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上次见过的这个练功
点的负责人,大声喊着:于春营,于春营。
于春营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休干部,为人滑头,今天一直躲在人群的后头。看
着我对着他大叫,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
我用力推开身前的几个轮子功信徒,对于春营说:你要搞清楚,我们今天
是执行公务,叫他们都散开。
于春营一脸无辜地说:张所长,我们大法弟子可都是正正经经的老实人,
你们要干涉我们修炼大法,大家伙当然有意见了。
我狠狠地盯着于春营,只看得他在我严厉的眼神前不由自主地退缩,才放松
口气说:老于,你也是国家干部,共产党的政策你知道,我们都只是执行上面
的命令。今天我们办不好,明天照样还有人来,你不要让我下不了台。
于春营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说:不管谁来,都不能不让我们练习大
法。
我叹了口气,说:今天我们和民政局、工商局的同志一起来,只是给你们
办理一个登记注册的审核手续,用得着这样吗看看混乱的场面,我压低声音
说:再这样下去,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你是跑不掉的。
见于春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我趁机又说:今天全市统一行动,你这
里只是一个地方,再说我们也不仅仅是只审核你们。别耽误时间,也别耽误了你
自己。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我刻意加重了语气,豪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威胁警
告。
于春营低头想了想,又看看我紧盯着他的眼神,无力地点点头:好吧
转身走到人群中,大声呼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他的喊
话很奏效,马蚤乱的场面渐渐平静下来:我们都是大法弟子,信奉的是真善忍,
不要怕,就让他们办手续。
看得出,于春营的话在这些轮子功信徒里很有影响力,在他的说服下,原本
激动的人群渐渐散去。看着大多数轮子功信徒离去,我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
被汗水浸湿了。
随后,于春营配合民政局的人办理了所有的登记手续,虽然一直继续唠叨着
轮子功的那一套神神秘秘的内容,不时追问着什么时候能办下许可证。但终究还
是顺利地完成了手续。
离开文化站,我们挤在车上,交谈着刚才的感受。人人都觉得刚才那混乱的
场面太危险了。
王祥麟佩服地说:还是张所厉害,擒贼先擒王,先抓住那姓于的,逮着他
说话。要不然,还不知会搞成什么样子。
我笑着说:你小子,拍我的马屁,也不怕同志们笑话看看正审视录影
带的记者,笑着说:回去,可要好好看看电视台同志拍的带子,看看谁被吓坏
了。大家哄堂大笑,互相戏谑着,车子按计划开回市局。
回到市局,才发现我们所遇到的情况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其他各组遇到的情况更加麻烦,有一组甚至还遭到了人身攻击,有个报社记
者的照相机也被砸了。全市所有小组,只有我们和另外一个小组按计划完成了工
作,在当晚的总结会议上,我也第一次受到了局领导的正式表扬。市里决定,在
接获上级进一步明确指示之前,暂时停止行动。
从市局出来,立刻就接到了鸽子的电话,她已经到了直通省城的高速公路。
鸽子告诉我,她们要立即制作采访节目在电视上播出,所以必须连夜赶回去。
听着鸽子带着些不舍和遗憾的声音,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甜甜的又涩涩的感
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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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空间发短消息加为好友当前离线查看宝箱12楼大中小发表于200952619:16只看该作者
堕落警察全第三部22-24
二十二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那么,象我这样不大不小的人
物应该怎么办呢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随着在装修新房、购买家俱电器上
的开支日渐增加,我深深感到了缺钱的苦恼。
一个人过日子感觉很轻松,是真的,特别是我作为公安系统内部的一名有点
小权的干部,别的不说,起码平时抽的烟自己就从没花过钱。
不是说别人专给我送烟。你只要想想,到公安局派出所办事特指捞人、
说情及办理特种行业手续年审,谁不是一包包地发烟给我们我的抽屉里总是堆
满了各种各样的好烟;至于在外面进馆子临走时总是少不了拿一两条好烟,这样
一笔大开支就节约了。只要我愿意,差不多天天有人请我下馆子吃饭,所以一个
月下来,自己的工资收入基本上可以不动。
再加上这两年派出所抓赌扫黄、各类罚款加上办理暂住证等等,每个月加起
来都有近两千块收入,按理说,起码也是小康收入了。
可是,真的要办大事,比如我现在和鲁丽要结婚,那可就是真的感到收入太
少了。虽然我们住的是公家的房子,暂时不用花钱买,但房改是迟早的事情。
而仅仅是结婚所需,鲁丽和我算了一笔帐,装修三万,家俱电器三万,酒席
和其他开支一万。可我和鲁丽的全部积蓄加起来才两万,我父母给了两万,还有
三万缺口,就这还没有算上给鲁丽父母的彩礼或者说是聘礼。
按当地风俗,在城市生活的人彩礼一般是两万左右。当我听完这笔数字差点
没当场晕过去;可晕不晕,作为男人,一家之主,还是要想法子挺过去。
鲁丽虽然说,她父母亲体谅我们,彩礼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但我怎么也不
愿意丢面子,怎么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结婚就要显得比别人矮一头,
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见她父母亲。我告诉鲁丽我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彩
礼绝不会少的。
大话说出去了,可钱呢该怎么办唉,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我向其他
派出所的同事学学,在那些美容院、地下赌场占一份干股,区区几万块钱还是不
成问题的。可关键是那些东西烫手,眼下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一旦运动来了或者
是碰上什么麻烦就惨了。
何况我从小在部队接受的那些教育让我视那些钱为毒物。我不是假正经,所
里发奖金,一些部属私下里捞外快,只要不是太出格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实社会让我明白太多的事情了。
记得香港电影廉政风暴里有一句台词,把贪污受贿形容为坐公共汽车,
一个贪污警员警告他的好朋友说:你不坐公车不贪污是你的事,但是你不
要挡在公车前面。妨碍别人发财的事我绝不会做。否则在中国有真正意义的廉
政公署、反贪倡廉之前我早都不知会死到那个角落里去了。
不知道别的象我一样的同事是怎么操办婚礼的真痛苦难道老老实实领工
资的人都是这样结不起婚吗是否我和鲁丽对婚礼的要求太高了。父亲临走前一
再嘱咐我婚事要简朴些,可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看来唯一的办法
就是借钱了。
借钱,这钱也不好借。我不是本地人,没什么亲戚朋友。不能向下属借,那
样不但影响极坏,而且也不利于我今后的工作;向辖区几个涉黑涉黄的老板借,
想都不敢想,那和在他们那参股收黑钱没什么区别,他们绝对乐意借钱给我,而
且肯定不会指望我还钱。可我从此就再也洗不掉自己的污点了。
唉,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鲁丽说她去借钱,被我一口拒绝,如果结婚要
靠女朋友借钱才能结的话,这种男人也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算了,以后也不要再
做男人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后我还好意思在家里当一家之主吗
天气越来越热了,看着新房装修的进度越来越快,我的心情更加烦躁,脾气
也变大了。
一天晚上,我在派出所值夜班,凌晨,巡夜的民警和联防队员抓到个小偷,
带到所里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我问明情况,也上去狠狠揣了几脚。
在所里突击审讯,看起来眉清目秀高高大大的小偷竟然哭了,我接触的犯人
也够多了,小偷更是不计其数,还从没见过哭得象他那样伤心的小偷,简直是哭
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我不禁升起测然之心,好声好气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偷姓丁,是本市206机械厂的青工。206机械厂是老牌国营军工
厂,这几年国家定单减少,他和大批工友被迫下岗。在菜市场摆了个小摊,可三
天两头被工商局市管所罚款,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什么钱。
同在一个厂上班的女友怀孕了,他被迫匆忙准备婚礼,可想尽办法也筹不到
结婚的钱,眼见着女友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一时情急就走上了歧路。
看着这个本该成为新郎现在却身处牢笼的青工,我心里没来由地酸酸的,松
开他的手铐,看着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证和工作证,他真笨,出来行窃还带着这
些证件。旁听的两个年青警员也被他的交代打动了,也许他们也想到了自己可能
也会面对这样一幕,有人悄悄为他倒了一杯水。小小的审讯室沉默了。
事上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姓丁的青工竟然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看着身
份证上那一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问他家里人是干什么的,他以为我要通知家里,吓得
大声恸哭,连声哀求我不要通知家里。
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平复下来,原来,他家里三代都是206机械厂的工人,
爷爷、父亲都是多年的先进生产者,曾屡次获得省级表彰和军工系统的嘉奖。
如今爷爷的退休金和医药费长年没有着落,父子同下岗,家里真的是到了没
有办法的地步,全家都靠母亲当环卫工人的五百元工资和自己时不时获得的一点
收入生存。
看着眼前这个祖孙三代为国家贡献自己的青工,听着他们悲惨的处境,我的
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虽然我知道下岗工人生活艰难,也曾在执勤过程中接触过一些下岗后摆地摊
的工人,但从没想过竟会艰苦窘迫至此。
如果我的父亲是206机械厂的工人,而眼前的这个青工的父亲是军队的高
级军官的话,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那么,也许此刻我和他的位置就要颠倒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代表法律秩序的公安警员,我则是萎缩在地下的小偷。身处他的
环境,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走和他同样的路,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我不敢再想下
去了。
我决定要帮这个和我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可怜人。但在此之前,我要核实
他说的事情的真实性,虽然我的情感我的直觉都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但经历了
太多的虚伪和欺骗的我却不得不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所有看起来真诚纯洁或者催
人泪下的故事。
没用多久时间,全市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和206机械厂所在辖区派出所的
回音都证明了一切都是真实的,那边派出所回话时还顺口说了句:那个姓丁的
家里还算勉强过得去,206厂还有更多的更苦的人家。现在厂里下岗青工真让
人头痛,打架斗殴、偷摸拐骗还有卖滛的太多了,弄得我一接电话就紧张。
我听着他抱怨的诉说,应付着将电话放下,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将他暂时关在临时拘押室,我叫了在场的几个年青警员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告诉他们查证后的结果,接着我毫不隐饰自己的意思:这个家伙太可怜了,我
想帮他。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几个年青警员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我对负责审讯记
录的江戈说:把刚才的记录给我。
拿过审讯记录,我看了他们一眼,将那几页记载着一个悲惨故事的记录撕了
下来,一边注视着他们的表情,一边慢慢地但又坚决地将纸张撕得干干净净。他
们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我的动作,随之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里有着各种毛病的年轻人,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我沉声说:谢谢你们说着向他们敬了个礼,他们收起笑容,迅快地也
向我回了个标准的敬礼。我敬过很多次礼,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般真诚。
天亮后,我将自己的储蓄卡交给江戈,要他到银行帮我取五千块钱,自己和
另一个年轻警员带着叫丁建华的青工开上警车去206机械厂。206机械厂位
于郊区的团结大桥附近,硕大的厂区占地数十亩,只是原本人声鼎沸的厂区此时
已是冷冷清清一派荒芜的气息。
在厂区附近的一个小吃店,我叫了三份早餐,通宵没睡,确实感觉到自己饿
了,狼吞虎咽地一会功夫就将几个馒头和一大碗稀饭消灭得干干净净。丁建华却
是神色颓唐食不下咽。我笑笑:小丁,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听到我的话,他哆嗦了一下,像是完成任务似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小口。
过了没多久,江戈骑着边三轮摩托车赶了过来。我们一起上了警车,按照丁
建华的指点,一直开到他家宿舍楼的附近。
看看几丛低矮的树木掩映下破旧的老式砖瓦房,我轻轻叹了口气,将丁建华
的身份证工作证还给他,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我告诉他,我们已经将他的审讯记
录销毁了,希望他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泪水从他干涸的眼眶流出,他象个绝处逢生的人一样痛哭了。我拍拍他的肩
膀:别哭,象个男人样子,把头抬起来。丁建华拼命地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
绪,哽咽着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无尽的感激。
我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说起来也真是有缘。看看他疑惑的眼睛,我
笑了:怎么,你不信我掏出身份证递到他眼前。
虽说我们这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几十万人里能遇见也真算是有缘。你准备
结婚,我也准备结婚了。这里……说着我从江戈手上拿过钱:有五千块,是
我借给你的。我将钱塞到他手里。
丁建华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地拿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当他的目光看到那一叠钞票时,这才浑身颤抖着惶乱地将钱送过来,嘴里念
着些可能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意思的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说: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听清楚,我是借给
你的。我推着他的手继续说:先把婚结了,小孩子在肚子里不等人的。以后
做什么小生意给我们说一声,我指指身边的江戈和另一个年青警员方竞:或
许在我们派出所辖区,别的帮不上你,少交些费用和罚款我们还是能帮你的。
被一连串好运刺激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丁建华随着我的手势望过去,江戈和方
竞都是一脸真诚的微笑看着他。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死命地咬着自己
的嘴唇,闭着眼睛,任泪水不停地涌出。
回城的路上,平素和我比较亲近的江戈问我:张所,你将自己结婚的钱给
了丁建华,不怕嫂子和你算帐。
我摇摇头: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让老婆管住。
也许是经历这么一次事情,和我说话时从来都很拘谨的方竞也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