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庄子距离官路不算远,一条岔路通过去,大约走几十丈,就到大门口了。
庄子后面有小山,半山腰以下用围墙围了,围墙以上到山顶种的都是松树,成行成趟,看起来像是精心规划过的。
大门口有许多人,花无尽把马车停下,间或有穿着补丁摞补丁的佃户来来往往。
花无尽三人是寒门打扮,偶尔有路过的佃户会看他们一眼,但没人过分关注,大声聊着天就过去了。
翟云起说,魏家人在佃户中散布,只要敢去闹的,将来庄子易主,减免租子四成,并按此执行两年。
这个诱惑对于刚刚吃饱饭的佃户来说诱惑不小,所以,事情越闹越大,关于崔家庄子的传言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有的说崔家人损了阴德,所以庄子也不太平;有的说崔家不敬神佛,老天爷也不会轻饶;还有的说,崔家人得罪了京里的大官,所以跟着崔家的佃户也得不了好。
最后这一点流传得最广,也最得人心——尽管佃户借不到主家的光,但权势熏天的主子总归让佃户的生活更安稳些。
停留得太久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花无尽略看了看,就把鞭子甩了甩,骡子咴咴儿叫了两声,小跑起来。
过了庄子,绕过小山,大约一个时辰后,三人赶到一处百丈高的大山,官路从山坳处蜿蜒而上,行到西侧山腰时,路下面是一片极陡峭的山坡,花无尽觉得若是自己动手,必定会选在那个地方。
花无尽把车赶到山下东边的林子里时,雪停了,树干铺着白白薄薄的一层,有点像雾凇。
她把车卸了,骡子拴了,拿上柴刀,小镐,带着俩孩子从山正面的小路上了山,这是附近村民打柴的路,应该可以避开魏瑾瑜的埋伏。
虽然这样的天气砍柴有些夸张,但穷人家为了一口吃的,也不是没有这么做的,林子里传来的驴子高亢的叫声便足以证明。
山脚下没什么柴,三人沿着小路往上走了十几丈,便往灌木里钻了进去,一边砍枯枝一边往山上爬。
手上忙着,嘴里也不能闲着,花无尽一边砍枯掉的灌木,一边把魏瑾瑜的算计,以及涞水镇流传的风言风语细细讲给儿子和弟弟听。
莫白有些不解:“姐,这些佃户要么说三道四冲在前面,要么跟风浑水摸鱼、落井下石,再有就是闭口不言的了,难道人心都那么坏吗?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判断力吗?”
“有的人坏了心,有的人不喜欢你或者跟你有仇,还有的人缺少判断力,还有的人就喜欢这种里挑外勾的勾当。我举个简单例子,比如我这样说:哪怕我弟弟是个造反的,他也一样是我弟弟,我也一样喜欢他,这话传出去,到了那些人嘴里,十有八、九直接会变成‘我喜欢造反谋逆者,乃至于我想造反谋逆’。”
这就是文字狱,史书上并不罕见,现代社会的论坛里互相攻讦时更是经常出现。
“人言可畏!”莫白说。
“少说话为妙。”小溪说完还抬起头,故意让莫白看看他抿紧了的小嘴巴。
莫白便腾出手来,掐了掐他冻得红扑扑的包子脸。
“人性本恶这种观点固然不全对,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尤其是涉及到利益的时候。大多数人有判断力,但若与自身挂钩,便难免产生偏颇。再举个例子,比如我杀了人,但没有任何人看见,官府想要缉拿我,问询于你们,你们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