艾布纳沉默起来,阿尔文先生有脑疾,一直以来都在服药维持,但脑颅中的血像火炉中的星火,看似毫无威力,但只要火棍一捅,大火就会从火炉中喷发出来。
不过这是诸王都无可奈何的事。
艾布纳把酒杯推到一边,什么都吃不下了。很快晚宴结束,长桌上的食物没动多少。
他在走廊与奥雷亚斯告别,望着奥雷亚斯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收回眼睛。男仆带他去他的房间,好像怕他不知道是哪一间似的。
“我知道怎么走,你去忙吧。”
艾布纳打发了男仆,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门前,摸了摸这橡木门板,然后才缓缓推开,房间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床单显然换过,但表面还是印着茂盛的矢车菊。
他长舒一口气,把门关上,但在晚宴留下压抑感还压在心口。
艾布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紧紧闭着眼,脑中却全是白天的事情,父亲的病、阿尔文先生的死、陌生的男仆、瑞亚的眼神……甚至连饭厅的织锦帷幕都在脑中挥之不去。
该死的。
莫名的不安感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终于,他翻身下床,披上外袍,开门,空无一人,仆人们都已入睡,只有走廊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他把自己房间的门轻轻关上,蹑手蹑脚地向奥雷亚斯的房间走去,心快要跳出来,生怕哪个多嘴的仆人看见。但他又转念一想,看见又能怎样,深夜朋友之间的交谈有什么好怕的。
他又直起身子,脚下故意发出“咚咚”声,但当他转过弯,看见奥雷亚斯的房门时,又收回脚上的劲,像只做坏事的鸟,快速溜过去,伏在门前,也不敢大声敲门。
“奥雷亚斯——”他压着嗓子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