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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魏知悟 手指印
屏幕上出现她的头像,手机翻拍的合影,一个女人抱着脆生生的小女孩,俩人模样很像。
这应该是她口中已经去世的母亲,看得出来她们感情很好,才会让孔姒好几年走不出去,来来回回困在梨树前的小棚屋里,化成留住废旧棚屋的执念。
孔姒正拿干帕子擦灰,扬尘在她鼻尖跃动,天色越来越沉,魏知悟逐渐看不清飞舞的尘埃,只看见她鼻尖翕动,轻声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路灯倏然亮了,仿佛被她吵醒,微弱地洒下一点光,在黑暗中愈发亮。
空气里是崭新的油漆味儿,干净又刺鼻的矛盾混合,棚顶切割声滋滋响,老板把最后一块彩钢板嵌好,拍拍手说收工了。
于是孔姒抬头看魏知悟,她没有说话,眼睛很安静地询问,确认她此刻是否得到准入许可。
可以进去了。魏知悟当即点头,想了想跟上去,你看得清吗?
夜幕降临后,被框住的棚屋成了星空下的静谧睡袋,路灯隔着一层层遮挡,没有照进去的兴致。
他拿手机照亮,走在孔姒身后,代替油漆味的,是源自于她的气味。魏知悟原本没有发现,他以为是某种花香被风送来,直到孔姒停下来,他也不得不停下来,在她身后不到十厘米。
那股丝丝清甜的香味,横亘在他与孔姒之间,魏知悟呼吸一顿,原来是她的气味。
孔姒蹲下来,小动物般四处看。魏知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彩钢板是一成不变的,起伏和涂料都没有任何新意,但他默默把手机光跟着。
这里吧。她看着右下角墙壁,齐平她膝盖的位置,用手指着,我想在这里打个标记。
魏知悟捏着手机,白色冷光从手心投下,像碾碎的银子织成纱,温柔地盖在她身上。她仰着头看他,邀请他一起蹲下来看。
一两秒后,魏知悟蹲下去,说不明的花香味猛然撞进来,撞到他均匀呼吸的胸口,冷光落在地上微不可查地一晃。
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那面凹凸的彩钢板和其他所有一样,十分寻常。
我想在这里留下日期,和我的手指印,安县人都喜欢在新房子留这种标记。
孔姒忽然把头探出去,在他胸口和墙壁之间,把身子往门口探,双手扒在门沿上,冲收拾东西的老板喊:是吧陈伯伯,新房子得留个标记。
这算什么房子哟。老板呵呵笑,把边角料往车上码,汗湿了整块背。
魏知悟不知他该不该维持沉默,任由孔姒的头发落在他大腿。一把黑亮的马尾,刷子一样扫着他的大腿肌肉,痒得他手足无措。
这一瞬间只有几秒,被他过度反应的感官拉长,马尾辫蜻蜓点水般在他腿上停了停,随孔姒回来的动作,轻描淡写离开他的身体。
她拧出一支口红,往墙壁上写一串红色数字,记录挡雨棚架好的日子。魏知悟无声为她照亮,光追着她的手中的口红,颜色浓郁得扎眼,从墙壁移到她白皙的指间,在上面化开一片鲜红。
伸一根手指。孔姒忽然扭头看他,彼此的脸都不在光里。
什么?魏知悟不明白她的意思,左手摊开问,哪根手指?
都可以。
她正在说话,手已经伸过去,涂红的指尖按在魏知悟食指指腹,盖章似的轻轻用力压,给他也留下一片鲜红。
温热而软糯的触感,在他指间融化成口红油脂。
印在日期下面吧,这是你主导的挡雨棚,当然得留你的指纹。
孔姒已经把手指印按上去,从左上往右下,斜斜地烙着一块椭圆的红色,指纹拓印得模模糊糊。
到你啦。她轻声催促。
魏知悟伸出食指,离了一厘米的距离,从右上往左下,留了一块更大的指印,在她指纹的右侧。
形状瞧着眼熟,魏知悟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指印是一枚从中间剖开的爱心,一大一小两瓣离着一厘米距离,正在弥合的路上。
小阿姒,有人找你。老板在外面喊。
孔姒从他身旁离开,走动的气流擦着他背脊,魏知悟手中的白光,停在她离去的脚步后面,一秒后安静地熄灭。
外面静了许久,竟没有声音传来。魏知悟起身出去,看见路灯下孔姒的背影,站在一辆黑色路虎前,站在一个面熟的男人跟前。
汽车和男人的影子很大,像一堵绕不开的墙,把原本属于孔姒的路灯悉数挡住,她站在黑暗里。
那个男人对上魏知悟的目光,很诧异棚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
蛙鸣声在土地里震,魏知悟慢步走近,听见孔姒絮絮的说话声。
我不需要你怎样,不用你担心我,我自己能回去。她声若蚊蝇地讲,听着像与人闹别扭。
魏知悟靠近地脚步声,令孔姒在黑暗中回头,他得以看见她泛红的双眼,飞快地从他视野闪过,随她垂下的眼皮消匿于夜色。
打湿的梨花又回来了。魏知悟想起眼前这个男人
', ' ')('是谁,那次毫无征兆的雨夜,驱车前来接迷路的孔姒回家的男人。
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孔姒对面的男人语气不善,走到魏知悟和孔姒之间,生硬地截断魏知悟的视线,把孔姒拦在身后。
我叫齐烽。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不冷不热地瞥着魏知悟,谢谢你陪她胡闹。
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太礼貌。
魏知悟接过名片,看见仰耀律师事务所一行字,这是北城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多服务于大型企业或知名人士。
我叫魏知悟,警察。他没有名片,只有警官证,但魏知悟不打算拿来出给齐烽看,你不用替她道谢,她自己已经谢过了。
况且,我不认为她是胡闹,她很认真。魏知悟淡淡说。
齐烽不响,回身拉孔姒的手,想带着她往车里去,手突然被孔姒甩开,他们像断开的麻绳两端,两人身子都晃了晃。
我说过,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后退几步,离车更远。
齐烽回身看她,目光又跳到魏知悟身上,一阵沉默后忽然失笑。
齐先生,她已经20周岁,是完全行为能力人。魏知悟拐弯抹角说,但意思很明显。
她不需要车接车送,她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
三人静默里,齐烽不声不响点烟,只看着孔姒,直到一整根烟抽完,她仍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把烟踩灭,忽然拉起孔姒的手,面色不虞把人往怀里压。
魏知悟本能地上去,几乎要反扭住齐烽的胳膊,像每一次抓捕犯人那样。
没事的魏警官,这是我叔叔。孔姒及时出声遏止。
骚动声骤然停歇,魏知悟在一步之遥处堪堪停下,心里有些怔愣。
这不像一对叔侄的相处模式,名为齐烽的男人敌意尤为明显,是保护领地的汹涌敌意。
路灯空荡荡照下来,孔姒已经坐上副驾,齐烽倾身过去,帮她扣安全带,他们的身子交叠,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
绝对靠近的刹那,魏知悟正要转身离开,猝然看见孔姒抬头,目光穿过路灯下反光的前挡玻璃,定定看着魏知悟的方向。
蛙鸣戛然而止,仿佛有人一刀斩断,沉默蜿蜒片刻后,声音再冷不丁响起。
魏知悟隐隐有种直觉,她在向自己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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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努努力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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