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韶的首徒,应该的。”
“谁是她徒弟啊?!谁要收你的见面礼啊?!”凤箫吟激烈抗议。
乐正羽天性孤傲,他十分理解这种不被眷顾的贫乏之人唯一过剩的财产——自尊。但看当死鸭子嘴硬的那个是旁人而非自己时,观赏感受还真是愉悦。他于是微微露出些刻意的不解,“原来如此,是我失礼了。”
作势就要将东西收回。
凤箫吟咬着嘴唇,目光恨恼又泫然。也不知是在同自尊做斗争,还是同贪心做斗争,不论哪个都斗得她心疼又负气。
乐韶歌知她的性子,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但灵珠子确实是她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入卵中宇宙走了一趟,该知道的事乐韶歌已大致都清楚了——譬如那枚混沌卵是为化解心魔而生;譬如卵中宇宙虽是心相世界,却并非全然的幻象,幻象中亦有实体化育——凤箫吟的肉身。那枚混沌之卵,是应某个人的许愿,而专为凤箫吟诞生的法宝。
如今心魔已除,凤箫吟却没能把肉身带出来,似是因那肉身仍归混沌,尚还不能在卵外维持形体。至于该如何令那肉身彻底塑成——乐韶歌觉着,应当也和“愿力”有关。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足够强烈的心愿,许愿为她塑身重生,那混沌终会回应这愿力。
但在此之前,她一个魂体带着枚混沌卵飘来飘去四处收集愿力……
万一再和这次似的,遇上个修士不由分说就将她收进瓶子里,甚至驱散了……
乐韶歌无奈上前,将灵珠子握在了手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乐正羽乖巧认错,“……我逗她的。”
乐韶歌不留神闪了舌头——阿羽学会逗人了,她似乎该鼓励一下。
哑然片刻,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凤箫吟:……
乐韶歌拉了凤箫吟的手,将灵珠子搁到她手心,“收下吧,”凤箫吟还要嘴硬,乐韶歌已道,“算是我和阿羽送你的饯别礼。”
凤箫吟就顿了一顿,“……你要走了吗?”
“嗯。”乐韶歌打量一番四周,“虽不知你要往何处去,但我并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也许,我们顺路呢?”
乐韶歌笑着摇头,“你眼下该做的,是尽快重塑肉身。”
“……那你呢?”
“渡劫。”乐韶歌无奈道,“我失忆似是劫云所致。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不必强求同路。”
“谁强求啦!我可没说想和你同路。”
“……是是是,是我自作多情。”乐韶歌失笑。
这般口是心非着实幼稚,凤箫吟就有些脸红。
她扭头看了眼乐正羽——又觉着放心,又觉着不放心。放心的是,乐韶歌傻白甜得太可口了,一路上还不知得被多少人算计,有这么个深不见底的人同行,至少等闲之辈就不敢轻易觊觎她了。不放心的是……总觉着这大魔头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她正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乐韶歌,便见那大魔头瞟了她一眼——似是因她盯得太久了。
那一眼之间,他便已了然。然而他什么回应也无,似是确认了她并无恶意,于是便将她抛之脑后一般——哪怕她也许已认出了他的真身。他并不担忧凤箫吟打算告诉乐韶歌什么真相。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凤箫吟竟没感到毛骨悚然。
……他应当是不会伤害乐韶歌的吧。她想。
何况,日日相处又甩不脱,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烦恼。
凤箫吟于是将话咽了下去,收下了那枚灵珠子。
至少在离开瀚海之前还得同路,且不急着离别。
灵珠子随意念化形,不必旁人帮忙炼化。
只是凤箫吟似是对自己的长相有诸多想法,一会儿调整鼻子,一会儿调整眼睛——调整着调整着就调整成乐韶歌的模样了。
阿羽额头青筋乱跳,这翩翩少年差点忍不住当着乐韶歌的面对她的徒弟动粗。
凤箫吟却心安理得,“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模样!”
“倒也没什么不可。”乐韶歌也一派淡然,虽说亲眼见旁人剽窃自己的皮囊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太熟悉凤箫吟的品性了,这姑娘就是故意的!在意你就输了,“只是这样一来,想找到你的人怕就都认不出你来了。”
凤箫吟想了想,除了陆无咎那变态,想找她的除了仇人还是仇人。陆无咎认不出她来,倒也有趣。可若她寻仇时,仇人也认不出她来,未免就少了些乐趣。
她要仔细权衡权衡。
于是凤箫吟继续调整自己的长相。
便只剩乐韶歌和阿羽闲坐在湖畔高石上。
等人的间隙,乐韶歌折了段树枝随手摆弄着,阿羽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
乐韶歌将树枝削成长杆,将树皮抽做长线,又削了枚鱼钩,组装成一支钓竿,扬手向湖水里一抛,便开始钓鱼。
阿羽察觉到她的意图,怔愣了片刻,悄悄搅动湖底,想化一湖游鱼虾蟹水草出来。
试了一次,两次,三次……
乐韶歌拉杆起钓,一尾活蹦乱跳的黑鲤随钩跃出了水面。
乐韶歌捏住鱼钩将黑鲤取了下来。
细看了一眼,似是确认了什么般,抬手扔回到水中。
遮天蔽日的树影落入湖中,湖水清可见底,水底乱石、荇藻,半悬在水中憩息的游鱼清晰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