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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玖装得再平静,他的心始终是乱的。
陆远舟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更加拘谨。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心不在焉,很快就各自告别,陆远舟被带去客房休息。
宴玖呆呆的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膝头上的猫。
平心而论,他是个人,就算下定决心重新开始,那人在他心里烙下十几年光阴痕迹,要拔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会因为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影响自己的心境。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甚至幻想如果可以忘掉就好了。
终究不现实。
阿左刚为他添了新茶,阿青就走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宴玖眼神撇过去,阿青收到眼神,说道,“夫人似乎不大好。”
宴玖猛地站起来,“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回事!”他大步的往宛园走去。
阿左阿青连忙跟在他身后,继续道,“之前大夫说只需要好好养着就无碍,还叫夫人不要优思过虑,谁知道这几天又不好了,夫人还叫下人瞒着不要告诉你,若不是您今日叫我去看看,还不知道过几天会怎么样。”
宴玖的脸色很冷。
就算他对沈琼华不喜,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她出事。
宴玖进入宛园,婆子丫头跪一地,宴玖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她说不让报你们就真的瞒着,这个家究竟谁才是主人,我看你们是眼瞎了,留着你们这等蠢人干什么吃的!”
“侯爷熄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他指了一个婆子。
那婆子瑟瑟发抖道,“夫人原是好了的,前几日还有些精神,后来就这样了,大夫说夫人优思过重,若不放宽心,就、就一日一日的憔悴,现如今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时常难受得睡不着,眼下才刚喝了一些药……”
宴玖看着眼前遮挡严严实实的床幔,大手一掀,第一眼看见的是沈琼华一脸痛苦的模样。
她太瘦了,全身没有多少肉,唯有肚子凸起,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她似乎很难受,就算睡着了也是不安生的。
这副模样让宴玖满腔的怒火顿时熄灭。
沈琼华当年在京城也是个明艳娇纵的姑娘,一身红衣,腰缠长鞭,几乎横走东京城,说她东京小霸王也不为过,第一次见面他还暗中吐槽这是个小辣椒。
后来他跟沈琼华横走东京城,并称南霸王,北魔头,整日混在一处吃喝嫖赌,后来京城战乱,他们就此别过,再见面时,沈琼华还是那个娇纵的小霸王。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宴玖依稀记得是五年前嫁给他时,再也没有穿过红衣,缠长鞭,也不再嬉笑怒骂,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又或者带上了面具,变得温婉得体,像个精致的木偶,一举一动堪称京城贵妇模范,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记忆中那明艳如火的姑娘却身形消廋,形容枯槁,再没有当年的风采。
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宴玖不禁自问。
昏睡的沈琼华方才喝了安神汤,她似乎在呢喃着什么话,宴玖挺听了几次才听明白。
“宴玖……不要死……不要死……”
宴玖动作一顿,还是缓缓弯下身子,给沈琼华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仅仅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她却在梦里都念着他的名字,担忧他的生死。
而他真正挚爱之人却对他不闻不问。
宴玖抿唇,一时无言,心中滋味自是五味杂陈。
这样的沈琼华和之前他躺在病床上孤寂绝望,痛苦不堪有什么区别?
他怨季承鄞误他一生,那他是不是也误了沈琼华一生?
无论这场婚姻是不是被人为算计,他终归是娶了沈琼华,世人都知这是他的妻。
她又有什么错呢?说到底也是权利下的牺牲品,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不幸怨在一个女人身上。
无论是否有错,还是无奈的抉择,他为自己的轻率狂妄付出了代价,沈琼华也为自己的错误一样付出代价,还要如何?!
非要抓着不放,互相折磨?这跟他口口声声说往前看,实际上还是活在过去。
只有活在过去的人才会抓着过去的错不肯释怀。
他垂眸看着沈琼华,无声的挥手,叫奴仆都退下。
他静静的,一直在这坐了一晚上,直到沈琼华出声要喝水时,他亲自将人扶起来,喂她喝了点水。。
沈琼华一脸受宠若惊,喝完后还小心翼翼看他脸色。
京城小霸王向来嚣张肆意,什么时候也要看人脸色了?
顾宴想起从前,更觉得心情复杂,他总是不经意之间回顾过去的人和事物。
宴玖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她,“你当年若不嫁我,如今也该是夫妻恩爱,孩子成群,亦不知你是否后悔,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和离,我放你自由,若是不想,那就安生与我好生过日子,从前如何,我亦不再过问,你也不要再与那边有所往来,
', '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做决定,想好了告诉我。”
宴玖起身离开,守在门外的奴仆连忙进去照料,却见他们主母泪流满面。
婆子忧心的为她擦去眼泪,劝慰她,“夫人这是怎么了,可莫要再哭了,对身体不好。”
一个小丫头不满的抱怨,“侯爷真是的,好端端的,还惹夫人哭……”
“住口!”婆子喝诉她没规矩,“我看你是太久没被罚了,又找打!”
丫头一脸委屈,她明明是为夫人抱不平。
……
宴玖枯坐一夜没睡,只来得及换身衣服就跟等了他很久的陆远舟赶着上朝。
紧赶慢赶,好在是来得及,找好位置排着队进殿。
他眼下一片乌青,引来旁人的侧目,宴玖权当没看见,用袖子挡着打了个哈欠。
照常摸鱼打瞌睡。
但他没能完美的睡一觉,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有御史台的人参奏他昨天失仪一事。
宴玖凉凉的递给某个官员一个眼神。
那官员汗颜的踢了一下正在参奏的同僚。
屁大点事拿到朝上说,得罪宴候有什么好处!能不能不要连累他。
宴玖根本不带怕的,御史台就是一群大嘴巴,朝上有几个没被参过?他们简直就是同僚们避之不及的存在。
果然,那位滔滔不绝的官员还没说完,就被其他官员以更重要的事情打断,很快就没人再揪着这是不放。
宴玖为官十载,还是有自己的小团体的,根本不怕御史台这群货!
他只想赶快下朝去睡觉,困死。
上朝这件事情永远都是煎熬,哪怕古代不是996,那也是差不多的666工作制,遇上事儿多的时候就更惨,比996还要命,是真的要命,出了差错办事不利脑袋说不定就没了。
重点是没有加班工资,但是干得好会得到价值不一的赏赐,得看皇帝的心情,他要是实在点就赐些真金白银,要是搞虚头巴脑的那套,顶多就是一些珍宝字画——不能变现的那种。
宴玖就得到过一些价值连城的墨宝字画,或者奇珍古玩,尽都是没有用的玩意儿。
宴玖是个俗人,他只想要真金白银,那些墨宝字画奇珍古玩,根本不能卖,皇帝赐的东西能随便卖吗?那是有价无市,所以玩意儿再珍贵不能换银子对宴玖来说就是一群废品。
赏的那些东西至今还都在库房堆灰。
他再一次暗搓搓的打哈欠,颇为艰难的熬到了下朝。
下朝并不等于下班结束,要去名下的部门处理公务,那边有宴玖专门休息的地方。虽然公干时间睡觉会被人说道,他大不了加个班,把公文批完,活干完了,那些想抓他小辫子的人也没话说。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次走路稳当许多,哪怕他已经迫不及待,还是没敢跑。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有个太监拦住了他的去路。
“侯爷,那一位想要见您,请移步一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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