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庄映棠都无心喷他卖关子,反正他大概也理解了。庄照岳前脚出车祸,后脚公司就跟着起了乱,这实在让人无法不疑心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若是再阴谋论地想一想,他大哥的车祸,就真的是个意外吗?
——警方的初步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就是意外。货车司机酒驾,现在还如丧考妣地在局子里蹲着呢。钱他肯定赔不起,大概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庄家不缺他的赔偿金和给司机的抚恤金,不会赶尽杀绝,可也不会当圣母“谅解”他。
连庄映棠这样的梦幻主义傻白甜都能想到的事情,周曜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沉吟半晌,道:“嫂子,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如果你信我,能不能跟我去趟公司?今天的事真的很急,大哥几个月的心血在里面。总不能过些时候他出院了,发现项目垮了。”
许晏如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自己去公司能干什么呢?她一辈子就懂得书本论文的那点事,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什么也不知道。
庄照岳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周曜旬却道:“您只要人跟我过去就行,闹事的那两位,仗着自己资历老,那些私人恩怨拼命往桌面上摆,谁也不放在眼里,可他们不能不给您面子。我也不是非要弹压他们,只要能过了今天,他们随便闹去。”
庄映棠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放心。不仅是公司里的事他无法掌控,他对周曜旬这个人也不放心。他想了想,对许晏如道:“去一趟也没什么,我陪你。”然后他又对两个孩子叮嘱道:“你们就在医院陪我哥——也别待太长时间,我哥现在这样你们俩待成望爹石也变不出朵花来。中午让林挚带你们吃饭去,吃完饭就回家休息。”
两个孩子尚未反应过来,林挚已经点头道:“你放心吧。”
一路上,周曜旬对庄映棠和许晏如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庄映棠听明白了,原本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就是分赃不均。
先前周曜旬跟庄照岳说,想去下头的新公司历练,可庄照岳嘴里虽然应了,手续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给他办。所以这几个月里,周曜旬就一直呆在庄照岳的身边,干点跑腿打杂的活。一直到前两天,庄照岳终于松口肯给他办手续走流程了,他今天上午到公司去,就是去跑这个事儿的。
这是周曜旬卷进这桩事里的前情。
公司最近走了个比较大的项目,能做下来的话收益应当十分可观。美中不足就是公司账上有点缺钱,庄照岳就联系了几个大股东,说好各自私下里拿一部分钱,算是入股,到时候赚的钱就算是给大家的福利。这个项目挺要紧的,周曜旬跟在庄照岳身边的时候,还经手过这个事。
结果,临到今天该跟人签合同了,有两个人忽然反悔了。
说是两个人,其实也不太准确。确切地说,是其中一个人觉得自己分得少了,让另外一个人把自己的利让给他。这里头的事就比价复杂了,许晏如和庄映棠都没怎么听明白。总之,他叫人让利,人家肯定不干啊,那位干脆就说,不出钱了。
周曜旬懊恼地说:“要不是今天我正好去了公司,这事都传不到我耳朵里,更没人敢往您家报了。下午甲方派的代表就要到B城了,他们俩却在会议室里几乎要大打出手。就为了那点私人恩怨和蝇头小利,情愿连累着大家都吃不上肉!大哥为了这事忙了好几个月了,公司为了这个项目还抵押了一个地段挺好的楼盘——这事也是我跑的。项目要是不成,公司不说伤筋动骨,也得伤点元气。”
许晏如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她想了想,问:“你说的那个项目,是不是什么丽湖的那个?照岳好像跟我说起过。”
周曜旬一边开着车,随口道:“不是丽湖,是余湖,您是不是记错了?”
许晏如微微一笑:“可不是么。”
庄映棠不明所以,看着许晏如。许晏如就悄悄拍了拍他的手,口中道:“安心吧,那老两位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公司的事我是不懂,但是仗着一点私交,我跟他们打打感情牌试试吧。”
周曜旬没说话。他并不认为许晏如的“感情牌”能有什么用。会议室里劝架的那几个,哪个跟他们没点私交了,结果呢?
许晏如和庄映棠到公司的时候,闹事的那两个元老还坐在会议室里没走呢。当然,会议室里远不止他们两个人;出了钱的几乎都在。显然,这个项目他们俩要是临场反悔了,别人都跟着分不着羹,别人只能自认倒霉,两头劝架两头骂。
这场架大概是掐到中场休息的阶段了,周曜旬推门一看,会议室的长桌上摆着瓜果茶水,骂战的没有,全都倚在圈椅里喘粗气呢。劝架的几位一见周曜旬,就跟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声问:“人呢人呢?”
结果,庄照岳没来,来的是许晏如和庄映棠。
这两位都是大股东,可是没用,他们俩几十年如一日地当着吉祥物,说话不算数啊!
分赃不均的那两个人,一个叫孙琦铭,另一个叫白严毅;一个脾气比较差,另一个脾气更差。一见许晏如,脾气比较差的孙琦铭就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是冲她——说道:“我道你能搬出个什么泰山北斗主持公道呢,原来是庄夫人。庄夫人这泰山北斗啊,在他们学术圈大概好使,可在咱们公司嘛……周家小子,我看你也别胡闹了,这个项目投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她又不姓庄,说了不算。”
庄映棠微微一笑:“她不姓庄,可是我们家里几个姓庄的,可全都听她的。孙叔叔,这个项目投了多少钱我也略知一二,诚然不是小数目,可也没大到能让咱们伤筋动骨,大不过我大哥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