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夜色渐渐的上来了,相宜从打开的一线门缝看了过去,可以见着院子里的点点灯光。开始还只得一盏两盏,可才那么一低眉,抬头再看,外头已经是灯火通明,就如银河里落下的万千星子。
相宜盯着屋角的沙漏,细细的流沙从上方慢慢的往下边流了过去,一点点的堆了上来,她的心也慢慢的往下沉着,随着每一颗沙子的流动,她越来越惶恐不安,很快,那位刘公子就要来掀盖头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一阵嘈杂的说话声由远及近,相宜挺直了脊背,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的指甲盖子,全身都绷得紧紧,她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好几次想将盖头扯下来冲了出去,可一种莫名的力量又将她牢牢的钉在了床边,半步也动弹不得。
“新郎官快些掀盖头,我们要看新娘子!”一屋子人都闹哄哄的喊叫着,嘉懋回头看了看,外祖母杨老夫人带着宝柱、宝清、宝琳,还有那位林大小姐,大家都眉开眼笑的望着他。
嘉懋感激的望了杨老夫人一眼,没有她,自己与相宜怎么能终成眷属?他接过喜娘递上来的秤杆,巍巍颤颤的伸到了那红盖头底下。
相宜看到了一条黑色的秤杆伸了过来,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她就要见着那位刘公子了,也不知道他带了些什么人过来闹洞房,她一点也不想配合他,可这情形由不得她来挣扎。
真是无比懊悔,若知此刻竟是如此煎熬,自己怎么也不会答应那刘公子的求亲,相宜的一颗心悬在喉咙口,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忽然就觉自己眼前一亮,心中明了,红盖头已经被揭开。
“新娘子好美!”一阵惊呼声响起,耳边有人温柔道:“相宜!”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嘉懋的声音!是自己幻听吗?相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的睁开了眼睛:“嘉懋?怎么会是你?”
是他,嘉懋就站在自己面前,身穿大红吉服,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嘉懋,嘉懋。
相宜的眼眶忽然有些潮湿,心中颤栗,几乎把持不住
“怎么会不是我?”嘉懋哈哈一笑,一把将相宜拉了起来,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含情脉脉又带着些歉意:“相宜,你这些日子吃苦了。”
相宜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嘉懋,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有些想不大清楚。自己不是要嫁给刘公子的?为何穿着红色吉服拉着自己手的人却换成了嘉懋?她转眼看了看嘉懋身后,就见一群人笑嘻嘻的在望着她。
“宜姐姐,惊喜不惊喜?”宝清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就如天边新月弯弯:“祖母一直让我们闷着不要说,我都快闷死啦!好几次我都差点把实情说出来了,拼命的掐着自己的手指才没说话!哈哈哈,现儿见着你这惊骇的样子,倒也是值得了!”
杨老夫人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相宜,我其实不该折腾你那么久的,只不过是想让你婆婆能更好的接纳你,这些日子你吃苦了,我向你说声对不住,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我是有意的,但这样对你会更好。”
“杨老夫人!不不不,老夫人,你太好了,相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相宜哽咽一声,走到杨老夫人面前,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老夫人的恩情,这一辈子怎么也报答不完。”
她与嘉懋,怎么挣扎都似乎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虽然杨老夫人骗了她,可目的却是为她好,自己这些日子伤心失望,浑浑噩噩的过来,可是此刻全然不再想起。相宜眼中的泪水几乎要要夺眶而出,这是幸福的泪水,今生她终于与嘉懋在一起了。
容大奶奶站在杨老夫人身边,瞧着嘉懋跟着相宜跪倒在地向杨老夫人磕头,心中感叹不已,若是容家坚持要嘉懋娶相宜,哪有今晚这佳儿佳妇一起跪在跟前,只怕早就已经奔去了茫茫大漠,不知道要隔多少年才能再见到儿子。
“母亲,我与相宜会好好孝敬你的。”嘉懋朝容大奶奶磕了个响头,母亲要是没有想通,瞒着祖父祖母替自己将相宜娶进门来,这亲事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纠结才能成。
“多谢母亲。”相宜见嘉懋说话心中顿时明白,容大奶奶也是出了力气。
“相宜,快些起来。”容大奶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若是豁达些,相宜哪里会吃这么多苦头呢,怎么还能让她跪着来感激自己。她拉着相宜的手局促的笑着:“你以后要与嘉懋好好的。”
杨老夫人带着众人好好的闹了一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屋子里只剩下嘉懋与相宜两人,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对望里,不用言语来表达。
龙凤花烛高照红妆,轻纱帐幔里两条人影闪动,嘉懋双手抱住相宜,春风一般的气息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就在她的身下,就如柔波里的一艘小船,正在寻找着宁静的港湾。
芳草萋萋鹦鹉洲,他最终寻到了那个停放自己不安的地方,手下的力气紧了些,相宜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嘉懋。”
“怎么?痛吗?”嘉懋停下了身子,一双眼睛盯住了他,额头上汗珠子不住闪亮。
“痛,但很开心。”相宜轻声回答,眼中莹莹有光。
似乎得了鼓励,他更加卖力,每一次都似乎将她带着直飞云霄,他与他手拉着手倘佯在一片无边的云海里,与地面隔得远远,几乎要摔下来,可却又着不了地。
就如蜜蜂在花蕊间飞过,用力吮吸着花蜜,她能感到他的每一分力量,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无限柔情,痛,并快乐着,她紧紧的抱住了他,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嘉懋,嘉懋……”
“相宜,我在。”嘉懋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拂过她的头发,手指间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喘息了一下,最终,一切恢复了宁静。可他依旧舍不得放手,紧紧的抱着她躺在那里,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晚上的傻话。
他与她,就那样相依相偎在一处,不肯一刻的分离,青丝洒落在红色的枕头上,玉色的肌肤莹莹发亮,在嘉懋眼中,今夜的相宜就如玉雕出来的一般,美得让他无法呼吸。
两个婆子在外边听着屋子里头得动静,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大少爷真是英武,只怕少奶奶吃不消哪,走走走,咱们回去禀报,这喜事已成,老夫人、大奶奶就等着抱曾孙和孙子好啦!”
两人蹑手蹑脚的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到了前边岔道口,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