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鹭有一瞬哑然,也有点想笑。
她一时不知是邵震高中就足够老成,还是毕业后保养得好。总之,人居然能七年间没什么变化,除了尺寸变大一号。
连她这个对高中同学脸盲的人都一眼认出来了。
相比之下,姜思鹭的变化就太大了。邵震打量她许久后,扭头问道:“这美女是谁家属?有人认领吗?”
还是坐在侧面的路嘉“腾”一下站起来认出了她。
“谁家属啊!烧哥你戴上眼镜吧!”
她小碎步跑过来拉姜思鹭的手:“这不思鹭吗?天,你毕业就消失,我都多久没听过你消息了。”
显然,姜思鹭对别人记忆不深,别人对她也印象寥寥。正巧她此行也一心继续淹没人海,几句话就把焦点递回给路嘉。
作为当年班里的宣传委员,路嘉毕业就进了上海一家名为“朝暮”的影视公司做宣发,现在也算个独当一面的小领导。
听到对方在“朝暮”工作的时候,姜思鹭还愣了下——她有本马上要播出的小说,背后的出品公司正是这家。
不过朝暮影业几百号员工,路嘉未必会经手姜思鹭的项目,她也就没有自爆笔名的打算。只是托着下巴坐在一边,听对方把手中八卦一一叙来。
“就那个谁,和那个谁,全都传是一对——啥呀,他俩就是为了新戏炒作,人家早就和粉丝领证了……”
“哦你说那谁啊,她脾气可好了,从来不耍大牌,网上那些都是黑她的你们别信。”
……
业内的八卦抖得差不多,路嘉喝了口水,又在群众的呼声下回忆起高中同学们毕业后的剧情。
一般这种场景,姜思鹭都是旁观。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做什么都只留一半灵魂。剩下一半灵魂,牵一缕在手里,放飞到空中,看人,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记下最细微的动作,然后把这一幕写进自己笔下的故事。
对什么都如此心不在焉,也难怪她除了写作,什么都做不好。
正这样神游着,姜思鹭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扯了一下。
她奇怪,定神望向喋喋不休的路嘉——她在说什么?神游状态下,姜思鹭眼中的路嘉处于一种慢动作的状态,口型夸张,声音慢而嘹亮。
“段一柯,就坐思鹭后排那男生——思鹭,你不会连他也忘了吧?”
听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姜思鹭魂归原位。
段一柯,高中前后三届的传说。
中学阶段,对人的评判很单纯。所谓风云人物,成绩好,或者长得好,段一柯显然属于后者。
不过相比于竞赛大佬们届届相传的口碑,靠脸界是典型的新人换旧人,上一届的脸强王者一毕业就会被新来的传说顶上。
而段一柯的名气之所以钻石恒久远,是因为他考上了国内三大艺校之一的上戏。以至于凭着刚过艺考线的高考分,和那帮保送北大清华的大佬一起登上学校光荣榜。
那榜单就立在k中一进门的国际楼前,每一个新入校的学弟学妹都在考入k中那天就瞻仰一遍。而段一柯那张脸……
着实吸引眼球。
姜思鹭一直没和人说过,自己大二那年回高中看老师,其实偷偷去拍下了他那张照片。照片里的段一柯,留寸头,校服扣子解到第二颗,鼻梁高挺,锁骨和下颚都锋利。神色很冷,脸上带着些微的不耐烦。
“b king。”姜思鹭当时腹诽,但还是把照片好好存在了电脑里的某个文件夹。
再往后,姜思鹭开始写作,也刻意不再关注段一柯的新闻。她不看他的剧,不关注他的微博,不加他的微信好友,只知道他没有大红大紫,但却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
姜思鹭收回目光,望向路嘉。
“他已经好几年没拍戏了,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路嘉戏剧化地压低声音,“就前一阵,我听人说,他在上海这边一个剧本杀馆里,给人演npc。”
这两年,魔都的剧本杀馆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开始卷剧本,然后卷装修,现在开始卷npc。姜思鹭早有耳闻这些地方会去艺校招表演系的学生,可段一柯……
大二的时候,他其实就有剧上线了。虽说新人没什么宣传,但颜值演技都在线,姜思鹭当时的微博首页甚至有人在转发他的动图。
演npc?
刚想追问,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姜思鹭循声望过去,是邵震回来了。
他一回来,屋子里就静不下来了。果然,他端着酒杯站上台,右手一抹头发——腕上的绿水鬼手表再次亮瞎人眼。
“同学们,虽说大家都来上海时间不短了,但人来得这么齐,还是第一次,”邵震扫视全场,“这样吧,既然好久没见,我们各自介绍一下现在的工作,还有感情状况。相关行业的,以后互相帮衬。着急脱单的,也能介绍介绍!”
“好,那就先从我自己开始吧……”
几乎是从“相关行业”这四个字开始,姜思鹭的思维就涣散开了。
对,这就是她当年选择离职写作的原因。刚回国的时候,姜思鹭也做了一年财经记者,日常出席高端场合、交往上流人士——但她就受不了他们那副处事的腔调。
虚伪,油滑,起床就戴上假面,和你打交道只因为你名字前面那串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