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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整整一个学期我都没敢再联系他。医院的检查单让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就是故意吓唬我的。为此我还暗暗记恨他一阵子,但其实我心底知道的,我就是不敢面对那个丑陋的自己。
我这人顺风顺水惯了,加上皮相还不错,周围人都捧着我,喜欢我。我除了爱玩了点,格外爱面子了点,别的方面真没话说。
我想,我怎么着也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吧?
我没想到短短一年,我会变得这么糟糕,做出这种事。
我让蒋磊给我俩凑个局,缓和缓和,看看他的反应。
但我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见我一眼就避如蛇蝎推开凳子要走。蒋磊都拦不住他,连场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骂我,撂下狠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绝情。
蒋磊陪我喝了两天的酒,他说他从来没看我这样子过。可不是吗,我从来没为哪个女孩这样过,可现在他妈的因为一个男的,在这里喝闷酒。
我这算什么。
我在晕醉中,一遍一遍问自己,我这算什么,可我根本问不出答案。
蒋磊劝我,收收脾气,放下面子,真要做错了什么,对不住人家就约个时间好好道个歉,好好聊聊,姜沉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我听进去了,试探地打了电话给他。他什么都没说,没问,就直接答应了。我惊讶他态度的转变,好像看到了和好的希望。
因为被事耽误了,去到他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惴惴不安地敲开他家的门。
我和他坐一起看了会电影,这片子怪怪的,好像讲的是两个男人的故事。但我没仔细看,我想和他聊聊,却不知从何开口,整个谈话局促而生硬。
他的回应也很敷衍,可我没办法,我还是一个人说了很久,说了很多。
他好像刚洗过澡,一夜没睡的我,闻着他身上的淡淡的柠檬香,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迷离音乐,实在忍不住犯困。
这一犯困,我脑子就不清醒地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并无意识地把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后来,他有什么反应我都不知道,我在这种安静舒适的环境中做了个与他有关的美梦。
只是,他突然推醒我的动作毫无耐心,质问的语气也实在冷漠,梦境与现实的落差让我变得焦躁不安。
我急于确认他的态度,确认我们之间是否还存在联系。
可他却一脸嘲讽地打破我的幻想,从他的话里我感受到,他恨我。
他脾气没比我软,遇着事了,简直比我还臭还硬,我再次被他的话激怒了,而他又用那如刀子一样的沉默回应着我的失态,我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好像被他打了一巴掌一样。
你看看这个人,多置身事外,多清高冷静啊,就我是个傻子疯子。
我再也维持不住什么体面,又和他吵了起来,用最恶意的话攻击他,还打了起来,用最大的力气掐着他的脖子。
我真想掐死他,这样他嘴里就不会再吐出那些冰冷的、恶毒的话了。
他疯狂地踹我打我,一点都没留情,一个成年男人最大力的攻击实在不轻,我痛到想哭,掐着他脖子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他仍持续地攻击了我一会,才停下来。
我真的扛不住了,我站起来飞快地擦了下眼睛,我真怕我当着他的面软弱地哭了出来。
我做出了个我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决定,我让他操回去。我都做好接受他报复的准备了,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绝无二话。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那样小心翼翼地吻我,最后还居然放弃了。
我看着他不好受的样子,忍不住去吻弄他的脸庞,而他也反常地没有拒绝我,反而主动问我是不是想做了。我没说话,只吻弄他的身体,最后到他两腿间,都没怎么犹豫就给他口交,他兴奋的样子让我也同样兴奋。
这个晚上他的主动配合让我无比惊讶和刺激,跪着趴着侧躺着……他无比顺从地换成我想要的任何姿势,甚至坐在我身上主动的动了起来。
他微微闭着眼,颤抖的睫毛和晃动的头发都特别漂亮。
天!我掐着他汗湿的腰,这种从未有过的深度和严丝合缝吸咬感让我觉得就这么做到死我都愿意。
我失去神智般地亲吻着他的身体,他似乎很享受,含糊不清而短促地哼出了声,甚至还捧着我的脸胡乱亲吻了起来。
他意乱情迷的脸泛着潮红,似乎有点痛苦和压抑地皱着眉,可他嘴里竟然喃喃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仿佛享受我给他带来的痛苦……
我彻底受不了了,抱着他猛然翻了个身,从后面贯穿他,失去控制失去节奏,他全身都在发抖,发出压抑的痛哼声。我完全被刺激到了,再也控制不住,抖动着射进他的身体里,直到射精结束,我仍能感觉到,我们的连接处仍然在强烈的余韵中颤抖。
我想,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身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又走
', ' ')('了。
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打电话追问到破口大骂的那一个月,真的像个疯子,像个神经病。
我不断地调整情绪,尽可能稳定的、甚至是低声下气的继续联系他,可即使如此他也不为所动。这一年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主动给我打过任何一个电话,主动过问我的任何情况。
我是真的佩服他,玩我跟玩把戏一样。
他太狠了。
我真想放弃了,我到底在抓着什么不放呢?
我在实习的时候,和一个老缠着我的学姐上了几次床,她比我想象得还要浪,胸和屁股都很大,叫床声音也刻意贴合着岛国片的感觉。快感是毫无疑问的,可每次直到射精,我都总觉得我还是不够兴奋。
蒋磊说那小子好像出了点事,问他借钱了。我让他以后不要和我再提姜沉的事,我真的不想听到他了。
可是为什么,在委派出差的时候我还是选择跟着领导去了西安。
工作上我从不马虎,他们都很信任我,我鬼使神差地提出留下来做收尾工作。
然后又鬼使神差地流连于西安的各大酒吧舞厅,整整一周,我都没弄清楚我到底在想什么。
可我真没想到,命运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我真的,遇见他了。
——
在看到那个纹身的时候,我真的恨他,我恨死他了。
自从和他搅和到一块,我就活得不像个正常的男人,为了讨好他我甘愿跟个女人一样躺着给他上。到头来,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走就走。
就我跟个傻子一样在想他,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可我真的不知道还该怎么办了,除了胡搅蛮缠,他压根不带理我的,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真是个混蛋……一边纵容我,一边又看不上我,还随意把我抛开,和别人潇洒快活。他是不是很得意啊,看到我特意来找他,他心底都在笑话我这个傻子,奇怪我为什么上赶着倒贴上去吧?
居然还问我和那个女人上过床没?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装出一副轻浮的样子来维持我快要支离破碎的面子。
他听到我的话,只发了一会呆,这人真奇怪,做爱的时候还发呆。我真受不了他这种样子,茫然失神的眼睛,真的给我很强的性刺激,我差点就这么直接射了。
可不管我怎么做,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以前到后面好歹还会哼几声,还会抓着我抱着我甚至偶尔亲吻我,好像真有缠绵那感觉了。
可现在,他只短暂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妈的到底在笑什么……总之比起我的激动,他的脸除了有点潮红,都没有什么热切的表情。
我真恨他。
……可我更恨我自己,怎么这么拎不清,脑子一热和自己的兄弟上床就算了,还糊涂到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不清。
我看着我们之前看过的那部片子,那天晚上我都没有好好看过。
最开始,我的确是出于肉体的欲望去纠缠他,我的确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混蛋。可是,等到他走了,我一个人看着那片子又笑又想哭,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我把那片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我以为我是那个爱折腾人的何宝荣,可其实不是。
他才是何宝荣,他一直在往外走,从来都没有,也不可能想过留在我身边。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gay,他是什么都无所谓了,还有很多玩伴,在他眼里,我连和他玩的资格都是借着朋友的身份勉强纠缠来的,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可我还是陷进去了。
陷到这个名为“变态”的怪圈。
我真的恨他。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我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在过往的性爱中还给我奇怪的幻想,那些纠缠到最后……紧紧抱着我、吻着我、抚摸着我的他,真的会让我产生一种可笑的错觉。
然后又及时被打破。
他总是这样,做完了就开始摆出一副冷脸,高高在上地劝诫我、警告我,高高在上地拒我千里之外,转头就和别人搞在一起。
他真他妈是个混蛋。
我真的着了他的道了。
我被他毁了。
我痛苦到失控地呢喃着,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刻,我真的想哭。
陆江明的心事下
我都不敢想他会喜欢我。
我也没脸问出这句话。
算了,就问问他想过我没,这一年,想过我没。
可他直接说,他也喜欢我。
我简直不敢置信。
他在和我开玩笑吗?我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却给了我一个云里雾里的答案。
真是怪人。
算了,我也懒得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了,他这个人啊,我从来就琢磨不透。
——
1999年的
', ' ')('最后一天,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我真的想死他了!!
我一见到他,我就控制不住想抱他亲他,追问他是不是和我想他一样想着我。
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还有一个重重的吻。
我在心里窃喜,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感觉我的脸都有点热,我觉得我可能脸红了,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现。
应该没发现吧,毕竟在他面前,我脸皮一向都挺厚。
——
我工作后,我俩就住一块了。
我们都很忙,在家的时间还总是凑不到一块。我白天工作,至于他啊,几乎都是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睡大觉,有时候一睡就睡到我下班。
他这个作息可不行,一整天吃不了几口饭。我和他讲过很多遍了,让他白天睡觉前煮点东西吃再睡,可他又懒又犟,还凶我嫌我烦!
太可恶了,我恨得牙痒痒,趁他还在睡觉就开始骚扰他,把他啃醒后,他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我没和他生气,呵呵,就当是情趣了。
之后的事水到渠成,我一给他口交他就完全受不了,软成一摊水随我怎么弄了。
我让他好好吃饭。
他也晕乎乎的答应了。
——
我发现我以前送给他的那对鼓棒他压根就没用,质问他的时候,他不耐烦地说我多管闲事瞎操心。
他这臭样子我就知道今天这事完不了,我非得让他给我个交代,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最后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说话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可我倒听明白了,呵呵,原来是舍不得用啊。
真能犯傻,用坏了我再买就是了呗,进口的好鼓我可能还得再等等来年的年终奖金,可就这俩鼓棒儿,我直接全包了。
他可劲造着玩都没关系。
我把他打坏的鼓棒都收到盒子里,以后要是吵架吵得厉害,直接掏出来,拿人手短,我看他服不服软。
——
他看上了一座雪山。
真搞不明白那有什么好去的。
看他入迷的样子,连我都没有存在感了,接个吻都出神。但是该说不说,他这张茫然失神的脸,我一看就硬了。
完事后,他却又提起了雪山。
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但确定时间的时候,考虑起现实来,我突然觉得我答应得有点快了。
我敷衍回避着,又压着他做了起来,企图让他先打消这个念头。
可他竟然更不着边际地说起了十年后,真搞不懂他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是在想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又不高兴了。
问他的时候,他再次逼问我,十年后会不会和他去珠峰。
我想了一会,好像意识到什么。
可我的确没有想过以后会是什么样,最终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
高中一哥们结婚了,就连蒋磊那小子也定在了年底,他们一对两对的实在幸福。
我妈之前就给我说过好几次结婚的事,我都敷衍过去了。可现在,家里人一知道蒋磊的婚事和他老婆怀孕的事儿,他们就彻底坐不住了。
在镇上人的眼里,讨个好老婆,都是顶有面、有出息的事。可以说,结婚生子,甚至比一个体面的工作还要来的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什么的我没想过,但娶妻生子我真心想过。至于现在,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记得以前大院里有个独身的干部,表面上大家都挺奉承他,可背地里还是有人骂他绝户。
只是没结婚,就骂得如此难听,真不知道,要是被他们发现俩男的搞一块,会骂成什么样。
我简直不敢想,更不用说被我爸妈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婚宴上,我还见到了秦韵。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我们相互客套着,可后来她的直白让我有点惊讶。
说实话,我对她是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可能有一点遗憾,但更多是对年少时那股子青涩感觉的怀念。
我不愿意再辜负她,出于同学朋友的身份,我们吃过两次饭,一起聊聊天,把该释怀的都释怀掉,就再次断了联系。
只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看着秦韵离开的背影,我冒出过很自私的想法,如果……如果秦韵没有出国,我和她一直走下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和姜沉的错轨。
——
我试探性地和姜沉说出我的想法和我要开始相亲的事。
他果然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跳起来就走了。
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年少怎么轻狂怎么玩都无所谓,到最后不都是要结婚生小孩的。我不和女人结婚,难道还真能和他结婚不成。
这段时间,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姜沉是个女人就好了,我一定
', ' ')('二话不说就把他娶回去,和他好好过日子。
但他不是啊,我总要结婚的啊。结婚也有结婚的过法,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不高尚,也没什么道德感,但我没想过和他断,从来都没有。
——
工作上麻烦事一波接一波,我这几天都没空去找姜沉,我想我们都该冷静会。
我做事活,手里项目多。虽然同事表面上客客套套,但暗地里一直都有人眼红我,搞小动作,这些我都知道。但让是不可能让的,我还等着明年年终奖金给姜沉换鼓呢。
可他整整一周都没回来。我有点急了,给他打电话也没消息。我提早下班回到家里等他,晚上又去他常驻场的几个酒吧转了转,还是没找到他。
最后我回到镇上,找到他家,他果然在。
可我后悔来找他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闹得这么难看,他又是那副想要甩开我的样子,他可真行,这么多年感情,说断就断,不带一点留恋的,还说了那种话。
我真的被他伤到,那一瞬间的感觉可以说是从头冷到脚。从他的话里,我不得不再次意识这个事实,早在我之前,他就有其他男人了。
那年在西安,他对我说的那句摸不着头脑的喜欢,果然就是一时兴起咯?
妈的王八蛋!
这个圈子,简直和传闻中的一样烂。
后来,又是惨烈的一架。
我真的是气急了,没有收着力。暴力的确会带来性兴奋,但我还没那么浑,发泄过后我稍微冷静下来,万一他说的只是气话呢?
我很痛苦地亲吻着他,我只是忍不住想亲吻他,想给他道歉,让他别撇开我。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姜沉这个混蛋!这个神经病!居然会疯到去嗑药!
这一刻我如遭雷击,我看着他发狂扭动的样子,只觉得无比陌生,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那个晚上我胆颤心惊,彻夜未眠,脑子里一团糟乱,我突然有点害怕,但我不知道在怕什么。
我们本来就很难了,可他为什么还是这样的人。
我完全看不到我们的以后会是什么样,也不敢想象,沾了毒品的他,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再想。
就这么耗着吧,能耗多久耗多久。
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和他分开。
那就这么耗着吧,偷偷摸摸地耗到死。
——
我把他带回家了。
他生气我把他关着,又和我吵了起来,还很混蛋的拿我送他的鼓棒砸我!
我真不想和他吵,给他买了个饺子上来,他吃完后,突然就答应我的提议了,他说不走了。他真奇怪,是被我弄烦了吗?还是说他也会有些舍不得我?
我真的有点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对他的时候越来越不像个男人,我总是很容易就眼睛发酸。
他还问我痛不痛,他一定也舍不得我吧。
我一下就心软了,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
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家里那边我尽量拖着,不厌其烦地拖着。我开始把工作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忙一点,到处跑,我爸妈一时也拿我没辙。
在这段时间我收集了很多尼泊尔的照片,姜沉很喜欢,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很开心,不敢想象,我们要是十年后真能一起去爬雪山,我们会有多开心,多幸福!
和蒋磊挑戒指的时候,我也琢磨着要不给我和姜沉也定一对。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制不下去。
某次出差的时候,我在外地订了对男士对戒,店员眼神异样地打量着我,但没关系,反正没人认识我。
我发誓,我订这个戒指绝对没有想哄骗他留在我身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俩的确是在谈恋爱,虽然结婚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戒指我还是能给的,我也真心实意的想给他,给我们的关系做一个证明。
在蒋磊婚宴上,我私底下和他搞了很多小动作,留下了一张合影,后来还给了他戒指。这一套他十分受用,眼睛亮晶晶的。我从来没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我心口软得像一滩泥,任他揉捏摆弄的泥。我忍不住心口发热地和他说出那三个字。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辈子伤害过很多人。除了在床上哄着骗着说些放浪的情话之外,我从来没和他说过那三个字。
可现在,他也大声回应我同样的三个字。
这就是爱吗?心口密密麻麻的都是滚烫与胀动的感觉,如果这是爱,那我一定爱惨他了。
——
我家老头就是个兵痞子,在我看来他官位不高本事不大,脾气却能撑上天,我小时候没少捱他的棍棒教育,也把他那套臭脾气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我脾气暴躁点就算了,他一大把年纪了,血压又那么高,要是急起来飙上去了问题就大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在家也收敛了不少,没那么和他对着干了。
', ' ')('我们爷俩也从半个仇人模样,变成了半个棋友,老头很喜欢下象棋,我很小的时候,他也耐心教过我。
他最近一次血压飙到两百,是因为我说我不想结婚了。
我真的被逼烦了,反反复复地相亲,连过年都消停不下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一些连面都没见过的女生相互交流,我觉得很烦,很疲惫。
我的不耐烦当然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我爸妈问我这么多年到底想干什么,是还放不下秦韵吗?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结婚。
这话一出,他们显然无法接受,我爸更加急上火了,提起棍子就敲了我好几下。然后血压就上来了吧,这老头真能闹,进医院了还不是得我忙前忙后。
好在没什么大事,观察了一晚,开了药我就带他回家了。
一路上,他倒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只提了一嘴,我妈好早就在家里开始忙活着给小孙子做衣服了,结果我一直拖,她都没能拿得出来。
出节后,他们老两口非要给我送行。
我说我都长这么大了,还要送什么,可他们也不听。楼层这么高,上上下下的,他们都到了要歇脚喘气的年纪了。
——
我不得不作出决定。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沉了。
哪怕做爱的时候,我也不想看到他的脸。
公司有个女同事,因为两个部门业务交接挺多,我和她也熟了起来。和她在一起挺好的,在工作上能帮助到我,还能挡住领导的热情安排。
我们相处了小半年,零三年春节,我带她回家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可我心底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觉得,我身上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我背着它每往正轨走上一步,我都觉得快要支撑不住,要跪地不起了。
又过了半年,我和她订婚了。
我没和姜沉说,但我知道,他迟早会发现。
毕竟,我们的共友那么多。
——
他果然要走,我没有任何挽留他的立场。
可我就是不想他走,就是犯浑。
我不想他走。
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好好在一起呢?他不是说爱我吗,他妈的爱给我看啊!
为什么那么犟,那么较真。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总要有牺牲的,总要有委曲求全的时候。
我们俩个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不比什么都强吗?
还没等想好该怎么把姜沉劝回来,公司那边不知道怎么地突然传起了我的流言蜚语。
头几天我虽然心虚得很,可毕竟我都订婚了,大家也没太当真。可后来,公司的传真机突然冒出我和姜沉的照片。
我和他在外边都很小心,可那张照片居然是在家门口,我出门上班,他光着膀子和我吻别。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我彻底完了。
——
我没多久就反应过来,在议论纷纷中,扑过去把那个同事打翻在地。
只有那次酒局喝大了,他送我回过家。只有他。
至于为什么,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工作上的眼热尚且能忍让,但他暗恋我未婚妻很久了。
这个混蛋被我揍得口吐鲜血,还不依不饶地辱骂着我,变态、残疾、死基佬、搅屎棍…!
操他妈的,我彻底失去理智,一脚把他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
要说我从小最崇拜的男人,那不是我家老头,而是我大舅。他是那种年轻就出去闯荡、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也闯出了名堂来,混成了个大老板。
逢年过节的聚会,他都最受亲朋好友的欢迎和奉承,特有面儿。可以说,这简直就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风头和气派。
虽然知道我可能没机会像他那样混出大名堂来,但怎么着也能混得不错吧?记得很久以前,我想象中三十岁的状态就是,事业有成,升官发财,腰里大把票子,怀里老婆孩子。
可我陆江明,顺风顺水二十多年,眼看就要奔三了,突然跌了这么大个跟头。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混成这么副鬼样子。工作没了,婚事黄了,什么尊严骄傲、面子里子,统统被按在地上碾得稀烂,什么人都能踩我几脚骂我几句……唾沫多如洪水把我淹没。
我大舅也回来了。
他说会拉我一把,赔偿都是小事,工作什么的也不用担心。
至于我的情况,他说是我太年轻,没走对路而已。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说,他有朋友认识一个心理医生,国外来的,很专业,很讲科学,我这种情况,做个心理矫正就能治好。有很多人,通过干预都恢复正常了。
我看着他们围在一起,审判我,诊断我,将我判罪,将我定病。
可我他妈的到底哪错了!?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我没病啊,我
', ' ')('又不是gay!我活得好好的!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害谁啦?我他妈到底哪错了!?
在我的激烈反驳声中,我爸把我打了个半死,自己也高血压中风躺进了医院,就躺我隔壁楼。
——
我躺了半个月,出院后就去找了姜沉。
可是他彻底变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我几乎恨不得想杀了他。嫉妒和怨恨像条疯狂钻咬我心脏的毒蛇,我感觉我快要被逼疯。
我再次确认,那些报道和科普说的都是真的,这种群体,私生活混乱,没有定性,又烂又恶心!
什么喜欢我,什么爱我,放他妈的狗屁!他姜沉就是个缺男人干的烂婊子!
可我怎么偏偏着了他的道,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烂人。我绝望到痛哭流涕。
我真是被他毁了,彻底毁了……
——
我和家人去了深圳。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我爸哭过。可离开的那天,他把门锁上的时候,偷偷抹了眼泪。
开始半年我都没有出去工作,家里人说让我好好放松一下,抛掉过去,重新开始。
我觉得也应该这样。
我和那个人的过去,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烂账。
在我大舅的介绍下,我去了那个干预中心。
每周都去两次,第一个月,那个医生只和我聊聊天。他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事到如今,我也无所谓了。
医生说了很多专有名词,我都听不懂。我只记得他说了一句话:
真正的男人只会爱真正的女人。
一时之间,我恶心的浑身颤抖。
我咬着牙,颤抖着说着,我不是同性恋!
我后来再也没去过那里,什么狗屁专家,去他妈的精神骗子!
——
在我舅的介绍下,我很快又订婚了。
我觉得很疲倦,我受够了,我想重新开始。
快点重新开始。
可是年底的时候,蒋磊打来电话,问我来不来同学聚会,班上很多人都会来,我本来都没太想回去,可他挂电话前,又支支吾吾提起了姜沉,虽然没具体透露出什么,但明里暗里都在说他过得不好。
我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他过得不好?怎么会不好?都出专辑了,也算个个小有名气的鼓手了,他能过得不好?
我心底翻涌着恶毒又复杂的情绪,我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过得不好。
但这混蛋同学聚会都没来。好在啥也不懂的蒋磊主动提出给我们组局小聚一下。
时隔一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真的过得很不好。
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瘦过,脸色也差得离谱,真不知道他这一年到底在搞什么,搞成这么个鬼样子。
头发还留那么长,跟个女人一样。
我不能再看他了,来之前我对自己发过誓的,我再对他心软我就是孙子。而且我明明是来看他不如意的,我故意说出我要结婚的好消息,在蒋磊面前他可装得真好,说着恭喜,会来。
但我心里门清了,他就是嘴上说说,他会来个屁,不过我也没想他来,来了我爸妈估计得气死。
离开的时候,我又开始犯糊涂,下意识就把围巾取了给他,可他老人家可清高、可冷漠了,他不要。
我看着他那副臭表情,我就恨之入骨。于是半路上,我又神经病一样打了个车,折返到他家,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他回来。
我从后面袭击他,把他吓了一跳,我看他惊慌的样子就感到一股报复的暗爽。他又抽了我一巴掌,呵……瘦得手劲都小了。
就在我还沉浸在这种占据上风的快感中,我被垃圾桶里的脏东西当头一棒。我竟然还可笑地臆想过他是因为和我分开过得不好,我真的太可笑了。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这种烂gay手里,我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蠢货!
我用恶毒的话来宣泄我的愤怒和恶心,他也毫不示弱地回击着我,嘲笑着我。我又一次忍无可忍地把压在身下狠狠揍了一顿,他还想和我打?以前打不过,现在就这屁大的力气,还想打过我?
做他妈的梦去吧!
我毫不留情的报复着他的不忠,可他真的太懂怎么让我痛苦了。我被我爸打到住了半个月院的那会都没这么痛苦过。
他的身上有太多别人留下的痕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能把我逼疯。
他的眼神时而迷乱,时而空洞,时而盯着我,却又好像透过我的脸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而那张满面潮红的脸,似乎已经习惯露出勾引人的淫乱表情……他已经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
——
我完全没必要再管他。
他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哪一点还值得我留恋?
就像他说的,我和他谈什么感情啊,我不就是出于肉体欲望才纠缠他的吗?
', ' ')('现在好了,他很乐于接受我们这种肉体关系,哪怕我结婚了他也无所谓。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家,谁知道呢。
他说他会杀了我,我竟然觉得这样也好。
我也真的是贱。
我看着他那么痛苦,我就想替他承受,哪怕被打断肋骨,我也觉得这样也好,我和他一起痛苦。
他躺在我怀里,浑身被汗湿透,一直在哭喊,我从来没见他哭过,更别说哭成这个样子。我根本受不了他这样,我心口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只能一遍遍地安抚他。
可即使如此,我和他也无法回头了。
我又给他弹了那首灰色轨迹,我还能清晰地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坐在沙发上听我弹唱这首歌的样子,撑着头,就那么傻笑地看着我的样子。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
二零零五年三月,我结婚了。
我以为我会难以从与他分开的痛苦中抽身出来,但很奇怪,我现在竟然也没什么多难受的感觉。
热热闹闹的婚礼来了很多朋友同学,我穿着体面的衣服,接受他们给我最真挚的祝福,我的父母也高兴得眼眶发红,衰老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沉浸在结婚的喜悦当中,步入我的新生活。
我几乎没再想过那个男人。
但每年回去的时候,我都会开车路过那座天桥。一路上,猛地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仔细看过去,又会惊觉每处熟悉的地方,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
我还会去那个房子里看看。
那房子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好像一回头就能看到有个人坐在哪儿打鼓唱歌。我抱着他的衣服,躺在那张我们睡过的床上。
这个时候,我总是无比安心,这感觉就好像他其实并没有离开。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的生活是一团和气,是热闹圆满。我仍然光鲜亮丽,顺风顺水,活在掌声、鲜花和恭维里。
我和妻子感情日益牢固,我们认真经营着这段婚姻。我们会一起躺在床上,聊股市,聊房价,聊儿子的裤子又短了……聊以后女儿出嫁陪多少嫁妆。我们是夫妻,是朋友,是亲人。
虽然我最终还是没能混成我舅那样的大老板,但是也算福寿双全,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可以说达到普通人里最成功最圆满的标准。
日子晃晃悠悠的,就又过了二十年。儿子都成家立业了。
岁月像是流沙,不声不响的走到了结尾。
我这一辈子,对父母尽孝,对妻儿负责,对朋友真诚,没再辜负过任何人。
我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太阳把我暮气沉沉的皮囊骨肉烤得暖和。
细细想来,我辜负了的只有……
只有年少,只有这一生中最认真热切的情动。
只有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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