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拉尔站在垂花门下边,神色殷殷:“我就在这里守着,等你出来。”
那蓝色衣裳的少年站在门边,眼巴巴的望着相宜跟着婆子往花园里头去,真恨不能拔腿就跟上去,那看门的婆子肯定也拦不住自己——只是他不能惹相宜生气,既然她让自己等在这里,那就等着,总会能在这里见着她。
尕拉尔等了好一阵,却没见相宜出来,有些心浮气躁,偏偏守门的婆子却还缠着他说话:“怎么你这鼻子生这么高,眼睛跟猫眼儿似的。”
一句话也不想回答她,尕拉尔贴着墙站在那里,两只脚挪来挪去,一双眼睛都要将园子门口那块假山给望穿。这时就听脚步声槖槖的从后边响起,守门的婆子站了起来,口里喊着:“表少爷回来了。”
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年轻男子跨步就从垂花门那边过去,尕拉尔心中一急,指着那人背影道:“怎么他便能随意进出?”
那婆子嘎嘎的笑了起来:“那是我们老夫人的外孙,老夫人心疼他,安排他在园子里头住着,他这是要回自己屋子里边去。”
那淡紫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听着垂花门口吵闹,转过身来,看到尕拉尔的脸孔,大声喊了起来:“尕拉尔!她到京城了?”
声音里充满着惊喜,有一种说不出的兴高采烈。
尕拉尔定睛看了看,那淡紫色衣裳的少年眉目间依稀有些相熟,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这时那年轻男子已经走到他面前,朝他肩膀捶了一拳头:“你不记得我了?那个晚上,我找你打架,在华阳。”
尕拉尔仔细打量了下他,见着腰间垂着一块羊脂玉的玉珏,上边雕着大大的一个福字,忽然间也记起了他是谁:“容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五年之前见过嘉懋,现在的嘉懋与当年有了不少的改变,各自长高了许多,与他站在一处,也不是那般相差很大,眉目间已经脱去了青涩的底子,沉稳得就像一个大人。只不过那眉毛眼睛依旧还是五年前见的那副,故此尕拉尔还能认出是他来。
“这是我外祖父的府邸,我就住在这里。”嘉懋有几分激动:“你怎么站在这里?骆小姐是不是已经去玉翠堂见我外祖母了?”
尕拉尔嘀嘀咕咕道:“或许是,我想跟着去,偏偏这婆子不让。”
嘉懋冲那看门的婆子笑了笑:“妈妈,这位是我的朋友,我带他进园子去瞧瞧。”
婆子有些不放心,站起来叮嘱了两句:“这位公子,见着女眷可别粗鲁,莫要吓坏了院子里的小姐丫鬟。”
“难道我脸上写了坏人两个字不成?”尕拉尔一边跟着嘉懋往里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在华阳的时候,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每日都要来茶庄和我说话哪,也不见有人被我吓了,怎么到了京城我就变怪物了。”
嘉懋瞧着他一副怏怏不快的模样,哈哈一笑:“那是她见识少,没见得长你这般模样的人,你别与她计较。”
在大周百姓心目里头,北狄人都是些蛮子,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这一辈子都呆在深宅的婆子更是眼皮子浅,哪里知道北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嘉懋尕拉尔那委委屈屈的神色,心中大乐,没想到这高高大大的少年,也会这般计较。
两人才走了一段路程,就见前边迎来了个婆子:“正准备去二门传你进玉翠堂呢……哟,原来是表少爷将他接过来了。”
嘉懋微微颌首:“我认识他,就顺手将他带进来了。”
尕拉尔跟着嘉懋一脚迈进了玉翠堂,他个子高,打门帘的丫鬟踮着脚尖都不能将门帘举过他的头顶,尕拉尔站在门口,脑袋上挂着几根琉璃珠子串在一起的帘子,身上立刻多了几根五颜六色的链子。
相宜听着门口的动静,转过脸就见着尕拉尔那窘迫不安的模样,朝他微微一笑,可当她目光流转,看到尕拉尔身边那个人的时候,身子忽然就僵硬了几分。
刚刚进玉翠堂时,她有些心慌意乱,就是怕见到嘉懋,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时隔几年再次相见,不知道两人会有怎么样的神色?她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走进来的,本以为能镇定的面对,可是走进玉翠堂却没见着嘉懋,又有些淡淡的惆怅。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全身都舒缓了下来,在惆怅与踏实之间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过来,与杨老夫人和几位杨家小姐正说得高兴,偏偏他就这般出其不意的闯入进来。
他,依旧还是那般斯文温润,就如一块美玉,闪着柔和的光彩。
☆、81
嘉懋,嘉懋。
相宜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个淡紫色的身影走近,似乎不经意般,他长衫的下摆从自己的裙面上拖了过去。一颗心忽然就紧了几分,见他过去,忽然的又放松了下来,而且一种微微的甜蓦然从心间浮起,渐渐的散到了四肢五骸里头去。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与他的来往渐渐稀少,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可现在她却蓦然觉察到,原来这只是自己以为罢了,她依旧在乎他。
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相宜觉得自己已经能正视嘉懋的笑容,不再像以前那般,只是想着躲避,只是想着从他身边逃离。当嘉懋向杨老夫人问过好,转脸望向她的时候,相宜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嘉懋哥哥,好久不见。”
嘉懋出神的望着相宜,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先开口说话。
记忆里的相宜是十足的小女人,低眉顺眼,十分被动,每次总要旁人开口与她说话,她才会羞涩的笑笑,然后再接口,可今日一见,她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娇怯怯的骆相宜,她就如一株木棉花,笔直而立,充满了朝气,落落大方。
“相宜。”嘉懋被动的应了一声,却被宝清取笑了一番:“表哥见着宜姐姐忽然就来了京城,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