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应鸾星身上带没带银子,她想给这家人留一点。
……事后想起来,叶争流总觉得,自己当初该注意到应鸾星那个不同寻常的停顿的。
应鸾星停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银子给叶争流:“你想给便给吧。”
那一刻,叶争流穿过草堂,高高兴兴地把银两给了这家的女人。
她太迟钝了,以至于只看清了她们遍布风霜的脸,而没看清她们头上高悬的屠刀。
再后来,便是满地的横尸,躺遍了整个村庄。
因为应鸾星要隐藏自己的踪迹,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太有标志性,所以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必须死,因为唯有死者才能守口如瓶。
其实以杀人蜂之毒,叮上后一时片刻就会死去,并不会有四下流淌的鲜血把屋子染红。
然而不知是叶争流的臆想或是其他,当她回忆起那一天时,总觉得血腥气带着不容逃避的回忆,侵蚀了自己的整个鼻腔。
面对人间地狱般的屠杀,叶争流从最开始态度激烈的反抗,到泣泪俱下的哀求,直到最后被应鸾星压着头顶跪在他的脚边,麻木不仁地接受。
当一切都结束以后,应鸾星缓缓地松开了手,再轻柔地落下,抚摸过叶争流的发顶。
他把那只装着蜂子,也装着沉甸甸四十多条性命的金球放到叶争流手里,低声说道:
“习惯就好,司里长大的孩子,同样早晚要开这一刀——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天下间无人不可杀。”
目光在叶争流呆怔的面孔上停留了一会儿,应鸾星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头,沉声补充道:“你……可以给他们敛尸。”
“……”
叶争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室内,只见那个怀胎七月的妇人躺在床上,还大大地睁着眼睛,死而不能瞑目。
就在她的枕边,那枚小小的碎银,还在阳光下无知无觉地闪烁着微光。
………………
应鸾星高高地挑起了眉角,显然是觉得叶争流给出的理由拙劣得可笑。
“就为了……”他似乎极力地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那一家人来:“就为了那五个人,你便要背叛我?”
——这好不容易回忆起来的数目,他竟然还记错了。
又或者应鸾星并未记错,因为在那间屋子里,除了那对老夫妻、新妇和她肚子里无辜的生命,还有一个对未来满怀期冀的叶争流,也同样地被杀死了一回。
应鸾星眼中的神色逐渐冷硬,显然是觉得叶争流不见棺材不掉泪,正该现在杀了。带着最后一点耐心,他讥嘲地说道:
“那几条性命或许会吓得你落荒而逃,可一个落荒而逃的人,竟然还有毁我卡牌的胆子吗?”
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应鸾星淡淡道:“死到临头,你还是不肯说实话……这很好,非常好。”
此时此刻,他左肩断骨森白,垂落一边,仅有一条右臂握刀,大半蛊虫也全都牵引在慕摇光身上。但即使如此,应鸾星看起来依旧像是一个能屠千人、万人的大魔头。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在刀鞘上轻叩两声,新的蛊虫如阵列般浮动在他的眼前。
……是新的杀人蜂。
应鸾星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冷然宣布道:“既然当初你重创我的卡牌,今日便让蜂子取你性命。”
他手里本来还有数种更加恶毒的蛊术,每一种都很适合叛徒。
可应鸾星忽然注意到,少女的脸颊依旧泛着桃花般的颜色。
以蜂蝶来夺去花朵的性命,或许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杀人蜂通体漆黑,身上浓郁的墨色像是应鸾星无情的眼睛。蜂子挥动翅膀,排成团团之阵,将叶争流围在当中。
而在那泛着哑光的密密毒针之后,紧跟着递来的,便是应鸾星寒冷的刀。
叶争流重启黄阶卡“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在花朵的幻影迷惑了杀人蜂的同时,挥动烟凤翎将其尽数斩落。
横扫杀人蜂后,剑锋带着未尽的余意,如同晚凤清鸣一般,径直逼向应鸾星。
这一次非是偷袭,应鸾星也应对的从容冷静。
厚重的钢刀与轻薄的烟凤翎锵然撞响,两柄高阶兵器,飞速相抵,划过对方的刃身。在高速的摩擦之下,嘶拉一声擦出迸溅长度达到丈许的点点火花。
四溢的剑气割破了应鸾星的胸膛,一缕被击碎的刀罡也让叶争流额头的皮肤割破,溅出一丛血来。
紧张的局势麻痹了知觉,还不等叶争流感觉到痛,应鸾星便忽然抽刀,旋身用什么东西接住了那一粒飞开的血。
与此同时,叶争流空闲的左臂传来一阵断骨般的剧痛。
她抬起头来,只见应鸾星的指尖捻着一片牛皮纸般的暗褐色人形。在人形的身上,赫然粘着一滴新鲜的血。
【攻击卡·刑身纸】
虽然以纸为名,形状如同人影一般,但它本质上却是一种特殊的蛊虫,每一只一生都只能用一次。
用刑身纸沾上对手的血液,蛊虫受到的伤害便可同样地反馈到血液主人的身上。
这种蛊的作用范围以四肢为最宜,摧毁头颅和躯干倒也可以一试,只是往往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所以凡是觉醒这张卡牌的卡主,通常都用其作为削弱对手的利器。
叶争流听解凤惜介绍过这种蛊虫。
但应鸾星拥有的邪蛊太多了,她不能做到样样防备。
忍着自己骨头几乎碎裂的剧痛,叶争流的后背漫出一身冷汗。
她望见应鸾星同样垂着左臂,唇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废去的不是自己的右手。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左臂换左臂,用背叛的开端洗清背叛。
叶争流不假思索朝应鸾星抛去一个杜牧卡的“十年一觉扬州梦”,打断他下一步的进攻。
应鸾星被当场定住。
叶争流分毫不息,几乎在启动杜牧卡技能的时候,就再一次唤出黄阶卡“一剑霜寒十四州”,与此同时,“十斤金寸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同步发动。
叶争流的杀招毫不留情,即便拼着背后追来的诡异蛊虫,叶争流也结结实实地把两个技能打在了应鸾星的身上!
那一剑将应鸾星活活劈开,“剁做臊子”也当场碎去了软骨一两——等等,怎么会是一两?
一个人周身上下的软骨数目,叶争流没有细细数过,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不会只有一两那么少。
果不其然,“应鸾星”虽然被劈开,然而却只淌落了几滴的血。
叶争流再一转头,应鸾星依旧垂着左手,站在不远处,他提着刀,神色阴沉,显然对刚刚差点翻车一事异常恼怒。
【辅助卡·替生】
名为替生,实则替死。在卡主陷入险境之际,可使用此蛊,替卡主承受住一次必死的攻击。
应鸾星横刀而立,他指缝里还夹着一片新的刑身纸,血吸蠓以及方才没有被杀尽的杀人蜂聚在一起,重新在叶争流的眼前排列成阵。
在重重蛊虫的身后,应鸾星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问叶争流:“刀法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可以使用它无数次。”
“我不知你用什么卡技模仿出了云渺之……但你还能再用多少次呢?”
应鸾星淡淡道:“你技穷了。”
叶争流的嘴唇,慢慢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其实不用再用多少次。
“一剑霜寒十四州”威力巨大,所需的卡力也不能算小。叶争流方才交战不止,又把这个技能一连用了两次,如今的卡力条已经快被清空了。
现在剩下的那一点卡力,只够她再用一个威力不大的技能,除非她再拖拖时间……
叶争流突然开口,对应鸾星问道:“我有一个问题好奇很久了……你既然信奉神明,那怕不怕有一日鬼神报应?”
随着她吐字发声,那股诡异的被吸引注意力感就又缠上了应鸾星。
正是张籍卡的第一技能,“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应鸾星不喜地皱了皱眉,但想到局面完全在他掌控之下,这已是叶争流生前的最后一段遗言,一时之间倒也不急着摆脱。
他斩钉截铁道:“不信。”
叶争流默默道:“可我是信的,所以不知你为何不信。”
应鸾星只觉得可笑:“所以?你莫非要说,你是因为惧怕鬼神才背叛于我?”
叶争流摇摇头:“不,我只好奇你为何不信有鬼……那活着的鬼,你分明也见过。”
应鸾星沉下目光,一字一顿地冷冷道:“这世上没有鬼。”
“怎么会没有啊。”叶争流闭上眼睛,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信奉的神明,还有你自己,你们的所做所为,和鬼有什么区别?”
应鸾星脸色大变:“放肆!”
一刹那,所有蛊虫都冲着叶争流的方向扑去,而叶争流则断然地将烟凤翎向下一挥!
做任务剩下的310点名气值,叶争流拿其中的一部分兑换了恢复卡力的药剂,当场把自己的蓝条整个拉满。
拉满以后的蓝条够她继续用“一剑霜寒十四州”应战——反正她不信应鸾星的体力也会无穷无尽,大不了应鸾星一连接她七次一剑霜寒试试。
但在那之前,叶争流还另有一个技能等待发出。
她并没有技穷。
张籍卡第二技能,吃杜诗一日三匙。
靠着每天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的积累,它终于凑成了一句杜甫的名诗。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睁开眼睛看看吧,应鸾星,看看你杀过多少人。”叶争流肃声道:“这世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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