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错……”他浅浅一笑,看似难得的温和。随即,额下皱起的眉头以及阴冷的嗓音,让我小心肝一跳。紧接着,冷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听似漫不经心却字字戳中我的心脏:“去年掉进汐雅河里,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后背还有当时被河底硬石擦伤的旧疤,当初哭着说之后再不去河边玩了,现在伤疤不疼了,皮又痒了?还敢去海里!你会浮水么?再掉水里,谁把你捞起来?”
我气冲冲发泄道:“受不受得了是我自己的事!不会浮水是因为你不教我!如果你教,去年我能自己从河里爬起来!我才不稀罕你把我捞起来!因不会浮水,便不能去河边海边玩?什么道理!”
景池珩额头青筋直跳,捏住我细嫩的手臂,厉声道:“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都是你的错!因为你不教我浮水,所以我才不能自救。归根究底,错在你的身上!你总是把错误都归结成我贪玩!不公平!你没有犯错的时候?你应该检讨你自己!”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景池珩说话。也没有人敢这样理直气壮指责他。从前我也不敢,可时间一长,很多事情就摸得很清楚了,比如景池珩惩戒我的手段无非只有那么几种,反正以前都受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受得起。最糟糕的后果也不过他真的气得下手揍我一顿。但可能性好像很低。譬如落河事件后景池珩几次扬言要给我点教训,最后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只让我写检讨,不准出门一个月以及抄写二十遍《律例》。
“胆子越来越大敢教训我?你才多大?长大了再来跟我论谁对谁错!”
“又拿年纪教训我,难道年纪小的一定什么道理都不懂呢?白沙书院去年还破格收了十二岁的天才学生!年长的一定经验丰富能讲道理么?表二叔一把年纪依旧犯傻做蠢事!”
“天才学生?你是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乐射御,你哪样拿得出手?”
“......”能不能不要老提我没文化这种事啊,我内心也很伤感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27日0时
☆、颜瑜
谢尘回来后,左肩、腰部右上侧以及右手臂都受了些伤,云宫专门负责处理伤势的洛菱,熟练地为他包扎了伤口。
深的连肉都翻了出来,森森骨头触目惊心。不禁想景池珩涉足江湖是不是也受过伤。
没见景池珩使过剑,但宁娴曾感慨,他的轻功甩她两条街有余。
江湖排行,宁娴的轻功位列前十,能够名列排行榜的,除去修炼数十年的前辈,宁娴是晚辈中的翘楚。
景池珩的年纪长了宁娴不过五岁,算不上前辈的行列,论辈分跟宁娴是一个级别,他能甩宁娴两条街,简直是翘楚中的翘翘楚。
我想他就算打不过,逃应该没有问题。
师姐静坐着,直到谢尘的伤包扎好了才抬起头起来,目光瞥向谢尘:“这一次辛苦你了,下去好好歇息吧。”
谢尘没有答话,点了点头,很快站起来,鞠了个礼离开。
师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自顾自地说道:“我救了你,虽要你听命于我,这些年也没让你做什么难事,你到底有没有感激我呢?”
谢尘武功极高,耳力应该也不错,必然听得清楚。我也很好奇,谢尘到底是感激多一点呢还是不甘心多一点。
谢钰走后,师姐笑着站起来,手指拂了拂长长的衣袖,神色奕奕道:“听说昨日我这宫里的侍从又输给你了,来,今天我跟你们一块儿打牌,看能不能赢回来!”
方才的一脸忧郁、疑惑与不解好似是我的一场幻觉。
我面无表情回绝:“师姐还是看话本吧!”
师姐:“......”
我直白道:“以你的武功,作弊轻而易举!”
“小丫头吃不得一点亏!”师姐笑了笑,又道:“你去玩吧,师姐还有事要处理。”
我跑去找谢尘,顺便再看看他的伤势,走近他的居所,听到轻轻的咳嗽声,走得更近了,只见一根树枝横飞而来,我一惊,幸好在戳到我胸口之前,谢尘及时握住了它。
他低首狠狠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的左手收到背后,很艰难地道:“抱歉。”
我拍胸,真可怕,亏得他反应快,否则我不死也去半条命。
警惕心也忒高了。这云宫又不是在外面,还需要担心有人暗算自己?
“诶?怎么现在看你的脸色比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还要难看。”我巡视了四周,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看到大片血迹,又见他唇边的丝丝红色,惊讶:“吐血了?洛菱给你看伤后说你只是受了皮外伤,我看根本是内伤加外伤吧?师姐说洛凌菱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是误诊了?误得也忒大了。”
谢尘抬手擦掉嘴角残留的痕迹,淡淡道:“请回吧。”
我挑了不沾血的空地坐下来,撑着下巴翘首望他:“不用这样生疏吧?整个云宫,我最先认识的,除了师姐就是你,之前你也照顾过我,礼尚往来嘛。”
“不过宫主之命难为,并无必要为此心生感激。”谢尘依旧是神色淡然:“你怕是好奇才来的……”
另一层来意被戳穿,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谢尘看着温婉,到底是混江湖的人,说起话来一针见血。
“便当我全是因好奇才来的。我兄长说,如果是你,定能成功救人。原以为与你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会受什么伤,没想到这么严重。其实方才洛菱给你包扎手臂的时候,我总以为有些不对劲,他偏偏又只字不提。”
师姐混迹江湖多年,又是一宫之主,定能一眼看出谢尘受的不仅是外伤,更有内伤。以师姐的经验,甚至可能估出他内伤的程度。以前景池珩一眼估出韩喻所受内伤的严重程度。师姐一定也是知道了,竟一句话也没有讲。
这俩人也真奇怪,我估算不出谢尘受伤的程度,料想他必定尽心尽力救人才受伤。师姐若不信他的能力以及为人,不会派他去。可见,双方之间非常高的信任以及了解,可关系,怎么能这么冷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谢尘嘴角又渗出了血,“你的的观察能力很好。”
我摸了摸下巴,疑惑,自己真的看起来很傻很傻吗?
在云宫住了数日,却越感日子索然无味,连打牌都提不起兴致,心情一天比一天不好,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平月安慰我说,大约是世子近来太忙了,您再等等。
明日复明日,我恹恹地趴在栏杆上,如今玩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甚至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和景池珩争执,确切地说不该句句顶撞他,他一定很生气,生气到最近很不想把我接回去。
我接连懊悔了十几日,每日倚着栏杆数落叶,景池珩终于派谢钰来接我回流阙。
流阙建立于巍城正南偏东方向,地势险峻,亭台楼阁却是鳞次栉比,古书言,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大抵便是如此。上一次爬完近百级台阶后,俩小腿酸痛得两天两夜走不了路。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