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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事家人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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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机质的4楼yan台,灰褐se的二丁挂外墙连接着黑漆斑驳的铁栏杆,一只黑猫蜷缩在nv儿墙边,用蛋h般的眼睛俯瞰着昵称小h的计程车。

家在从计程车窗玻璃仰望,正对着俯瞰的琥珀光芒,还以为那是安装在nv儿墙上的装饰,才一出车门便张牙舞爪地朝牠示威,黑猫不为所动,只是随着家在的移动,悠缓地转动牠的脖子。

家在略为受到惊吓,似乎还隐约听到牠项圈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忽而想起关於黑猫的种种不祥传说,转头瞪着身旁才刚付费下车的庭卉。

他们才刚从所谓的富人区归来,那个位在北边有着许多独栋别墅的山坡上,处处看得到绿荫苍苍、花团锦簇,坡道上的转弯处,尽头是一道石墙,那里什麽痕迹都没有留下,但庭卉却在那里驻足良久,没有收到任何讯息,也没有什麽不寻常的感觉。

那里是他们「生命断裂的地方」,庭卉是这麽称呼的。

听起来很疼痛的词汇,但庆幸的是他们的身t现在都无恙。家在悠哉悠哉地,也不晓得庭卉在那里凭吊着什麽。总之,他早已决定就让她罩着,论年纪、经验、财力,她是大姊头,跟班的小弟他有经验,绝对可以胜任。

而现在,他们已经回到这处巷弄内看起来颇有年份的旧大楼前,听说庭卉的住处就在大楼里面的4楼。

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家在满心期待。

但首先,沙发还没坐热、黑猫还没混熟,庭卉便端出了早已规划的一些奇怪行程,听说在她的伤病假期间要全部跑完。

节,家在也不确定那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曾经做过的梦,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始终没有吃到蛋hsu。

「你又走错路啦。」家在喃喃自语。

阿嬷唯一一次来到他梦里,说的好像就是这句话。那是方唐母亲丧礼结束那天晚上所做的梦,对照现实情况,也不需要阿嬷提醒。

「这次阿嬷还会来带我回家吗?」

问苍天,苍天无语,阿嬷也没有回答。

醒来那天早上,他跟庭卉说了所做的梦和小时候的事情,庭卉沉默了一个早上,到了中午才跟家在说起她小时候遭遇过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有个姨婆很疼我,说我很像她妹妹小时候的样子,她去世的时候,我大概五、六岁吧,听说在她入敛的时候,我突然翻白眼昏倒了。」

「冲煞?」

「如果真有这回事的话。照理说谁能在场、谁不能在场,应该都有请命理师算过。那时候我好像昏迷了很久,急坏了在场的大人们。」庭卉停顿了一下之後说:「具t的情况我也不记得了,但我清楚记得我在一个四周都很黑暗的地方动弹不得,然後就听到姑婆说:你可别走错啦。」

「嗄?」

「这句话和你阿嬷说的,可以说是异曲同工哪。但可不知道有什麽关联。」

「後来呢?」

「後来不知怎地就醒过来啦,听说我一醒来就想吃供桌上的米香,还大吵大哭呢。」

「为什麽?吓坏了吗?」

「不是,因为米香还在供奉途中,还不能吃啊。」

家在沉y了几秒钟,突发奇想:

「我们是那种容易离魂的t质,所以才会这样!」

「是哪,真希望在医学百科全书里面,可以找到这种t质的治疗方法。」

结果还是无解。两人身t都没有不适的地方,jg神上似乎也没什麽地方不正常,也就是彼此的灵魂在彼此的身t都适应得很好,就这麽长治久安下去,还可能有恢复的一天吗?

家在一人霸占了公园里的所有秋千,得意地摇摆着。耳听从树荫下传来的聒噪的外国话,他突然想到,没见过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们,监护者就是那几位正叽叽喳喳的外佣,而他自己倒成了那些外国人眼中的异类。

「姨,我好热。」

方唐突然跑了过来,作势要家在帮他脱掉外套。家在帮他擦汗,熟练地摺好衣服,收进方唐的小书包里,再拿出水壶喂他喝水,方唐满意地又回往砂池。

家在想像着其他小朋友望向他们的眼光中充满的是羡慕,因为就只有方唐不是让外佣陪着,而是像妈妈一样的阿姨在呵护着他。

秋千继续晃荡啊晃荡,从摇摆的双腿间看到了藏在树枝树叶间的鸟巢、从楼房窗户往外飘的窗帘,再晃荡几次之後,家在像是见鬼了一样,又瞥见紫se的花。果然,那花束似乎已经缩水缩到最小。

「你还真是耐力十足呢,宋家l,装了永备电池吗?」家在赞叹似地说。

「是ellen,我喜欢你这麽叫我。」

「怎麽改名啦?你不是叫做honey吗?」

「喔,叫我honey更好,honey~。」

「说你胖你还真的喘起来。」

家在感到头疼,不晓得如何治这个花痴。

「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打听过了,他只是你的助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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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他以为的郝家在,他倒是显得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晓得那才是「他的庭卉」。

「我随时敞开我的x怀,既往不咎。你想想看,他有我健壮英挺、有像我这样的才华吗?也不用摆在天平上b较了,你应该很清楚的。」

「是啊,非常清楚。」

「把他甩了,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家在哈哈大笑:「要我说,你跟豹纹ay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家在虽然不知道宋家l为什麽一直纠缠着他,但宋家l很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就是需要备胎。不稳定的事业需要靠山,俊俏的外表需要名牌与蝴蝶的陪衬,容易寂寞的心需要随时有人帮他取暖,所以最方便的对象就是富裕的美nv,事业成功的nv强人,所有同样孤枕难眠的寂寞芳心。而像庭卉这样有成功事业、美丽外貌、还算年轻的失婚nv人,没有拖油瓶、没有继承人,是他最ai挑战的玉nv级标的。

但最重要的是,上次他是被她的「粉丝」赶走的,而不是他甩掉她的,这实在有损他的男x自尊。

家在虽然不知道他的花花脑袋到底在搅弄些什麽,但几次相处下来,直觉方唐或许可以治他。

於是,家在大声唤来了方唐。

家在矮身抱住了朝他奔来的小小孩,在他耳边窸窣说了几句,方唐听了笑着点头。

「我现在很忙呢,没什麽要紧事的话,请慢走。」

家在不耐烦地对宋家l抛下这句话之後,拉着方唐的小手调头便要离去,就在此时,方唐拉住家在。

「”妈妈”,我要吃冰淇淋。」

方唐呼喊”妈妈”时还特别加了重音,变成了"马麻"。

「喔,乖,等一下我们就去吃炒冰淇淋。」

方唐颇为上道,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叫”yeah!yeah!”。

「妈妈……?」宋家l看看方唐,迟疑了数秒之後焦急地问家在:「你什麽时候有小孩的?你怎麽会有小孩?」

「他什麽时候出生,我就什麽时候有小孩。啧、啧、啧,居然问一个nv人怎麽会有小孩,b这4岁娃还不上道。你还以为对我很了解吗?真是的。请闪开,忙得很呢。」

他愣在当地,握着花的手在风中颤抖,呆呆地目送心目中的玉nv消失在街角。

玉nv形象瞬间瓦解。不知道为什麽,是艺术家的jg神洁癖作祟?亦或只是幼稚的幻灭?他一心认为,玉nv是要抱来睡的,怎能大肚子生小孩?

顺带一提,就在那天晚上,ay盛大举行了庆祝派对,骄傲地展示购买的新画,普罗旺斯。刚开始nv人们各个就像是专业画评一样对着画作发表意见、品头论足,也没多久,大家的注意力便转向各自购买的新包、新鞋,热络地讨论某个新开张的俱乐部与夜店,只剩宋家l一人独自对着画,凭吊着逝去的ai,时间虽然不长,但颇为哀戚。

话说家在心情愉快地牵着方唐的小手,远离了宋家l,走进了炒冰淇淋专卖店。方唐像是刚学会好玩的游戏一般,不时地用甜甜的声音呼唤家在「马麻」,家在喜孜孜地笑着,心里期望的是他可以叫他更雄纠纠一点的称呼,像是哥哥、叔叔,甚至是爸爸,只是目前看起来是期待无望,但还是很高兴,两人的关系好像更亲密了一些。

两人分别点了薄荷巧克力加坚果,以及蔓越莓加甘贝熊软糖,没有多久便各自拿着两大坨漂亮的炒冰淇淋,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

「好妹?」

循着声音,家在看到了呼唤他的人。一个三十岁上下、西装笔挺的男人。

「嗄?叫我吗?」

「好妹……」

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心ai的宝物,家在两眼盯着他的脸,内心实况os「oh,ygod!」,但仍若无其事冷冷地说:

「你是谁啊?」

男人表情十分讶异:「你不认得我?开玩笑的吧?」

家在感觉到方唐的小手正用力拉他的手指,他本能地紧握住蠢蠢yu动的小手。

「没开玩笑,我不认识你。本姑娘不接受随机搭讪,再见。」

家在抱起方唐,像是逃难一般快速离开。庭卉就在不远处的咖啡馆那边等候他们,家在希望快点看到她。

方唐有一个对开的锡制相框,两边各放了一张照片,一边是他的妈妈,另一边是他的爸爸;他们各自微笑,笑容永远对着目视的人。他们没有半张合照,庭卉只能为方唐张罗他们各自的独照,「永远不可以忘记自己的父母」,庭卉这麽叮咛方唐。家在有点羡慕,从来没有人为他准备这样的东西。

但是家在对於照片中的男人实在没有好感,趁两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将像框收在某个ch0u屉里。他也记住了照片中男人的脸,希望有一天见到他时可以练他的拳头。

然而一旦真的遇上了,却没有挥拳的动力。

家在抱着方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庭卉面前时,庭卉一口咖啡正流经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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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麽这麽急啊?被追债吗?」

家在略微调整气息之後,带着点怨气说:

「就是啊,你的男人债。」

「宋家l又来纠缠你了?嗳,你不是有练老拳吗?赏他几个不就得了,那家伙弱不禁风的。」

「喔,好妹越来越长进,在小孩面前说这些。今天吃了火药吗?要不要消消火?」

说着将大半都已融化的冰淇淋推到她面前。

「这是,炒冰淇淋……n昔吗?」

绿油油的「n昔」上面还有几片坚果在漂荡着。转头见方唐已经乖乖地坐在一旁,t1an着沾了冰淇淋甜汁的甘贝熊软糖。

庭卉笑着对方唐说:「方唐,我刚才说的你要忘记喔。」

「嗯,我没有听到呢。」

方唐只是埋头在冰淇淋里,不再作声。家在拿出纸巾轻轻地帮方唐擦拭额上的汗水和沾了冰淇淋的脸颊,庭卉看了这一幕不禁心想,家在越来越像个nv人;而自己呢?上厕所时自然而然地掀起马桶盖,刮胡子的手势也越来越顺畅,好像也很习惯了当个男人,不晓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咖啡馆用完简餐,照例三人会像一家人一样大手拉小手压马路走回家,但这天,家在提议到另一头的书店看书,顺便帮方唐买些童书。

家在自动自发想要看书,这倒是令庭卉讶异,也有些欣喜,自然表示同意。三人在书店混到了打烊时间,才慢慢地踱步回家。

电梯铃声一响,家在阻止抱着已入睡的方唐的庭卉跨出电梯,自己先从电梯门探头出去,看看电梯间空无一人,这才放她走出电梯。

「宋家l没有这麽勤快,这麽晚了还守在这里。」

庭卉怕吵醒方唐,轻声细语地说。她依旧以为家在防的人是宋家l,全然不知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宋家l正沉浸在他的凭吊派对当中。

家在不发一语,进了家门便先去打点方唐的床铺。

夜已深,但家在仍蜷缩在yan台上的仿藤塑胶椅里,奇奇看准时机,跳上他的大腿,b得家在只好将缩在椅子上的腿往下放,为奇奇整好牠的临时睡垫,也就是自己的大腿。

家在抚0着奇奇身上柔软的毛,牠则用舒畅的低鸣回馈。

方唐有一天要还给方汉的,家在很清楚,於情於理都该这麽做,但怎麽舍得才刚成为一家人就要拆散?自从方唐来到他和庭卉的家,没几天他就发觉,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一个有大有小、还有着很多支线延伸出去,像棵大树一样有生命力的家,这是他从未t验、不曾有过的温暖。

「那个方汉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谁不要出现?」

家在的自言自语突然有了回应,吓了一大跳。他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庭卉,回想傍晚抱着方唐逃离方汉时,一路上一直在方唐耳边念着:「你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没看见…」方唐果真就不再说话了,就连在咖啡馆和书店时也一样,就只是默默地吃饭、看书,也不再调皮地喊他「马麻」。我做错了吗?家在反省着。

庭卉咕噜咕噜地喝着瓶装水,想问家在今天发生了什麽事,因为一整个晚上,他和方唐都跟平常不太一样。那种有些凝重的气氛,很不像平常的两人。

她将宝特瓶与瓶盖放在两张椅子之间的小圆桌上,往空椅坐下,两腿抬高搁在yan台栏杆上,上身微仰躺着略作休息。

家在看了也想依样画葫芦,无奈腿不够长。他只好侧身朝向另外一边,手肘搁在椅子的扶手,以手掌支颐。「啊~~,可恶!」这真是g在心里,好好的长腿现在却长在别人身上。

「方唐今天都不大说话呢,有什麽事情吗?」

庭卉依旧维持刚才那个舒畅的姿势,但脸已朝向背对着她的家在。

家在回头看了庭卉几秒钟,又转头继续背对着她。

「我在逃避问题哪。」家在喃喃自语。

再回头见到的是庭卉转为狐疑的表情,她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了吗?家在调整了坐姿,抱着奇奇翘起了二郎腿,正se问道:

「如果你见到方汉,会有什麽反应?」

庭卉扬起眉毛,对於家在突然抛过来的球,不知如何反应。倒是家在急着替她回答:

「给他一个ai的抱抱?不对,那是宋家l会g的事。给他三七二十一个拳头?也不对,那是郝家在打算做的。所以好妹会做的是……」

家在再度端正姿势,将双腿齐放,双手围着奇奇,尖着嗓子说:

「呦,好久不见,喔,这是你忘记拿走的三角k还有小孩,」说着将腿上的奇奇当作小孩拎给庭卉,语气则是越来越重:「记得早上喂燕麦粥、晚餐不准吃炸j、半夜两点要起床尿尿。是这样吗?理x的好妹?」

庭卉怀里突然多了奇奇,心里想的却是不太应景的事情:奇奇已经好久不来找我了,这样抱着,真是久违了。她掂了掂奇奇的重量,跟某人一样变重了,是因为某人老是喂牠吃垃圾食物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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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是常说,动物b较具有灵x,但为什麽奇奇认不出自己才是从小把牠扶养长大的主人?还是牠更中意那个老是扯牠後腿、喂牠吃垃圾食物的冒牌主人?

庭卉苦笑,自己也跟家在一样在逃避问题吧?所以脑子里想的都是臂湾里的黑绒绒奇奇。然而她嘴上回答的却是:

「你没给我三角k,啊,方汉不穿三角k的。」

家在抓起桌上的瓶盖丢向庭卉,却打中了奇奇,受到惊吓的黑猫先是警戒地盯向牠自以为可疑的敌军方向,接着飞速溜向屋里。

「你这家伙!」

不知道家在气的是她答非所问,还是「方汉不穿三角k」这部份?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方唐迟早要离开的,谁叫你要那麽宠他?别意气用事了。」

「我就是要意气用事,方唐已经是我们的家人了,凭什麽交给他?

「我们的……家人?」

家在没有发现自己的话中有异,但他其实别无他意,就像是在说「我们兄弟」一样。他用力地点头,对自己的「大哥x怀」感到骄傲。然而庭卉却对「我们」这两字敏感;他们像现在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就在这思绪出现的瞬间,心中居然出现一丝不舍,她甩甩x中的这奇妙情绪,冷峻地说:

「别傻了,你要帮方唐做最好的打算,这麽小的孩子,已经没有亲妈妈了,当然最好是跟在亲爸爸身边,我们充其量只是临时保母。」

「最好的打算?」

家在心中不停地覆诵这句话,因为他曾经听过。

家在一直对方唐感到心疼,不知道那些抛弃自己小孩的人,他们为什麽可以忘得一乾二净,然後到另一个地方过他们的日子?他们从来就不会不安,不会思念吗?然後被抛弃的孩子日夜思念,幻想总有一天父母会来寻找他们。为什麽就只有小小孩要受这般的苦?

家在知道这种苦,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现在又想起来了,大人们唏唏嗦嗦轻声细语说的,「要为孩子做最好的打算」。那是妈妈和阿嬷之间的对话,结果就是他从小就没有双亲,由阿嬷独力扶养,那便是大人们的「最好的打算」吗?

他已经成年,这些往事只是一种遗憾,对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他突然间变成庭卉,也意外地抓到一些不曾有过、也不曾奢望过的东西,过去的他懵懵懂懂,现在他知道了,未来是可以改变、可以扭转的。那便是勇气,有勇气去做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决定。

他原本不具有庭卉的资质,但鼓起了勇气去尝试了,将原本的庭卉改变成另一个庭卉,虽然过程像是吊钢丝一般令真正的庭卉提心吊胆,也可能让一些人不满意,但他真的努力了,也不打算松懈,这便是他对自己和庭卉所做的「最好的打算」。他很庆幸当初庭卉没有放弃他,未来则要继续勇敢地过下去。

而眼前,他还必须为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做「最好的打算」。

便想起来了,他是开公车的司机伯伯。

他亲切地问方唐:「小弟弟,你一个人吗?爸爸妈妈呢?你要去哪里啊?」

方唐看车内除了自己和司机伯伯,空无一人,他挨着窗子往外看,有好多一模一样的公车,他一开始感觉很有趣,但随即想到,榕树公园呢?公园在哪里呢?

他呆了半晌,看着司机伯伯的脸,看着看着,便开始哭了起来。

家在和庭卉很快便接到方唐走失的通知,竟是因为方汉没有方唐的照片可以提供给警察。家在迅速将手机上的照片传送过去,同时两人也飞奔到警察局。

三个人在局里焦躁地等候,家在非常气愤、伤心、後悔,怎麽人才交给方汉不到半天就走失了?方汉几次试着想和「好妹」说话,但家在就是不理会他。

他始终没能和他的好妹说上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透过那个名叫郝家在的男人在进行。前一天也是他将方唐交到他手上,还开车送两父子回饭店,当他跟方唐絮絮道别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父子。

一位穿制服的警察来告诉他们,方唐的资料已进入失踪人口系统并通报协寻,附近的巡逻车也会特别留意,除非是被拐走或碰上坏人,否则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方汉极其懊恼,万一方唐真的碰上坏人……,他不敢想像结果。多年前为夫失格,如今为父失格,难怪好妹连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一开始连人都不认,她是早就看透自己了吗?而自己却到了今天才有所觉悟。

警员前脚才刚走,庭卉的手机便接到自家里市话转接过来的电话,才接听不到两分钟,庭卉便露出笑容兴奋地说:「找到了!方唐找到了!」

不到半个小时,伴随着简短的警报声响停靠在警局门口的黑白两se警车,车门一打开,一位员警才刚下车,一个小男孩便碰碰跳跳地从後座跳了出来。一看到守候在警局门口的人,小男孩马上兴奋地跑过去。

「马麻!」

方唐抱住家在,家在也紧紧抱住方唐,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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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将方唐高高举起,生气地说:「你这小鬼!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唉呦,我就跑去坐公车,我要回家啊,刚刚又坐警车耶,马麻有看到吗?喔~喔~喔~。」

方唐淘气地学起警车的警报声。其实那简短的声响,是警察杯杯应方唐要求,在到达警局时才开启几秒钟的。

原来方唐的确是上对了公车,但却是相反的方向,公车没有驶向他熟悉的公园,而是公车总站。随後司机很迅速地便将方唐送到警察局,不过那时方唐的协寻通报还未进入警局系统,偏偏方唐也不知道任何的电话号码。但jg明的警察凭藉着方唐提供的公车号码、414号4楼、榕树公园、炒冰淇淋专卖店等等线索,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就搜寻到庭卉家里的电话,才刚与庭卉通完电话,警员们便看到了警局内的协寻通报。

「我们也没做什麽,小弟弟很聪明,是他自己找到回家的路。」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悦地说。

「我们方唐这麽厉害,小小年纪就会三角定位呢。」

「什麽是三角定位?」

「我们回家估狗。」

家在亲吻着方唐的脸颊时,眼眶已经sh润。

又回到原点。家在抱着方唐望向庭卉,脸上露出的是他平常赖皮时的表情。庭卉心里嘀咕,这次他不会再放走方唐了,这个傻瓜,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庭卉生气地回望家在,两人间的眼神交流,使得在一旁的方汉领会到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他渴望着,希望能和她说说话,这或许是他最後的机会。

「让我跟好妹说话,好吗?」

方汉向站在他身边的庭卉请求,但双眼却注视着「好妹」。

前一天方汉也是这样要求,但家在执拗,就是不肯,也不管方唐就在他怀里,语气相当不客气地说:「我怕三七二十一拳不够看,你希望我真的把他揍扁吗?」

那时家在虽然已经帮方唐整理好行李,但他仍紧紧抱着方唐,不舍放掉最後一刻的温存。那时,如果没有家在的嘱咐与叮咛,方唐恐怕不会乖乖的跟方汉走。此时,似乎也只有家在能够解决了。

庭卉走向相偎相依的两人,三人一齐向警察们致谢之後,庭卉双手伸向方唐,柔声说:「来,给我抱。」

方唐不依,更加紧紧搂着家在。庭卉能够理解,自己是前一天将方唐送走的人,也难怪他不让自己抱。

「乖,让马麻跟你爸爸说话,我们去那边吃冰淇淋,好不好?」

「你想让我跟他说什麽?用拳头说吗?」

「他想听好妹说,而不是听我讲。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你只要别闯祸就行啦。」

「啊,你说得倒方便。」

不知是理解大人们的事情,还是想吃冰淇淋,这会儿方唐乖乖地让庭卉抱着,撒娇地说:「我们去吃炒冰淇淋吗?」两人朝向拐角处的速食店越走越远,已听不到庭卉回答什麽了。

庭卉的意思听起来像是让自己全权处理了,家在意气风发,就像「老板又把大客户交给他了」的红牌业务员一样,他摩拳擦掌,挺起x膛大步走向方汉。

家在兴冲冲地推开速食店的玻璃门,很快就找到坐在二楼窗边位置正在喝咖啡的庭卉,而方唐则在游戏区与刚认识的小朋友玩耍。庭卉平常总是说什麽热量高又冰凉,对身t没有好处,不喜欢他们吃冰淇淋,今天却难得为方唐买了巧克力圣代。塑胶杯装着的圣代只剩下三分之一,几乎已经融化成r白se的甜n水,在yan光下摇曳着浮动的油光。

庭卉看着脸上泛着胜利之光的家在,反而叹了一口气,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方汉呢?」

家在往庭卉身旁的空椅坐下,拿起拖盘上的纸巾擦拭额上的汗水,一手拿起白se塑胶汤匙舀动塑胶杯里的n水,淡淡地说:「回饭店啦。说什麽公司有事,搭晚上的飞机回加拿大。」

「今晚吗?方唐的事怎麽处理?」

「他会跟律师商量,反正先寄放在我们这里。」

「寄放?方唐是菜篮子还是行李吗?你们到底说了什麽?」

「总之……」

「马麻!」

方唐突然跑过来,抓住家在的大腿,原以为他是见了家在想要撒娇,随後却抓了家在身上的衣服抹抹脸上的汗水,笑嘻嘻地又跑回游戏区去了。

「啊!这小鬼。」

「哼,你以为小孩都是天使吗?走着瞧吧,你以後有苦头吃了。」庭卉幸灾乐祸地说。

「……就只有我吗?把拔。」

家在拿起庭卉的咖啡杯,咕噜咕噜地喝下已经不烫的温拿铁。

「这是我的……」

「别小气了,再去买一杯吧,我好渴,我要冰的,把拔。」

「……先告诉我你们谈了什麽。」

庭卉耐住要发火不发火的x子,冷静地问。

「我也要巧克力圣代。快一点,渴si了、饿si了。」

看样子不先喂饱家在是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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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想要的情报,无可奈何的庭卉只好先下楼去花钱消灾。

话说约一小时之前,方汉和家在走路到离警局不算太远的饭店大厅,一路上不论方汉说些什麽,家在只是不置可否地随口回应,因为他提起的地名物名人名等等,都是他一无所知的。但在方汉听起来,却彷佛好妹不愿意回顾他们共有的回忆。

在饭店大厅的咖啡馆里,家在不客气地点了最昂贵的饮料,还隔着菜单提醒方汉:「你请客喔。」

方汉温柔地微笑,彷佛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家在根本不在乎眼前的男人抛来的充满热度的眼光,只是淡淡地望向窗外,发现今天的雨水洗净了空气,让天空洒下的午後yan光,闪耀着纯洁的r白se光芒。而方汉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惊讶地发现她b以前更美了,脸上有他不曾见过的光采,他非常後悔,没有参与她的这几年,错过了她的美丽进程。

直到服务员将两人点的饮料送来,他才终於甘愿结束这甜美的时光,开口打破寂静。

「这几年……过得好吗?」

「嗄?嗯,很好,没挨饿。」

家在特意制造出各种声响,大口x1shun有着奇妙缤纷桃红se彩的饮料。

「你……还在恨我吗?」

「唉,别提这些。」

家在用x1管在杯里画了几个圈圈,像个保险业务员一般信誓旦旦地说:

「我跟你来这里是想跟你说方唐的事情;我带他几个月了,照顾他我是很有心得的,我们就像兄弟、父子,呃,我是说母子,如果你不打算带他的话,可以把他放在我这里。」

然而方汉却误解他的意思,兴奋地握着好妹的手。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方唐,我们一起回加拿大吧,我们重新来过,我们一家人忘掉过去,开开心心过日子。」

家在用两根手指捏开他的手,冷冷地说:

「你说得倒挺开心的,这世上有这麽方便的事吗?」

「你想要我要怎麽做,告诉我,都听你的。」

「喔,如果你能让方唐的亲妈妈复活,我就什麽都依你。」

好妹提出这样的难题,等於是拒绝他了,但方汉还没si心,正打算继续说服她,却听好妹柔声问他:「对了,你这几年过得好吗?」这是重逢之後节,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局。

「你真的每个字都看了吗?」

「当然,看,我还画重点呢!」他展示着画了许多红线与写了许多注解的书稿,而且还气愤地说:「还有啊,你非得让主角这麽凄惨吗?这不是雷霆万钧、赚人热泪吗?」

庭卉不知如何回应,反问他:「你这是正面评价还是负面评价?」

除了「陈庭卉」的工作,还有「郝家在」的写作事业,一gu脑全都压在庭卉身上。看到师父经常通宵达旦、眼眶泛黑,热情的徒弟这才终於想到,该分担师父的辛劳做点家事,於是便自动自发地打扫、洗衣、洗碗,甚至还沏茶孝敬师父。师父看在眼里,差一点就落下欣喜的泪水。

庭卉名为助理,b家在更加忙碌,家在工作结束了,但庭卉却被工作人员拉着说话,商讨一些细节琐事。每遇到难以处理的事情,家在总是一贯的说法:「我想想之後再让我的助理跟你们讨论。」

家在传了简讯给庭卉,要她到刘大哥的咖啡车跟他会合,庭卉回简讯说,多多会将方唐送来,顺便还车。

家在踱步到咖啡车,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聚会点之一,就连陈多也熟悉这里的咖啡味。他跟刘大哥打了声招呼,他的助理是这里的,他理所当然的也受到礼遇。他点了咖啡,挑了树荫下的位置坐下,等候多多到来。

「怎没看到家在?」刘大哥百忙中还亲自将咖啡送来,笑盈盈地说。

「还忙着呢。」看着刘大哥充实地忙碌着,家在回以愉悦的笑容。

「多亏陈小姐,家在也出人头地了,呵呵呵。」

「可不是吗?他很努力的呢,肯定要出人头地,呵呵呵。」

在树荫下悠闲地乘凉喝咖啡,家在没多久便等到了熟悉的白se房车,方唐一下车便奔向家在,忙不迭地分享今天在幼稚园发生的事情。

「方唐要喝n茶吗?多多,要喝咖啡吗?」

家在朝站在车门边正在接听手机的陈多挥挥手,陈多挥手回应说不喝。家在帮方唐买了蜂蜜特调n茶,返回座位时,陈多也已收起手机,笑着走向姊姊。

「老姊,车再借我一下,一下下就好,我去接个朋友。」

「去接小如吗?」

「呃,……你怎麽知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知道小如是郝家在的”准nv朋友”吗?」

「……或许曾经是,但小如也看得出来郝家在志不在她身上,」说着露出诡异的笑容:「所以她也适时转向啦,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你凭什麽让她转向?人家郝家在好歹还有工作呢,你呢,这役毕待业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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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子挂多久啦?」

家在拉起长nv的脸孔,训了弟弟一顿,好不得意。

「姊~,你怎麽这样说你自己的亲弟弟?哼,我早就知道,在你眼中我不如那好自在小子。」

「别再这样叫他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真是的。」

「哎呀,没时间了,就二十分钟、半小时。」

陈多边说边退回车上,也不等姊姊答应便发动车子将车开走了。家在望着快速离去的车尾嘟哝着:「你说半小时,我说肯定会自动延长到一小时。」

「小如姊姊是多多叔叔的nv朋友吗?她请我吃草莓蛋糕呢。」

方唐喝着加了蜂蜜的特调n茶,郑重其事地说。

「哦,什麽时候?」

「上次你们去录影的时候。」

「你有看到或听到什麽吗?」

即使对象是小孩,家在也想八卦一下。方唐想了一下,问说:

「你为什麽说,小如姊姊是”郝家在的准nv朋友”?”准”nv朋友是什麽?”郝家在”不是你吗?」

「嗄?」

「把拔不是常常这样吼你吗?郝家在!不要再吃垃圾食物了!然後阿嬷都叫你好妹,所以郝家在就是好妹,对不对?」

家在哈哈乾笑、冷汗直流,不知从何解释起。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那,你知道把拔的名字吗?」

「好自在!」方唐得意地说,随後又补了一句:「师父!」

所以说,身教重於言教。家在心想,回家得跟庭卉好好商量这件事情。

庭卉才刚步出电视台大楼,便被一个小个子男人拦住,那人对着庭卉上下打量,兴奋地说:「郝家在?郝小子?真的是你!长高长壮了呢,真有你的!」

「你是……?」庭卉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却叫不出名字。

「我是吴志刚,大钢牙啊!」说着做出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子的动作,口中还嚼着的口香糖隐约可见,他说:「不记得我了吗?哈哈哈,也难怪,我也长高长壮了。」

吴志刚或许跟陈庭卉差不多高度,但从郝家在落在他头顶上的视线看来,实在说不上是高壮。听他的说法,应该是家在很久以前的旧识,说不定是来自家乡的人。庭卉保守地维持微笑,并不像对方这样热络。

「其实我看到你好多次了,要不是今天一直撇风,大哥不让我跟着,我根本没机会跟你说话呢。」

「喔……是吗?」

撇风?什麽意思?庭卉正纳闷着,瞥见自己的白se房车就在正前方靠边停车,而且还是并排停车,见到陈多拉下车窗,要他过去,於是庭卉便趁机摆脱吴志刚。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庭卉快速走向陈多,却听吴志刚在背後问道:「哇,你的车吗?发财啦?」

「我老板的车。」

庭卉匆匆回头丢下这句话,更加快步走向陈多。陈多步出驾驶座,将车子交给庭卉,两人交换了两三句话,陈多拍拍庭卉的肩膀,转身离去。庭卉的娘家就在隔两条街的不远处,陈多打算走路回去。

吴志刚见庭卉将车驶离,边嚼着口香糖边说:「我知道你老板,跟我嫂子一样是个美人呢。」

庭卉开车接了家在与方唐回家,向家在提起遇见大钢牙的事。家在想了一下,说起他还在黑帮周围像只无头苍蝇飞来飞去凑热闹的时候,跟他同样是小弟级的一个熟识,就叫做吴志刚。他的父母好像很早就离异,而他父亲长年离乡背井在外地打拚,所以他跟家在一样,也是祖母带大的小孩,而且就住在同一个村,所以跟家在也就特别亲近。但是自从家在远离黑帮之後,跟他也就失去了联络。不过,家在阿嬷去世时,他的阿嬷好像有来关心过。

「原来如此,难怪他身上有某种味道。」

「什麽味道?烟味?槟榔味?辣妹味?」

「口香糖味……。不是这种味道,我是指”混混”的味道、”迷途的羔羊”的味道。」

「混混,我懂,迷途的羔羊?那家伙有那麽可ai吗?」家在叹道:「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记得他有正式入帮派呢,歃血为盟什麽的。」

「真的?割手指吗?」

「就是因为看他们在割手指,所以我才决定落跑,看起来很痛呢。」

「不是因为当黑道太辛苦吗?」庭卉笑着说:「还好你跑得快,要不然……」

庭卉接着要说的是「就不会有今天」,但仔细想想,今天这个样子有更好吗?

却听家在说道:「就是啊,想想当年真是傻得可以呢。无所事事,饱食终日,朽木一根,还以为自己很帅……」

「啊,难怪我觉得他面熟……」

庭卉终於想起曾经见过吴志刚,因为他有一副「他以为他很帅」的神态,好像是某个大哥的跟班小弟,每次那位大哥来电视台,他都会守在身边,有时候站得直挺挺的,双手还放在腰後,看起来像是稍息的动作。听说那位大哥是某家公司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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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nv朋友也在电视台工作,是某个美容节目的主持人。

「现在有些帮派好像也企业化了,就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公司了。」

「金融、人力派遣……之类的吧?」

「那就不需要特别跟他套交情了,黑帮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家在也同意,毕竟是很久没有联络的旧识,而且,当然要让庭卉远离是非。

自那次之後,庭卉总是会无意间便遇见吴志刚,而家在只要一看见吴志刚藉机向庭卉攀谈,便会call她方便她逃遁,虽然对少年时的同伴感到万分内疚,但为了让庭卉远离麻烦是非,只得如此了。

号称大钢牙的吴志刚在街头鬼鬼祟祟,将脸上的墨镜往下推约莫一公分,细眼观察周围的动静,不多时他将墨镜推回原位,拉下头顶上的滑雪帽盖住耳朵,身手矫健地滑进一家不起眼的末代网咖。

他惹毛了大哥,大哥要ch0u他脚筋,他回就叫做「大钢牙落难记」。

被关在後车箱里的家在,虽然没了力气仍si命地敲打上方的铁皮,没多久便感觉车子启动,紧接着晃动了几分钟之後便稳定下来,车子应该已经行驶在柏油路上。家在x1了几口车厢内w浊的空气,愈感焦躁与不安,忽然感觉方唐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服,无声地啜泣着,他握住他的手,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不多时便将注意力转向周身的环境。

车箱盖子看似曾经撞凹过,所以并没有密合,在行驶中始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从先前的模糊印象和车箱里散发的味道,家在猜测这是一辆饱受风霜的老爷车。两人被丢在这狭窄的黑暗中,手脚无法伸展,还好方唐受到惊吓只是啜泣,并没有大哭。

「马麻……」

「乖,马麻在这里,不要害怕。」

家在伸手环抱着方唐,安抚了他一会儿。

「马麻很痛吗?」方唐哽咽地说。

先前家在一时还腹痛难耐,但此时的神经似乎无暇顾及痛感,所有的能量都用来供给思考。

「不痛了,拳头来的时候身t往後退缩的话,就可以减少疼痛了,懂不懂?」

「不懂。」

「现在不懂没有关系……,方唐有哪里会痛、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好黑,我什麽都看不到。」

「是呢,好黑……,因为,我们在茧里面啊。记不记得蚕宝宝变成蛹,躲在茧里面?等一下我们就要破茧而出了,再忍耐一下。」

「要变成蛾吗?」

「就是啊。方唐好聪明。所以呢,方唐可以先睡一下,等一下才有力气飞走啊。」

「我好渴,我想喝水。」

「我也好渴……,但是蚕宝宝在茧里面也是不吃不喝啊,所以,我们不可以输给蚕宝宝,知道吗?」

「嗯……」

方唐很听话,没有哭闹,只是因为难受,嘟嘟嚷嚷了一会儿,好像就睡着了。

但家在可无法闲着,他用脚0索,按照之前还有光线时看到的方位,用力踢了几下,车箱内便突然出现一道微弱光线。家在踢的便是後车灯的位置,这部老爷车的车灯遮饰盖早已松脱,就这样慢慢用力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灯便从倾斜变成仅靠着几根电线悬挂在车外,而车箱内也变得稍微明亮起来。家在心想,後车灯严重破损甚至外挂的车子还满引人注目,说不定会因此被交警拦下,到时候只要大声吵闹,应该就可以引来警察。

但是,一直到了鲤鱼潭村,居然都没有任何动静。其间家在利用微弱光线在车箱0索,居然找到了一支螺丝起子。

家在紧握着螺丝起子,心想:「吴志刚这小子是笨还是坏功夫没学全?居然还提供了让r0u票逃跑的工具。」

其实家在还0到了bang球bang、板手等器具,但结果还是锺情於这个大小、杀伤力都适中的「武器」。

当车子终於停下,引擎也随之停止运转,家在意识到车不是停红灯,而是到达了某个目的地。

吴志刚走到後车箱,踢了一下车灯,骂了声「破车」,打开後车箱,在见到「家在的nv人」之前,先看到的是一根球bang抵住自己的腹部,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吴志刚还有闲情逸致想着「这是我的签名球bang耶」,随後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只见到一个nv人从车箱跳出,大声说:「这记是还你的,」脸上随即又吃了一bang之後,nv人接着大喊:「这记是送你的!」

家在出手的。不知过了多久,依旧疲倦的双眼,渴求真正的安眠。她用力x1了几口香甜的空气,起身拉起浑身无力的家在,连拖带扛的将他拉入室内。

「啊~~,可恶,她就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吗?」

家在隔着在身旁呼呼大睡的方唐,望向隔床安稳熟睡的庭卉。

在家里也是这样分配床位的,家在也没什麽可以挑剔。但是,先前两人在露台的时候,庭卉看着他的眼神,用一句腐话来形容,就是「星星掉落她的眼睛里」,害得他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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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眼睛,只能拚命安抚怦怦乱跳的心脏,一心一意假装自己睡着了。

「啊~~,可恶,郝家在,你这胆小鬼!」

家在辗转难眠,兼浑身酸痛、累得要si,一会儿像是鬼压床,一会儿好像看见阿嬷,正在破口大骂:「你是si到哪里去啦!你这没胆的!」

家在从噩梦中惊醒,见到庭卉坐在自己的床边,讶异地看着自己。

「作噩梦了吗?」

看看窗外,居然已经天亮。

「你睡得不太安稳呢,要不要再多睡一会?」

「几、几点了?」

「已经九点多了,方唐都吃过早饭,跟其他小朋友在玩了呢。」

家在想起民宿老板好像有两个还是三个年纪跟方唐差不多的小孩,昨晚那些孩子们已经玩在一起。

「如果你不睡的话,有一位李先生在找你呢,他说中午以前会过来这里见你。」

「李先生?哪个李先生?」

「法院指派的遗产管理人,有印象吗?」

「啊……,那位李先生啊。」

「我刚刚跟他通完电话,他一再叮咛我这次可别再跑了。你g了什麽事情见了他就跑?」

「哈哈哈……」家在抓抓头皮,傻笑着说:「因为他是什麽管理人啊,我一直以为他要抓我回来管理我家那个破房子……,现在想想好像不是,对吧?」

庭卉哈哈大笑,「遗产继承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至少知道所谓管理并不是要你一直待在房子里,而且你应该是要继承而不是只有管理而已。」

「哈……,就我家那个破房子吗?」家在笑着说:「要不是那位李先生一路追着我跑,说不定我不会流浪到台北呢。」

「蝴蝶效应吗?」

庭卉苦笑,原来那位李先生就是那只振翅的蝴蝶呢。

她拍拍家在的肩膀说:「你先准备一下,待会回你老家。李先生问了关於不动产所有权状的事情,不过好像不是很重要。总之,听说你有地跟房子呢。张爷爷也说,要你赶快办理继承,已经拖好几年了。呵呵,他想跟你租房子再养第二只小鲤鱼呢。」

然而家在此时想到的,却是方唐母亲去世之後为他办理的抛弃继承事宜。

「抛弃继承吗?」

「为什麽?」庭卉讶异地问。

家在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是家徒四壁,如果阿嬷跟方唐他妈妈一样有欠债什麽的,也不奇怪啦。我们家连个蛋hsu都买不起呢。」

「是吗?……如果阿嬷真有负债,多半也是为了你,就跟方唐的妈一样。」庭卉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不多的话,我们就想办法清偿吧。如果真的很多,再考虑抛弃吧。至少,你会想要留住你的老家吧?」

「……现在抛弃还来得急吗?都那麽多年了。」

「当时你还未成年,可以商榷的吧?等你的管理人来了之後跟他讨教吧,反正现在伤脑筋也无济於事。」

从「小鲤鱼」民宿走路到家在的老家,沿途水稻绿野绵延,不过十几分钟便到达。两人在倾颓的门前处驻足良久,望着废弃小屋、冲天杂草组成的创意大盆栽,百感交集。

一进到屋里,庭卉发现整个地板已经积了一层泥,也就是变成了泥地,难怪各式杂草可以在这里落地生根。这对庭卉来说可是第一次,见到这麽原始的房屋。屋里只有简单的一大一小两张床架、两三个高矮柜子,打开柜子,除了几项不甚实用的日用品,大部分都是空的。

「这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吗?」

「不,……除了餐桌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不见了之外,其他的几乎都在。」

「是吗?」

难怪他要说家徒四壁了,没有任何装饰品,仅存的家俱看起来也是年代已久的样式,就连墙壁也是处处斑驳,像是长了壁癌。

家在看看屋里,思考了几分钟,将还在张望橱柜的庭卉唤来,两人合力将大床移动到另一侧,床底是一块大草蓆,经年累月下来,已经被水气和泥土嵌入地里,彷佛一面有着草蓆花纹的地板。

家在跑到屋外,从废弃物中找到一根铁bang,用铁bang将草蓆撬开,那张草蓆果真就像是一片混入了泥土的软板,被铁bang撬开之後已经破碎成好几片。没有草席遮掩的地板,露出了一个嵌在地板里、约一公尺长宽的铁板,正中央有个铁环,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个掀盖。

庭卉惊叹地说:「阿嬷藏宝吗?怎会有这种东西?」

家在回说:「我也不知道,ga0不好打开里面是si人骨头。」

「你不知道里面是什麽?那怎知道有这个东西在这里?」

「我一直有个印象,就是阿嬷鬼鬼祟祟地移动床位,不晓得在做什麽。原本几乎要忘记了,但今天早上做的梦,里面就有这一幕呢。」

「阿嬷怎麽老是托梦给你?下次请她顺便报个明牌……」

庭卉用力提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将盖子掀开,原来整个是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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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任何一侧连接在地板上,於是便将盖子移到一旁。

「喔,你们郝家的派头出现了。」

藏在铁盖子下面的,是个一公尺见方的地洞,地洞的每个面也都是铁板,当中放着大大小小的铁盒子、铁罐子,算算总共有六个。看来家在对铁罐子的偏ai是其来有自。

两人像是围炉一样围坐在地洞两边,家在取出最上面的铁盒子,原本应该是装着进口饼乾的盒子,边缘早已生锈,上面的文字似乎是欧文,两人都无法辨识。用力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照片、旧证件、发h的文件等物。

「这是你吗?」

照片上的人正是婴儿时期的郝家在,照片背後的数字则是出生满月的日期。

「喔!原来我小时候这麽口ai!」

其他还有周岁、学步时期直到小学、中学的照片,只有十来张,但每一张都有护贝。

家在盯着其中一张,口中喃喃:「阿嬷……,那时候她好年轻。」

那是唯一一张合照,阿嬷手拉着看起来应该是才刚学会走路的家在。

「没有底片呢。」庭卉翻找盒内,没看到底片。

「底片?那是什麽?」

「你不知道底片是什麽?」

见家在摇头,庭卉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居然不知道底片是何物。

「你别笑我,我一直到上了国中之後,才知道原来莲蓬头不是食物。」

「啊,原来莲蓬头不能吃啊!」

他愣了一下,才发觉庭卉是在取笑他。他随手从放在腿上的铁盒中拿了一件东西就要丢向她,却惊觉那是遗失已久的心ai之物。

「啊,这是我的小蜜蜂!」

那是塑胶制的玩具,一只站在两个轮子上的肥嘟嘟的蜜蜂,家在儿时记忆中唯一的玩具,这也是回收的战利品,阿嬷从一个陈旧的大塑胶袋中翻出来,拨去上面的尘埃之後递给他的情景,彷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清晰。这小蜜蜂失踪已久,原来是阿嬷藏了起来。

「原来这只这麽小啊!」

随着手掌的倾斜幅度,蜜蜂在家在的掌心滑来滑去,上面无数的刮痕,诉说着年岁已久的事实。

「一定是阿嬷帮你留下来的,怕你ga0丢。」

庭卉微笑着拿出第二个方形铁盒子,这个则是知名的喜饼品牌,两人还都吃过,边回想饼乾口味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全部都是文件,看起来像是分门别类分别放在数个透明塑胶资料袋里。

庭卉ch0u出其中一个资料袋,边打开边说:

「在这里呢,所有权状。咦……好好?」

「什麽东西好好?」

「不是,……这是阿嬷的名字吗?郝好?」

「喔,对啊。」家在咧嘴而笑:「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觉得很有亲切感。」

「亲切感?你不是觉得很土吗?」

「没错,阿嬷级的啊,当然土啦。」

「郝玉花……」

「郝玉花?我妈妈,怎样?」

「我突然想到,她应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才对。」

「嗯,如果她还在的话。」

「家在……」

「嗯?」

庭卉愣愣地翻看着所有权状,像是失了魂一样。

「怎麽了?」

她默默地将权状递给他,神情有些诡异。他将原本放在腿上的铁盒子移开,伸手接过权状。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他好奇地掂了掂重量,笑着说:

「原来所有权状是这麽厚一本啊,我还以为像奖状一样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没错,就只是薄薄的一张纸。」

「………嗄?」

就这样在民宿耽搁了数日,当相关手续大致办理完毕时,两人几乎已经用光所有jg力,充分的虚脱。

郝家在继承的土地和房产等有多少笔,从聚集在民宿大厅熙熙攘攘的人们有多少便可大略得知,他们是土地和房屋等的承租户,众人就等这一天来洽谈续约、买卖、承租等等事宜。

即使支付了巨额的遗产税,阿嬷留下来的农会户头里的数字居然还有八位数,当然也全数由家在继承。

阿嬷原本就是当地的大地主之一,而现在新任的大地主之一正忙得不可开交,将「老婆和儿子」都晾在一边。

「把拔还在办公吗?」正吃着蛋hsu的方唐不知道已经问过几次。

家在就像是中了连杠数十期的大乐透一样一夜致富,但却毫无喜悦之情。

他心中很多疑惑,小时候不知有多想吃蛋hsu,但现在眼前明明有成堆的蛋hsu,却无法下咽。

「阿嬷是老一辈的人,遵循他们熟悉的生活方式,就是省吃俭用,不浪费,即使他们实际上很富有。」庭卉推论:「我想,阿嬷收集破铜烂铁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她其实是资源再利用的第一代实践者,真正的绿领族……。其实阿嬷的生活形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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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ai地球呢。她不想挥霍、不想过有钱人的生活,也有可能就是为了你啊,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子孙。」

这些家在多少可以理解,但最大的疑问是:

「为什麽妈妈要抛弃继承?让我这第二顺位继承人接收这麽多的财富?她在哪里?为什麽都不来看我?」

遗产管理人也不愿意透露郝玉花的所在,只说当事人坚持不现身,他只能遵从,仅透露了,郝玉花已经改名,不再叫做郝玉花。

「这麽多蛋hsu,你买的吗?」

庭卉抱着一堆文件,一进房门便见到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蛋hsu。

家在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想起小时候很想吃蛋hsu,但都吃不到,不小心就自言自语想吃蛋hsu,不晓得谁听到了,就买了这一堆……,这里还有凤梨su呢。连我都变成了呢,哈哈哈。」

「还没适应吗?好野人。」

「好野人?」

「这些要赶在今天处理完,其他的可以慢慢看。」

庭卉将抱进来的文件分成两落,示意要家在处理。

「……你决定就好啦,我又不懂。」

「不懂就要ga0懂啊,这可是你的财产呢。」

「是郝家在的,不是我的。」

「g麽无jg打采?没吃饱吗?」庭卉将文件收到一旁,问道:「你妈妈的事情吗?」

见家在默不作声,庭卉便说:「我们可以委托徵信社去找人,上次方汉的事情也是这样,就让专家去处理吧。」

家在有些意气用事地说:「不要,她知道我在哪里,g麽不自动现身?她根本早就不要我了,我为什麽还要拿我的热脸去贴她的冷pgu?」

「她不见你,也许有她的苦衷……」想起家在曾经反驳过的所谓苦衷的说法,两人相视而笑。

「总之,」庭卉笑着说:「我们都活着,我们的灵魂安在,其他的,都是附带的幸福。就你说过的,我们尽人事,其他的就看缘分了。」

家在想起,过去曾有几次,他无意中用了「我们」作为开头,那时庭卉的表情通常都是困惑的,但是,就从那天在英婆婆家开始,她很自然地就说「我们」,家在感觉心头暖暖的,而且非常安心。

他点头,心里头决定了,庭卉想怎麽处理就怎麽做吧,如果像前几次这麽幸运的话,也许会有好的结果也说不定。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怎麽会欠吴志刚五百万?」

「五百万?」

庭卉说了关於吴志刚勒索的事情,家在恍然大悟,不知从何处拉出了一个纸袋,从里面抓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笑着说:「原来这是赎金啊,难怪,我说你怎麽会有这一包钞票呢。」

家在再打开从家里掘出的其中一个铁盒,从里面拿出一个亮晶晶的钥匙圈,放到庭卉手掌心。

「喏,五百万。」

「这……不会是大富翁吧?」

那是玩具纸钞的迷你版,面额正是五百万,夹在塑胶盒里做成钥匙圈,尾部还衔接着一个已经褪se的金se小铃铛。

「以前我们总是以万为单位,喝个饮料二十万,买包菸五十万,这样想像自己很富有……,就只是好玩而已。」

「这就是……你欠他的五百万?」

庭卉压着嗓门无力地说。终於了解当天吴志刚说的「这次要的是真钞」的意思。

「印象中不只这五百万呢,应该还有一部法拉利跑车,火柴盒版的。」

庭卉感到一阵虚脱,几天来的紧张似乎在这一瞬间才完全释放,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所事事地把玩着钥匙圈。

所以,吴志刚是闹着玩的吗?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结果伤害最大的是他自己。而家在教训他时似乎也毫不留情,这就是他们的「兄弟情谊」吗?

只见家在不停喃喃着「法拉利」,两手边忙不迭地翻找着铁箱。庭卉想像着阿嬷弯着腰将家在的一些小玩意和玩具都放进铁箱里的模样,那时是什麽样的心情和思念?其他的铁盒子里不晓得还有多少宝贝,此时姑且就当作是谜,就等家在心血来cha0时献宝了。

在故乡耽搁了数日,张爷爷如愿租到了家在的老家,并承诺等新的民宿落成,将再邀家在一家子来度假。

家在原本要去探望吴志刚的,但结果只在他家门前和他nn交谈许久,将「郝家在欠吴志刚」的五百万与法拉利托付给她,家在便离开了。这样的nv子面目,又打掉他引以为傲的钢牙,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少年时的夥伴说些什麽。倒是吴nn斩钉截铁地向家在保证,绝对会好好看着自己的孙子,不让他再误入歧途。

「孩子走正途就随他高兴了,但既然没有走正途就要拉回来,用力拉回来,我们这样的老人不就只剩下这点用处?」

吴nn无奈中带着点腼腆笑容说,藏不住迷途的小小羊儿终於回家的喜悦。那张yan光下的笑脸,非常的迷人。

家在回来时双手还抱着一个吴nn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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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的大冬瓜,像是抱着一个大娃娃似的一脸幸福。他後来发现,与其和吴志刚大眼瞪小眼,自己宁可和吴nn多说两句话吧?如果记忆中和自己的阿嬷曾有这样的时光,不知道该有多好。

jerry是小洁的老同学兼好友,家在过去见过几次,但并没有太多交流,当初只觉得两人共用一个英文名字,感情肯定很好。而现在看起来,感情的确很好。

小洁依偎在jerry身旁,没有一般热恋情侣的甜蜜气氛,倒像是一对熟年夫妻,和乐融融。

家在听说了,小洁身边掀起了一场风暴,她被家人排斥,被一些旧识唾弃,但她依然保持清楚的头脑与乐观的态度,她说既然打定主意顺着自己的心,就要忍受这些不接受你的反应,早就预料到了。

小洁真是坚强,即使早就预料,亲身t验风暴的无情与残酷,没有那麽容易度过的吧。支持她的人除了庭卉和家在等工作上的夥伴之外,就只有男友jerry与他的家人。风暴或许还会持续下去,人要改观终究没那麽容易。

不管你是男人还是nv人,我ai的就是你,本质的你。

听到小洁若无其事地偷偷地转述jerry说的这句话时,家在不知道别人的反应会是什麽,但他感觉浪漫得坐不住,很想整个人摊向地板。还好坐在他旁边的庭卉接住他了,没真的出现仆街的动作。

对了,也许可以跟庭卉建议做个人物专访,谈谈从麻吉变情人的心路历程,这肯定b采访某浮名画家扯风花雪月还要来得有意义,家在心里盘算着。

幸福的定义不需要别人cha嘴,这麽自在逍遥,令家在颇为羡慕。

以为日子回归平静了,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

庭卉两手掐住那张通知单,眼睛直盯着,ga0不好都十几分钟了。家在恐慌了,说来都是他的错。他也不是没想过,但好像很本能的能躲就躲,当年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学鸵鸟就能逃过。

家在认识庭卉之前连个银行帐户都没有,工作换来换去,不留痕迹地过了这麽多年,那张就快被庭卉盯出一个洞的兵役单,这天终於送到家在位於台北的家。庭卉盯着手上的通知单,想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要去当兵,一想起过去的兵变经验,嘴角竟开始发ch0u搐。

一张兵役单扰乱一池春水,一旦庭卉去当兵,家在便得当家。

「没有了你,我该怎麽办?」

家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多半是想掩护自己的愚蠢。

「你在搬戏啊?」

庭卉已经学会往乐观的方向思考:这肯定是老天给自己的另一个考验。

「是了,凡事亲身t验最重要,这不但对我的写作有益,也是锻链t魄的好机会,jg神储粮的最佳场所,当过兵的才叫男人!」

庭卉握紧了拳头快刀斩乱麻,当下便跟公司请辞。的确,没了庭卉,家在的主持工作便等於没戏唱了。在公司慰留声浪中,家在b庭卉更加不舍,这才发现自己竟ai上这个工作了,很没有自知之明的。那就像是贫穷nvai上富贵男,身分地位悬殊,终究高攀不上,只得含泪道别。

家在的阿嬷留下的多笔土地当中,有块相当大的墓地,先前两人商量之後决定盖个郝家墓园;他们盖的不是一般的坟墓,而是个小巧的房屋,阿嬷理所当然的成为第一位住户。墓园盖好了,选了个好日子稍微布置了一下新家,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帮阿嬷入厝。

「阿嬷住新家啦,没住过这麽好的房子,对不对?真是的,走了才享福,不知道阿嬷在想什麽。对不起啊,跟着我奔波这麽多年,我笨笨的不知道该怎麽让阿嬷安息,……只是舍不得才将阿嬷带在身边,这样我就不是孤单一个人了,可别怪我啊。」

家在将原本装着阿嬷骨灰坛的铁罐收妥,将来恐怕会被不清楚缘由的後人丢弃,於是庭卉提出了时空胶囊的想法,将关於阿嬷的回忆都收在铁罐子里。即使是铁打的,总有一天都要灰飞烟灭的,但至少就在自己这一代,留个缅怀的空间。

两人带着方唐祭拜过後,看着方唐在铺了草皮的墓园内奔跑,小小的庭院,一下子充满了热气活力。

家在心境平和,忽听庭卉开口说:

「你就在家等着。」

家在马上就会意,庭卉指的是她去当兵之後。

他慌忙回答:「可以吗?」

「有什麽不可以?」

「因为……,因为……」

家在踌躇不知道该怎麽说,庭卉00他的头,柔声地说:

「不是因为现实情况我们离不开彼此,而是我希望你在家等我。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家在张大了眼睛,随後用力地点头,脸上笑得甜蜜,他的踌躇已经没了理由。

「我还要冠夫姓,大家都姓郝,方唐也要姓郝,这样才像一家人。」

「……你都不害臊的啊,跳跃得太快了。」

倒是庭卉羞得不得不转头朝向另一个方向,恰巧见到方唐正在攀爬原本就在园内的一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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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

「害臊就讨不到老婆,是男人就该主动求婚,再等下去你就是高龄产妇了。」

「你是男人啊?」庭卉笑说。

「骨子里是。」家在鼓足了气大声地说:「庭卉,嫁给我吧!」

顺手拿起祭拜阿嬷的花束,菊花加剑兰。很不情愿的承认,这招借花献佛正是跟宋家l学来的。

「你也未免太会挑地点了。」

庭卉哭笑不得,这是她碰过的最不浪漫的求婚,但不知怎麽,这次心中早已经有答案。

「我是认真的,请阿嬷当证人。我什麽都不如你,处处依赖你,但是我们的家……太美好了,我希望大家都永远在一起。」

说到「我们的家」时,家在有些哽咽了,一想到美梦可能成真,既期待又胆怯。

「所以说,谁才是一家之主啊?」

「兄弟一场,g麽计较那麽多。」

庭卉笑着收下花束,恭恭敬敬地还给了阿嬷,拉了家在的手便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见方唐朝他们奔来,便用另一只手迎接他。从今而後要习惯将主导权握在手上,不是视必要x而定,而是习惯,还好家在挺受教,庭卉心想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两手紧握的,都传来坚定的感觉。

匆匆已到庭卉入伍前日,家在又收到一大把花束,花束中的卡片上写的是多年不见、始终没忘情等等明显是情书的字眼,最後面的属名却是个陌生人。家在的陌生人,却是庭卉的熟人

「这个人又是谁?」这次没按捺住醋意,明显的发作。

「呃……,哈哈哈,我以为他是很乾脆的男人,原来这麽多情……,不用在意啦,平常心、平常心。」

庭卉乾笑几声,心中却颇为得意,因为家在很明显的是在吃醋,说是吃醋,对象是男人,听起来也挺奇怪的。

「你老是这麽说,我根本不知道平常心是什麽,这要怎麽平常,你说说看啊!你说说看啊!」

当家在还怒不可抑,庭卉已经在思考别的事情。像宋家l这麽si残烂打的人并不多见,但也不排除会有其他热情追求者,就像这位送来大把玫瑰的没有创意的追求者。

「毕竟我还真的是个美人,追求者众……。这可不是自恋,是从别人的眼光,客观的角度来看。」

庭卉打量着家在,嘴上嘟哝着。

忽然想起了一个颇为原始的方法,於是告诉家在:

「拿出你的新身分证,秀出你那奇特的名字,对方自然就会打退堂鼓啦。」

「喔?……喔。」

家在脸颊染上些许粉红,乖乖地接受这样的建议。一家之主满意地笑着。

theend……?

某年某月某日,知名作家郝家在与夫人连同他们的ai猫奇奇六世,一同欢度第44次蜜月前往月球旅行,在归途中两人一猫在睡梦中同时辞世,多年前早就准备好的遗言光碟﹝在那个年代已经不流行遗书﹞交代子孙不需哀戚、不用戴孝,并为他们b照婚礼来举办一场送行嘉年华,因为他们「过了很有意思的一生,走时也要欢欢喜喜的」,萤幕中的两人十指交扣,一派鹣鲽情深的模样。

郝家在着作等身,晚年与夫人共同活跃於慈善事业以及培育後进,桃李满天下而且子孙满堂,送行典礼热闹非凡,送行人络绎不绝,有人惋惜、有人景仰,有更多的人笑着流泪,在哀凄中强制欢笑。

一对年轻男nv在一旁观礼,见他们的四个子nv在布置得粉neng喜气的送行典礼中违背父母遗愿哭哭啼啼的,nv的看了不禁摇头叹道:

「怎麽个个都七老八十了,还是不听话?」

男的淡淡地回应:

「大概又是郝方唐带头哭的吧?看两个小的哭得矜持,大概又是被哥哥姊姊们感染的。他们总是希望有参与感,不希望落单。可怜的孩子。」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nv的抬头看着b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笑着说:「怎麽偏偏在这时候才换回来?而且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真是怀念啊。」

「这只是我们的想像,灵魂就像是空气,没有实t。」

「你又知道了?」

「这当然也是想像的。」

「那为什麽我们还这麽年轻呢?」

「源於最眷恋的时光,最真实的模样……」

「是吗?其实老二出生之後,我就在想,这样过日子也不错……」

「是呢,我们的日子过得不错……」

男人牵起nv人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回头看了满堂笑中带泪的热闹景况一眼,很满意的、没有眷恋的,走向和风中那道似曾相识的彩虹。

彩虹上有许多人朝他们挥手,看似遥远的距离,一眨眼工夫就到达。

家在於人群中一眼便见到阿嬷,她正坐在铺着白se桌巾的圆桌前,眼睛盯着盘中的披萨。

「阿嬷!」

他奔向怀念的人,阿嬷一见到他却抱怨说:

「就

', ' ')('

等你们呢,我都饿得昏头了。」

「阿嬷……」

家在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经过那麽长的岁月,终於见到阿嬷。但阿嬷却只看着庭卉,还笑着说:

「你媳妇漂亮哪,你这小子,这麽有福气。」阿嬷说着拍了家在大腿一掌。

「阿嬷。」

第一次见到阿嬷,庭卉也开心地在她身边坐下。她见桌上孤零零地就一块披萨,她就坐在这里等我们一起分享这一小块披萨吗?这天堂未免小气,她想。

就在说话间,庭卉身边突然出现一位熟龄nv子,二十世纪六零年代风装扮,头顶高高地紮了一个大髻,她拉了庭卉的手,热络地说:「终於来啦。上次没能顺利进来,可折腾了吧?」

「上次?」

「喔,之前你们来的时候,因为资格不符被挡下了,那些waiter挺铁面无私的,不会随便放人进来。」说着手指云端上的黑衣人,细声问道:「回去的时候没发生什麽问题吧?」

「嗯,……怎麽回事?资格不符又是指什麽?」

「喏。」nv子手指上方,庭卉抬头看见一个亮晶晶的像是冰块做成的牌匾,上面写着「寿终正寝俱乐部」。

「上次资格不符,这次行了。过来,好久不见,让我瞧瞧你。」

「请问我们认识吗?」

「我是姨婆啊!唉呦,我那麽疼惜你,你却把我给忘了,早知道上次你走错路,我就不提醒你啦。」

「姨婆……?但你那麽年轻,她去世时都七、八十岁啦。」

「你不也那麽年轻?」

庭卉想起方才家在说过的,然而阿嬷看起来却是老态龙锺的模样,只不过背脊挺直、jg神灼烁,一点都不像家在曾经形容的佝偻衰老。难道那便是她最眷恋的模样吗?

「你们一直在等我们?等那麽久?这不会是我们上次来时看到的同一块披萨吧?」家在好奇地问道。

「也没多久,那只不过是瞬间……」姨婆淡淡地说。

「我可等很久了。可以吃了吗?」阿嬷没好气地说。

是哪,家在和庭卉回顾过往,一生也只不过是一眨眼间,但在受苦煎熬的当下,却像是永无止境,找不到出口。现在,两人一生中最大的谜已经解开,不过,有多久了?两人早已不在乎谜底是什麽了。

家在环顾四周,没再看见熟识的人,他笑盈盈地邀姨婆同在一桌坐下,才刚坐稳,桌上除了原本的批萨,又多了各种花se的烧卖、蛋糕等等玲琅满目的点心,好像一开始就安放在桌上似的。这些会不会也是想像的?

无论如何,即使在这里也能一家人同坐一桌共享飨宴,天上人间还有什麽乐事b得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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