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认为当天尊远没有当一个走街串巷说故事的书修更有趣?”
书修摇头晃脑的得意微笑,“然也。”
乐韶歌也不由点头赞同。她只好奇,“那么你来找我是因为?”
“你死了。”
这还真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呢。
乐韶歌叹息道, “是啊,我又死了。”但她其实也有些好奇,“我本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
“原本确实如此——愿力固然强大,可正确的用法是你在幽冥界所做,以众志成就合力。加之于一人之身,自是无法承受。”
“嗯。”乐韶歌自是懂得这个道理。
——愿力既来自亿万众生,自然天生排斥一人独掌。她若要使用,便必将自己的意识碎化进这亿万众生之中,与之融合为一体。当日她接受传承前,先祖们问她“纵使不能再入轮回,是否也无悔”。正是因为,一旦使用了愿力,世间便再不存在独立的“乐韶歌”的人格了。
“但也有例外。”书修道,“在流放之地,我曾赋予你神格。神格可将愿力化作信仰,令你不必承受如此之重的反噬。故而能保留下你的灵魂。”
“……”乐韶歌也只能感慨,“神格可真是好用啊。”
“也没那么好用。信仰与神格是相互牵引的。”书修一本正经的说,“只因这次你的本愿和你使用的愿力都无比纯粹真诚,才没有令他人信仰影响到你的本性。”
“嗯。”否则何来入魔、邪神一说?
书修最后问道,“所以,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可愿意代替我成为天尊?如此,我可不必再被职责困扰,尽情的参与红尘中事。而你也可以复活。”
乐韶歌:……
她笑着摇头,“不愿意——我也还有一场红尘中事尚未了却。若能复活,必定重回人间,是担不起这份孤守的职责的。”
正在进行的未来——
瀚海。
谁也说不清剧变自何时开始发生。
迷失在其中之人,只记得瀚海之中接连两次光柱洞入——那情形,应当是有人在瀚海中突破修为引来金光灌体。他们中便有不少人趁着此时瀚海中方向初分、前路依稀可辨时,匆匆想要脱出。然而那两个金光灌体的修士人缘显是不佳,竟都引来仇杀。洞虚渡劫期修士的互斗掀山倒海,令瀚海中异象层生,给众人脱逃的道路平添无数风雨。
众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回神,便发觉周遭一切都变了。
……瀚海是混沌之海,混沌本是不别阴阳五行,无所谓时间和空间的。
而此地的一切固然依旧看似颠倒混乱,与先前无异,可是突然他们便能分出的上下与实虚,过去与当下了。
就好像时光之外漂浮不定的尘埃,在孤单游历千万年之后,终于安稳落定。
直到修士们陆陆续续的顺利走出,在原先的瀚海边缘重新回望,才确定身后这片颠倒扭曲的森林,便是原本的瀚海。
凤箫吟疑惑的仰望着头顶湖泊的水面和水畔生长的水晶花,走在如河蚌两片贝壳夹缝一般的小道上。
“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不由转向身旁那个性情多少有些沉闷无趣的美貌乐修,说道,“……我好像觉得自己在横着走路。如果我不是一只魂,感觉会摔下去似的。”
乐修点头,“是。混沌已分,此地有了上下。你眼下确实是在横着走路。”
“……”连翻带滚,结结实实摔到自己认知的地面上之后,凤箫吟才意识到,就算她是一只魂,可一旦意识到自己违背了物理规律,也是会摔跤的,“——你他奶奶的要么早说要么别说呀!”
乐修淡定反驳,“是你自己问的。”
凤箫吟恨恨的揉着屁股爬起来——他厉害他迟钝他油盐不进,她还得抱紧大腿拐他带自己去人间闯荡,只能咬牙切齿的认了。谁知刚爬起来,还没挪脚就又被绊倒了。
凤箫吟恼羞成怒,正要踢过去,却见脚下竟是一枚蛋。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法宝掉落出来,但她的蛋确实还在识海里好好待着没错。
她忍不住用脚拨了拨那枚蛋。
脚感居然有些……爽。就像是踩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踩在脚下狠狠□□的东西的那种,爽。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因为那颗蛋特别契合她的脚型。
……她是魂。
魂触物,可直接越过实体触摸到物灵本体,如果已经有灵了的话。
这枚蛋里有灵,并且那个灵的脚感……似乎,有些像陆无咎。
凤箫吟蹲了下来,捏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陆无咎?”
刚刚脱出瀚海,正准备回太幽城的陆无咎,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似乎有个恶灵正对着他的耳朵吹着冷风喊他的名字。
……他是幽冥界的修士,自然知晓何谓“邪门”。怕是他在某处丢了一魂半魄,落入了他人之手。
这本该是修士之大忌。然而他情感残缺,最缺的就是恐惧心。
搜了一遍自己周身,确定未曾丢失什么,便也懒得去管。横竖他修为强横,而天残道修士最不怕的就是魂魄缺损。
只是他也依稀记起,自己天生魂魄残缺,脑中便浮光掠影般闪过个念头——该不会是他天残的那份魂魄,还在世间吧?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凤箫吟抱起了那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