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缓缓穿衣,衣衫所过之处与肌肤摩擦,皆令他更痛一份。
落叔但说无妨。
落不秋犹豫一刹,终是颤声道:蛊虫以吸食人体\\jīng气为生,蛊虫抽尽,人也会后面的话,落不秋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空中传来一声叹气,带着无可奈何。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在下定会竭力寻找方法,医治公子。
笃定的话,似一场未来飘渺的梦。
男子脸色惨白,无力的笑笑,垂落在胸前的发倒映出落寞的神色。
落不秋心疼的呼吸一窒,无力言语。
还有多少时日?
十年。
十年
他低垂眼眸,静思一阵,再抬头,清华气韵。
十年,够了!
十年,足够做很多事,足够我帮你夺嫡,看你君临天下,助你娶妻生子,护你成为盛世明君
公子落不秋还想说什么,可看着眼前人倔qiáng、不甘的姿态,他知道所有的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要的是自己主宰命运!他是坚信人定胜天的人!
室内水汽袅袅,外头人影孤立。
院门外一道孤寂颀长的影掩映在浓密树荫下。
他灼灼的眸光直直盯着竹楼里的那一抹光亮。
月色下,那一抹关切的目光遮盖了月的清寒。
徒留一心温暖。
他想进去,可终归是怕。
怕又伤害了他。
上次的癫狂还在脑中迸发。
那是一场错误。
他血染白裳,剑化手腕,滴血琉璃的一幕幕在他脑中晃。
挥之不去,忘不掉。
他犹豫,叹息一声,更添惆怅。
谁?谁在屋外?一记冷声质问。
赵毅风掩了掩神色,屏气轻声,迅速将自己藏在树荫里。
屋外没人,公子听叉了。落不秋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挑眉,呢喃自话:怎么会?他好像来了
落不秋安静不语,江玉树也不再说话。
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里凉凉的空气游走。
树叶沙沙作响,知了声声慢。
一声轻叹,原来是我听叉了。
落不秋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屋外,转移话题。
公子,《礼法通要》誊写可要派阁中人相助?
男子紧了紧身上的衣,玉箫探索向前,寻了竹椅就坐。
只手摸着银针,低头不语,似一朵霜打后的花。
落不秋急切,公子
我既答应榆大人,必然要拿出诚意。榆木此人不可失!
落不秋担忧,眉宇拧成一团,饶他活了四十多年,还不曾见过瞎子写字,而且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公子眼睛看不到,如何写?
江玉树浅笑笃定,我自有计较。
落不秋欣然安心,看了看月色,关切道:公子今日过度虚耗,早些安歇。
他眼眸空空的望了一眼门外,试图感受到什么,回应他的是无声。
安歇吧。
翌日
落不秋,谢易牙刚出屋,就见着江玉树在樱树下。
气定神闲,俗世不扰。
落不秋吃惊,走至江玉树身边一看,心里恨不得劈了榆木。
公子所说的法子就是这个?公子这手还要吗?
落不秋气急败坏,显然不顾尊卑。
谢易牙紧步而来,就见着江玉树手上一片红。
血落在白色宣纸上,似雪地傲然红梅。
银针拼凑出字形,固定住骨架。
男子手指摸索每一处起承转合,感受下笔力度。
大小银针,高低不一。手指所过之处都是被银针刺出血珠。
落不秋气急:就没有别的办法,非要用银针?
江玉树边摸索边浅笑回答:银针纤细,定骨容易,以此下笔,力过必弯。以此练下笔力度。落叔不必担忧。
若千字皆用此法摸索,公子这手怕是废了。
落叔过虑。我虽眼盲,可心似明镜。只是一年多不曾握笔,只怕下笔力度不够。
谢易牙呆呆的看着江玉树在一排银针上摸索,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淡然气度,坚韧xing子。
心一颤。
佩服之qíng油然而生。
孩子跪地,虔诚认真,公子,求您收易牙为徒,我想学医。
孩子水灵灵的眼睛祈求的看着江玉树。
为何?
他问他为何,他心里想的还是让他从文。
易牙想好好护全公子。
江玉树手上动作不停,淡然反问,你想好了?
一旦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弃文从医,没有退路。
学文易仕途,从医走民间。
làng迹江湖,四海为家。
孩子身子坚\\挺,似利剑直指九天,果敢道谢易牙不后悔!
谢易牙不后悔!
多么熟悉的话,那时自己说的是lsquo;臣决定的不后悔rsquo;。
原来都是红尘执念人。
又是一个痴儿
他笑笑,白衣水袖在空中划过一道。
既如此,你满了八岁,就行拜师礼。这一年权当历练。
谢公子!
山间岁月,静谧安然。
江玉树手触银针,试练笔力。
半月内,力透纸背。
宣纸铺银针,纸不破,墨不溢。回锋、转合、恰到好处。
风骨嶙峋,字字惨烈,字如其人!
好了!江玉树轻叹一口气,搁笔。
谢易牙,落不秋欣喜的看着誊写好的《礼法通要》,被他顽qiáng的毅力折服。可更让两人心疼的是江玉树的手。
曾经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此时,尽是斑驳血痕。
落不秋显然还在因榆木刁难江玉树一事难以释怀。
榆木那个老顽固,以后见到他,我定赏他一排银针。哼!
落不秋不知道自己以后真的见着榆木,甚至成了冤家。
江玉树微微一笑,伸手将手上的《礼法通要》递给落不秋。
落叔,将此给榆大人送去。
可离半月之期还有三天,公子这是
榆大人懂!
落不秋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将东西送到榆木家,榆木见都没见落不秋,径直让小厮接过物件后就谢绝见客。
落不秋大老远来一趟,茶水未讨一杯,又被榆木冷脸对待,心里更加气愤,又狠狠记了一笔。
榆木收到《礼法通要》后赞叹不绝。
字字雄浑,风骨嶙峋。
若是常人誊写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人是眼盲人。
眼盲誊写所书,竟比常人出挑。任榆木怎么想也不知道江玉树是如何办到的。
心里不由得越来尊崇,当然更多的惜才。
人才与人才,会莫名的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qíng。
尤其是惨烈到骨子的人。
清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榆木一声赞叹,手持墨笔,凝神定定望远方。
良久,落笔,书信一封。
江玉树收到书信时,淡然一笑。
礼部,成了!
半月的坚持,江玉树有些累了,身子jīng气过多虚耗,这样下去只怕油尽灯枯。
浅眠一梦,再醒来,夜已深。
院门外的松树下一道颀长的影子痴痴的看着屋内昏huáng的灯光。
那晚过后,赵毅风每晚都会在院门外守护,深看。
却唯独不敢进去。
无奈叹息一声,赵毅风撩袍准备离去。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小坐?温温的声音,chūn风chuī皱一池chūn水。
赵毅风不可置信,犹豫要不要进去。
江玉树摸索出来,浅笑温和,既然都来了,进去凉茶一杯,驱解烦闷。他说完,玉箫在手,一个请的动作。
赵毅风凝定他,触及他脖间未消的印记,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清玉,我我上次
来之前试想了无数次的话,愧疚的,不安的,谴责的,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无力,说出来竟然结结巴巴。
千言万语,终是汇成一句。
你可还好?
男子浅笑颔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