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得很小心,并未碰触到乐韶歌。可那坠子仿佛垂在乐韶歌心脏上一般,被他一拨,晃得人心跳都乱了半拍。
——她白掩耳盗铃了一番,却被一只坠子轻巧戳破。
乐韶歌侧过身去摘下那只阴阳二气瓶化成的坠子,只觉脸颊热得有些烫手。
不满的嘀咕着,“这种小事当没看就好了啊!一个男人……”就不要盯着女人的配饰看了嘛她自己都没这么在意的!
明明是抱怨,乐正公子却跟偷听到什么表扬似的,唇角竟还弯了弯。
乐韶歌:……
瓶中生魂似是很不满。
自始至终都用那双金碧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乐韶歌。
但她现在是瓶中小人儿,抱着手臂往哪儿一坐,身量又缩了一半,更是小得可爱。
纵然瞪人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明明是猫一样又野又美的长相,却能有这种效果。果然“小”才是可爱的真谛啊!
乐韶歌被她瞪得心情立时好了不少。
便也不去在意乐正公子看似包容体贴,其实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肯让她糊弄过去的小气了。
接过乐正公子送的耳坠,乐韶歌没老老实实的当面带上,而是直接揣进了戒指里。立刻转谈正事,“适才在水里,隐约察觉到些奇异的气息,似是在桃叶渡方向。乐正公子在岸上可也察觉到了?”
乐正公子显然还在在意她的耳垂。
乐韶歌不满的用双手捏住耳垂,严肃同他对视着——对于他戳破她仪容不整这件事,乐韶歌决心怀恨在心。乐正公子这分明是抓住了她在人前带耳坠会感到羞赧这个弱点,故意戏弄她。若她再不奋起反抗,表明态度,只怕他就要忘了,是他想跟着她游历——他们二人之间她是主他是副,她在先他在后。他应该更尊敬她些才是!
——被小姑娘“姐姐姐姐”的叫着,乐韶歌内心颇觉醒了些自我意识。
——她决定,自己不想当被调戏的那一个。
乐正公子被她瞪着,不知是否领悟了她的羞恼,忽然就别开头去,抬手遮住了眼睛。
乐韶歌:等等……
“……我在问你话呢!”
“哦,嗯……”稍过了片刻,乐正公子才回神过来。态度却似是矫枉过正了,目光飘忽着,不但不往她耳垂上飘,甚至连她的眼睛都不对上了,“我……似乎也察觉了——我们先回桃叶渡看看吧。”
他借此转身。
乐韶歌忙抬步跟过去,正要接着同他说瓶中小人儿的事,抬头瞧见他耳尖似是也泛红了,愣了愣,忽就意识到自己那一瞪管用了。一喜,随即又反省了一瞬——乐正公子看似平静,莫非实则是羞愧了?她那一瞪是不是太严厉了,让乐正公子感到不自在了?跟乐正公子混得太熟了,她是不是也开始得意忘形了啊。
她目光不由的往乐正公子身上飞。
却冷不丁听见一声,“……见、色、起、意!”
乐韶歌心里一虚,飞快的别过头去。乐正公子脚步也猛然一顿。
片刻后两人才意识到,声音是从阴阳二气瓶里传过来的。
乐正公子于是不由分说的,将瓶子扔进了芥子空间中。
而后两人尴尬的对视了片刻,各自移开了眼睛。
乐韶歌顾左右而言他,“适才说到桃叶渡附近气息——不知是否跟说书人说的,数日前有陨星坠落在白帝城中有关?”
乐正公子停顿了片刻,不知鼓起了怎样的勇气,又不知为何把将到口边的话拦了回去。道,“我想是有关的。”而后折竹枝投江,化作一枚可乘二三人的孤舟,道,“……我们走水路回去吧。”
他们便浮舟在碧水崖影之间。两岸青山郁郁、猿声不绝,白鹭自洲头飞上晴空。
山崖太近了,水流窄处,两侧千寻之高仿佛可以柱天斩流。确实雄浑险峻。
但崖上草木华茂,崖下江水幽碧、倒影清绝。也同样是秀美悠远的。
令人忍不住就想放歌。
正要取琴出来,便听清澈悠扬的调子一起,舟下水流声都寂了片刻似的。
乐韶歌惊喜的抬头望去。
是乐正公子取了竹笛出来,起调吹奏。那长睫一垂,眸中柔光暗转,温和的凝视着她。
——是专门吹奏给她的听的。
乐韶歌便安琴于膝,且不急着奏响,只专注的听他吹奏。
是乐韶歌从未听过的曲子。
似是在写景——便写这青山倒影之下的碧水江,写苇舟一叶上坐着两个人。这景色自然是清幽的,这曲调便也悠远宜人。这人自然是近在眼前的,这曲意便也平和亲切。
又似是在抒情——那情是直白的,能在此山此水之中与此人同坐,喜悦无可掩藏。可又似乎是含蓄的,因为对那直白的喜悦而言,这一咏三叹的奏法未免过于婉转高深了。
乐韶歌本想在合适的时机以琴声相和。
可这曲子似乎仅仅适合一人独奏。
且这曲子同她素来所习惯的曲风、调式,大不一样——
“是人间界的曲子吗?”
“……算是。”
“你自己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