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抱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仿佛在说——“你该开始了”。
跳跃运动……骆缘心有余悸地记得自己剧烈晃动的胸脯。
可是,和上课时的不一样,面前的人是老师啊。
所以,她努力跳起来。
面红耳赤,极力标准地想要做好。
目光避开老师,看向门口的光亮。
好不容易度过了这艰难的半分钟,她自认为跳得足够标准。
谁知,老师再一次俯下身,按了倒带。
整整四遍,次次挑出一些微小的错误,他不停倒带,让她重新跳这一节。
额上的汗落至下巴。
骆缘的眼镜上蒙着雾气,小腿肚开始打颤。
快速的节奏中,老师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腰。
骆缘吓了一大跳。
她仓惶停下动作,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再早一些的时候,她是个班里的透明人,午休在班级,听过一个女生谈论这个体育老师……说是做仰卧起坐的时候,老师帮忙按腿,好像按着按着,她的大腿被偷偷摸了几下。
当时骆缘听见,稍稍顿了顿笔,总的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运动,免不了有时会有身体接触,可能只是误会吧。
“老师?”骆缘咽了咽口水,等他给出解释。
多年的教育下,老师这个名词,就像自己的父母。
它代表了“正确”、“榜样”,以及“保护者”;她会信的,如果老师说,他是不小心碰的。
“听班上同学说,你写黄色小说?那应该很期待刺激的东西吧。”
该怎么去解释那种嗓音?
它微微的哑,隐含着成人世界的挑逗与欲望。
混杂着器械室里怪异的气味,它扑面而来时,熏得叫人作呕。
骆缘心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老师们知道,却没有帮我。
第二个念头是:我没救了啊。
体育老师往她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他是那么的高大,浑身充满了力量,压过来时,像一座山。
本就微弱的光线又被遮蔽了几分,她的心头与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灰暗。
——骆缘,快求救啊。
——你愣着做什么呢?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还有救吗?
能够喊来的人,是谁啊?
——已经见死不救过,甚至也觉得她是个“婊.子”的老师?
——期待更多笑料,喜欢看好戏的同学?
他们眼中看到的,是老师在猥.亵学生;还是,不要脸的学生在勾引老师?
当,体育老师油腻的手碰上自己的肩头。
骆缘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地呜咽。
——谁来,救救我啊?
原以为,英雄是不切实际的臆造。
可是下一秒,骆缘看见了光。
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在体育老师的身上。
她闻到清冽的烟草气味。
那之后,毫不夸张的,她看到了真实的光。
少年一脸狠厉,黑发黑眸,面容精致得像画。
他比体育老师矮上一点,出拳时却不见半分的畏惧。
人们说,他打起架来,像只疯狗。
就是,不要命了一般。
在这天之前,骆缘没有当过主角。
所有美好的故事里,主角遇到危险,她的心上人必会策马而来;披荆斩棘,为她铲除所有危险。
在这天之后,她认定了她的英雄。
细小的光点,汇聚成此刻,他的身影。
万籁俱寂中,唯有他是鲜活,唯有他是明亮。
叶冶救了骆缘。
恰不逢时,在她最喜欢他的时刻。
因此,她至此再没有在旁人身上投入过,那样多的喜欢。
喜欢得心尖发颤,她哆哆嗦嗦几乎站不住脚,它仍不依不饶地从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阵冷,一阵烫。
像绞着你的头发,要把你毕生的喜悲全部榨干。
骆缘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救命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竭尽全力地,朝外面奔跑。
由不见天日的阴暗,迎向炙热的日光。
脚步虚浮,但骆缘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喊帮手,为叶冶和自己喊帮手。
“救命啊!!”她扯着嗓子,大声的,最大声的喊。
大颗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地滚下。
她很快看见,有人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像每个美好故事的结局,像每个美好故事的开端。
——叶冶。
骆缘吸着鼻子,泣不成声地默念这个名字。
——叶冶。
内心某个干瘪酸痛的角落,好似灌入一汪清泉。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像一个历经浩劫的旅人,终于回到了,庇护她的家。
第24章 痴
骆缘永生不会忘记那个傍晚。
她觉得, 就算有朝一日自己的脑袋瓜摔成了稀巴烂, 直至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也会记得那天晚上。
那天,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叶冶旁边, 她还和他说了很多的话。
“别再跟着我了, 我要回家。”
夕阳下, 少年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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