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愿相信,他可以反驳沈凌逸,却无法反驳自己心中的不甘与愤恨。
肖一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神就那么炽烈而纯粹;肖一从一开始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管有多少人在身边,不管身边正在发生什么,肖一好像永远都不看见,只知道倔强地仰着颈子望着他。
每一个画面现在都还铺在他的面前。
三百年了,肖一,三百年。
王朝更迭,桑田沧海。
这样漫长的时光足以把所有希望续写成死亡,足以把所有思恋打磨成遗忘。
那些所有憎恨和伤害过你我的人,不认同你我悖伦畸恋的人,都死了,我连想恨一个人都找不到。
更遑论爱一个人。
岁月虽然匆匆,但他的一生也很长,不知道要从这一刻起学着忘记一个人,还来不来得及。
肖一终于还是等不到魏寻半个字的回应,他艰难地撑起这副不济事的身子,拉过一旁破烂的亵衣勉强把自己挡上。
他起身才看见自己身下的血迹,和当年第一次那么相像。
却又完全不像。
那时的魏寻多心疼他啊,心疼到压抑着自己不敢再碰他。
那时的魏寻有多心疼他,现在的魏寻就有多恨他。
曾经的恩爱缱绻,恍若隔世。
“魏寻,两世了。”肖一惨白的脸上挂着点苦笑,“每一世你我初次‘坦诚相见’,都必得如此狼狈不堪吗?”
魏寻眉间抽动,当年的事他虽然看不见,但他什么都知道。
当年那张落了红的被单现在还被他细细地收在箱底。
他明白肖一在说什么,于是宽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进掌心里,他却没资格陪肖一一起疼。
因为他现在这具身子不会再受伤。
“魏寻!”肖一在魏寻的背影里只能看见对方的无动于衷,他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们,何以至此!”
身后有什么东西慢慢淌了出来,是魏寻的。
肖一知道,那是魏寻在离开他。
“给我一个时辰收拾好自己。”他垂下脑袋绝望道:“你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吧。”
魏寻走后,肖一又愣了许久才起身,胡乱在榻边捡了件衫子裹住自己,他走进东厨间,随意地用缸里的凉水擦着身子。
从前每次事毕,魏寻都会给他烧上一大桶热水,会将他抱进浴桶里温柔地帮他擦洗,他舒服得眯起眼睛,魏寻还会体贴地将手垫在他的下巴和木桶的边沿之间。
现在缸里的凉水滑过他的身子,冻得他在早春的料峭里打着寒噤。
手里的帕子用力地擦过左肩,擦着魏寻方才落下牙印的地方划出一道深红的痕迹,带着点儿气急败坏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