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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星许的生命中,从未有一个人这样在乎他,这样的偏爱让他着迷,也让他感到惶恐。
或许说,当他面对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时,他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周星许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脑袋有半晌的失神。夜幕降临,祁乐正和几个同事在酒店泳池旁一起烧烤,烤好了就乐颠颠地跑过来,用盘子装着递给周星许。
这世上,真的会有无缘故的爱吗?
周星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接过满满一盘子的食物,却没什么胃口。
一起来玩的人,除了周星许,都是林旸部门的团队。一路上,祁乐关怀备至的照顾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嘻嘻哈哈地开他俩的玩笑。老板的性向他们不在意,只要能赚钱就行,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秀,可就是一场兴奋的八卦了。
有性格开朗的,凑在周星许跟前,小声地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一旁几个人虽然不说话,但眼睛里闪着精光,期待着他的回答。周星许有些不自在,笑了一下,说了几个月。几个妹子哎呦哎呦地起哄,他们没恶意,但总归是有些开心,声音引起了祁乐的注意。他端着一盘烤玉米,噌地一下坐到周星许旁边,不着声色地将他们隔开,随口扯了一个新话题。
他不喜欢被人当成话题中心。
周星许极淡地笑了,垂下头,安安静静地吃盘子里的东西,时不时聊几句。
直到深夜,闹哄哄的露天烧烤才结束。周星许随着氛围喝了几杯酒,脸庞红扑扑的,水雾似的眸子此时也有些许迷离,蜷缩着身子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小憩。等周遭的同事都离开后,祁乐凑过去亲了好几口红润的唇瓣,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周星许的睡颜,才把人叫醒,背着他回到了房间。
周星许恹恹地伏在他结实的肩上,意识忽明忽暗,温热的呼吸铺洒在祁乐的耳边,带来几分痒意。他俩的房间是个套房,祁乐将人放在床上,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周星许缓慢地坐起来,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感情,主动地勾住他的脖子,软软地吻了上去。
祁乐一时间被强烈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这还是恋人头一次这么主动。他含住那唇瓣又舔又咬,将人抱在怀里亲得热烈。年轻人禁不起撩拨,不多时,便有根灼热硬挺的肉茎直直地抵在周星许的小腹上,令人难以忽略。
祁乐有些羞耻,哄着周星许让他从怀里下来,自己去冲个冷水澡。可是这具撩人的身躯不松反紧,生涩却又勾人地蹭着他,无声地邀请。
祁乐有一瞬间僵了身子,他一边吻着恋人的耳朵,一边小声却又欢喜地问道:“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落在睫毛上的轻吻。
夜晚的海水泛着波浪,在沙滩上留下悄无声息的痕迹。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下的,是交叠的身影和无意识的呻吟,将诱人的春光掩盖。
祁乐含着那淡色的乳头研磨,舌尖挑逗着,引发恋人轻微的战栗。一只手掌抚摸着周星许的性器,维持着欢愉的兴奋状态,另一只手则挤满了滑腻的液体,刺向那深处的穴眼,将手指探进去扩张。
周星许紧紧地闭着眼,湿润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眸,抚摸带来异样新奇的感受,令他止不住地沉沦进浓厚的情欲漩涡。祁乐小心又温柔地吻着他柔软的肌肤,留下湿濡的吻痕,直至指尖触碰到穴眼深处那一块的敏感区域,才加重了撸动性器的力度,配合着手指,逼出爱人的呻吟。
“祁乐……停,嗯……不……不要了。”从未有过的体验令那白皙修长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周星许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那灭顶的快感,却挣脱不了。祁乐覆身吻住他安抚,却又加了一根长指,而另一只手却用粗粝的茧子重重地磨了几下那溢出清液的性器顶端。
随着一声短促的低吟,周星许咬着唇瓣,身体弓起,剧烈地颤抖着,将粘稠腥膻的精液射在了那人的手心。他甚少自渎,高潮来得又快又急,精液的气息迅速在房间内蔓延,带来几分淫靡。
祁乐将精水抹在他柔软泛红的穴口,着迷似的盯着那张翕动的小口,胯间昂扬的性器已经憋得紫红,迫不及待地吐着口水,要冲入那桃源中狠狠捣弄。灼烫的目光让周星许招架不住,他想要合拢双腿,却被人抓着两条腿再次大大地分开。
“宝贝,你好美。”祁乐在他小腹落下几枚吻,轻声赞叹着,手臂则伸向床头的盒子,拆开一个套,裹住粗壮的肉棒。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周星许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眼角余光看着那根凶器,脑海里闪过自己之前搜到的男男小电影。
画面里的男人被操得又哭又喊,绞着另一人的腰腹,放浪地大叫。而电影里那男人的性器虽然比普通人要大,却敌不过眼前祁乐的这根,这让周星许瑟缩了一下。
这么粗的一根,要怎么进去?
还没等他从迷蒙的高潮余韵中清醒过来,就感受到了那根性器抵在了穴口中。祁乐心里打鼓,虽然做好了扩张和爱抚,但对于真枪实战的做爱,双方都是第一次,生怕会出点意外。他揉弄着湿濡的穴口,缓缓
', ' ')('地将肉头挤进去,
痛,夹杂着饱胀的异样感受,让周星许白了脸,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珠。祁乐心疼地吻去他眼角的泪,低声诱哄道:“宝贝,放松一点。”
箭在弦上,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两人都有些难受。祁乐只好加重了爱抚的力度,一边亲吻,一边挤了更多的润滑剂,在连接处打转。
直至大半根肉茎进入,两人俱是长舒一口气。
这太刺激,也太……难以言喻。
周星许无力地仰面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发丝遮住了他布满情欲的眼眸。
跟男人做爱,这是他从没预想过的选择。
但内心的隐秘处,却有个恶毒的念头疯狂叫嚣,他成功地报复了周安。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此时正被人压在身下操的时候,那张脸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扭曲表情。
周星许轻笑一声。
祁乐凑过去问他笑什么,一连串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脖颈处。周星许没说话,身躯逐渐适应了那根粗壮到吓人的性器后,反而泛起一阵难言的痒和渴望。
他难得的,任由自己放荡起来。
他将祁乐的手拉至胸前,示意他揉捏自己的敏感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道:“操我。”
当祁乐知晓自己的性向时,是十六岁那年。
不同于身边同学和朋友早早初尝禁果,他那时青涩,莽撞,满眼都是篮球、冲浪和攀岩,对情欲之事一窍不通。直至有一天,他在派对上认识了一个男孩。起初,两人只是对运动都有着相同的爱好,忽然有一天,那男孩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正在打游戏的祁乐告白。
他那时完全呆住。
男孩羞涩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喜不喜欢男人。祁乐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那颗心脏怦怦直跳,直至那人吻住他的唇,而自己发现并不抗拒同性之间的亲吻。
初恋就发生在那天下午。
但仅仅只维持了三个月,原因是,祁乐不肯跟他上床。
或许因为母亲是东方人,祁姝对国外开放的性教育一直不太能接受,希望儿子能够在身心都成熟的情况下,与伴侣发生亲密关系。但眼下,撒娇黏人的小男友勾着他做爱,祁乐觉得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至少等两人都申请到同一所大学之后。
他自以为这样是负责任的表现,但却被认为是无能和推诿,小男友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提出了分手,并在派对上跟新男友热吻。祁乐心里酸涩,却洒脱放手。再后来,他向家里的两位母亲出柜,得到支持,而后上大学,环游世界,忙碌于生活和学业当中。
直至,在二十二岁的这年,遇到了周星许。
不同于记忆里懵懂无知的初恋,在看到周星许的第一眼,他便难以自拔。像是与生俱来的烙印,遇到特定的人,就会激发起骨子里潜藏的爱与欲。
就像现在,一声声呻吟传进他的耳朵里,就像最烈性的春药一般,激发了他的兽性。很快,祁乐就在那湿濡紧致的穴眼里射出来。他将套子随意地打了个结扔在地上,手掌在那具布满吻痕的白皙身躯上流连,每一寸的触感都让他难以忘记。
年轻人的体力就是这样旺盛,只是稍稍的触摸和亲吻,就让那根吓人的肉茎重新勃起。开拓过的小穴此时张着小口,费力地吞咽着这根外来的肉棒,结合处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而当那根滚烫的鸡巴每每擦过那处隐秘鼓胀的敏感区,都能激起周星许从未有过的快感。
他无力地推拒着身后这只初开荤的旺盛狼犬的胳膊,哀哀地求饶,却敌不过那人厚脸皮的热情,只能被他抱在怀里肏干。
祁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对方线条优美的后背,一双手抱着白嫩饱满的臀瓣不住地揉捏,迫使那穴口将自己的肉棒吞得更深,紧紧地绞着不放,带来强烈的快慰。“宝贝,我爱你。”低沉的情话被他絮絮地传入耳朵里,周星许无暇顾及,只能靠在他怀里粗喘,时不时颤抖着两条腿,绞紧对方结实的腰腹,哭叫着射出来。
抱着肏干的姿势让祁乐有机会一边吻他,一边挺腰狠狠插入,还能抱着星星说几句骚话调戏一下。比如,当自己咬着周星许的耳朵,重重地顶弄那处敏感点时,说一句“老公的鸡巴操得爽吗?”,怀里的人就会像烧熟的虾一样呜咽抖动,那处紧致销魂的小穴更加绞紧了自己的肉棒,逼得他不得不揉捏着臀瓣冲撞几下。
周星许像个鸵鸟一样,听到那些夹杂着情意的污言秽语时,一口咬上祁乐的肩头,牙印成为了他羞恼的回答。祁乐心情大好,轻微的痛感只会激发他更加激烈的性欲,他将人抱起来,压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操。
银白色的月光撒在海面上,浪花涌起的白沫打着卷。周星许失神地望着外面的海,两条腿几乎站不住,打颤地贴在玻璃上,一股股粘稠腥臊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流下,落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湿润的痕迹。
身后那人滚烫的胸膛就贴在后背,他箍住那柔软的身躯,一下一下地顶在最深处,而爱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几欲让他发狂。最
', ' ')('后几下,他将人翻过来,不由分说地抬起那条腿挂在臂弯处,肏到最深处射精。
地上丢了几个装满精液的套子,祁乐将人抱在怀里亲了好一会儿,才拔出来打结,将人抱到床上。周星许疲惫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在混沌意识里,觉得有温热的水流将他包围,而后便沉沉地落入了梦乡。
两人胡闹了几乎一整夜,祁乐却神采奕奕。他将用过的套子包裹在纸里扔掉,细心地清洗干净两人的身体后,自己趴在那人的脸庞近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睡颜。他一点也不觉得累,还兴奋地睡不着,一会儿伸手抚摸他柔软的黑发,一会儿就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凑过去亲他的脸颊。直至天边微微泛起亮光,祁乐才勉强合眼睡了一会儿。
周星许在房间内睡地昏天暗地,直到下午两三点才睡醒。身上泛起强烈的酸痛,还有私密处隐隐传来的不适感,都在提醒他昨天晚上过了多么荒唐的一夜。
一把年纪,还跟着年轻人胡闹,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才二十八岁就已经觉得自己是个老头子的周星许揉着腰,小小地感叹了几声。
房门在此时被敲响,周星许哑声应允后,一颗毛茸茸的深棕色脑袋探进来。
“星星,你饿了吗?”祁乐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见周星许点点头,他扬起笑容,提着一堆东西走进来。随后,不知从哪找来一张矮桌,在他面前支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我先去洗漱。”周星许缓缓坐起来,极力地掩饰着身上的酸痛,脚步虚浮地往卫生间走去。祁乐跟在他后面,斜靠在门框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那目光把周星许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将人推出去后,自己解了浴袍去冲澡。
即便他想忽略身上的吻痕,但红肿刺痛的乳尖,还有腰腹处的指痕印,还是让周星许红了脸。等他慢吞吞地收拾好后,矮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一整盘牛排,水果、沙拉、甜点,满满当当,再加上一旁一脸期待的祁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昨夜纵欲的补偿。
祁乐殷勤地将人拉在身边,又将各种东西往周星许面前推。周星许哭笑不得,只得慢慢享受这顿迟来的午餐。
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祁乐整天都是一副快乐小狗的模样,就连林旸都看出来他那副餍足的好心情,酸的牙痒痒,戳着他的手肘八卦地问他是不是把人吃到手了?祁乐瞥了一眼,一个字没说,但愉悦还是从眼角眉梢处泛出来。
对比之下,周星许倒是淡然了很多。他有时会发呆,有时又会忽然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祁乐沉浸在恋情的喜悦中,没发现什么异样,对周星许嘘寒问暖,体贴更甚从前。
在度假的最后一天,祁乐带着周星许坐飞机去到了市里,神秘地眨巴着眼说要带他去个新地方。直至被人领着走到一处宽敞却又茂密的基地,听到远方传来的隐隐象鸣,周星许才明白这是大象救助基地。
不同于血腥残忍的动物表演园区,这里救助的都是些年老又患有疾病的大象。它们自在地在基地里洗澡、散步,时不时地出来,被前来参观的客人投喂香蕉,享受洗浴服务,为基地赚些支持的费用。
周星许眼睛发亮,看着面前这头庞大的母象。她深邃的眼睛像颗湖绿色的宝石,身上是一层的沙子和泥,皮肤粗糙而又带着纹理。见到有人来,她主动走进围栏,等待着眼前这位可爱的小生灵的投喂。周星许压下激动的心情,将香蕉放在手心递过去,对面的母象鼻子一甩,一卷,就将东西吞下,而后又伸过来讨要食物。
手里的东西喂完,志愿者扯来一根水管,善意地提醒两人可以为大象洗浴。祁乐拿着刷子,周星许握着水管,温柔且耐心地为眼前的母象洗去尘土。此时阳光正好,两人一象玩得不亦乐乎,这也是在一起这么久,祁乐第一次见恋人笑得这么开心。
他是真的很喜欢动物。
在保护基地呆了一天,两人坐飞机回国,周星许有些困乏,靠着一侧的窗户睡过去。祁乐向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歪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舱外星星点点的夜景无暇顾及,祁乐出神地看着靠在肩上的这个人,眼神从低垂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掠过,一点一点地描摹他的样子。祁乐感觉心中满足而又欢喜,只盼望着能长长久久地一直这样。
短暂的假期过去,天气愈发寒冷,但过年的气息却悄然浓郁。宠物医院里的猫猫狗狗都换上了喜庆的小衣服,馒头整天被小雨抱在怀里亲亲抱抱,小身子滚圆,十分讨喜。周星许忙的脚不沾地,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祁乐几次接他下班都是看他坐在副驾上闭眼睡着了,有些心疼。
心疼归心疼,床上却一点没节制。周星许性格内敛慢热,对于同居的提议一直犹犹豫豫,更何况心里边还藏着秘密,对祁乐的热情时而推拒。祁乐表示尊重,但总要在周末的时候拎着一堆东西上门做家庭煮夫,黏个没完。
上星期天气放晴,难得的好天气,祁乐拉着周星许去外面放松心情,到了下午,一场大雨将两
', ' ')('个人淋成落汤鸡。祁乐把外套脱下来撑在两人头上,一边笑着一边躲雨,结果遇到一处红墙时,便趁着四周没人,将人抵在墙上深吻。
外套遮去了寒冷的雨,视线都被遮挡,周星许嗫嚅着想要躲避,被对方圈在怀里,亲个彻底。两人在一起没多久,祁乐便发觉他们之间的缘分更加深厚,他无意间拍下的猫咪,隔着墙时那道静水般的声音,竟然都是眼前的人。他欣喜若狂,此时重游故地,怎么能不情动。
耳边的雨声滴答作响,他看着怀里被吻得害羞的恋人,不由得满心缱绻,咬着耳朵告白。等两个人回家时,祁乐更是直接将湿衣服和外套都剥了个干净,抱着人又亲又摸,一股子的热情全发泄在床上了,直把人操得求饶,抖着腿被抱去了浴室。周星许晕着脑袋,在温热的水流下被占够了便宜,嘟囔着签下不平等条约,昏睡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转眼到了临近除夕的日子。祁姝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祁乐正坐在一堆礼花飘带当中忙的不亦乐乎。“妈,今年我就先不回去了,我想留在这儿陪星星。”视频里,祁乐一边含糊地回答着母亲的询问,一边将礼物包装纸的边角缠好,用胶带封的严实。
远在英国的两位母亲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星星是谁,几个月前还在祁姝面前沮丧发愁的儿子,此时宛如沉浸在爱河里打滚的大犬,浑身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祁姝点点头,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一旁的安娜则揶揄道:“中国有句古话,‘有了媳妇忘了娘’,亲爱的,我对中文的学习是不是越来越像本地人了?”
祁姝无奈,一把揽过安娜的肩膀就来了个热吻,“孩子大了管不着。”
这边,祁乐还在耐心地准备道具。明天是周星许的生日,几天前他去出差,哄他说工作忙回不来,实际上早就加紧做完了工作,赶在重要日子之前回来,预备给爱人一个惊喜。他知道周星许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便没请任何朋友,只定了蛋糕,买了不少食材,准备在明天下班前偷偷溜去他家,提前把道具和礼物摆在客厅。
这是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祁乐坐在地板上,耐心地将东西一一归置好,怀着隐秘的欢喜入睡。
第二天下午,祁乐早早地拎着两兜子东西,熟练地指纹解锁,乐颠颠地进去。先是将各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忙不迭地把一袋子的道具和礼物弄好。期间他紧张地不停地看门口,忖度着时间,开始下厨。
糖醋小排,剁椒鱼头…祁乐做得有模有样。为了这顿饭,他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学习,指头被切的全是口子,见到周星许还得带着手套隐瞒。“嘶——”一出神,祁乐又被切到指头,血珠从指尖冒出来,“不知道做得怎么样,星星喜不喜欢。”他喃喃道。
墙上的时钟从4划到6,又从6到8,祁乐对着手机发呆,担心他是不是又在医院加班。这时,门外隐隐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祁乐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把屋内的灯全关了,自己则坐在沙发一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抱着礼物等他。
咔嚓,滴——门开了。
然而,跟在周星许身后的,还有一个男人。
是周安。
近日来的连轴转让周星许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加上身体底子不好,早些年因为太拼命,内里亏空了不少,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今天上班的时候,感觉有些发热,就吞了一片退烧药稍稍压制些。下班后回到小区,遇上了最不想见的人,无奈周安知道他的住处,一路跟着上来,沉声问他上次在餐厅门口遇到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
周星许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冷着脸往前走,一言不发。这副沉默的样子激怒了周安,终于在对方试图将他关在门外时爆发了。他一把将周星许推至屋内,狠狠地摔上门。
“你到底是聋子还是瞎子?你就是这样对你的父亲?”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此时屋内黑暗,只余两人头顶上的一盏小灯发亮。
“你也配当父亲?”周星许冷笑着,直直地看向他,眼底尽是厌恶。
周安看着眼前几乎要和自己一样高的青年,内心是无限的悲凉和后悔,不禁垂下头,喃喃道:“小许,你这样做,是在报复我吧?你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跟男人在一起,她…”
“你别提我妈!”青年陡然被激怒,白玉似的脸庞此时覆上一层薄怒,“你根本不配提她!你骗一个女人让她为你生下儿子,你让她看到自己的丈夫跟一个男人在床上做爱,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终于,深埋在周星许心底的秘密,这层多年来父子关系之间的遮羞布,被三言两语地就戳穿出来。
恼羞成怒的周安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高声吼道:“你懂什么?”
气氛骤然安静,这个响亮的耳光似是一道利刃插入了两人之间。
周星许被打得眼前一黑,喉咙涌出一股腥甜之气,被他强压下去。
“是,我不懂。”
“我只懂我妈天天晚上等你回来时流的眼泪。我只懂她背着我跟你吵了多
', ' ')('少架让你关心关心我。我只懂她知道自己只是个代孕的工具,掩盖同性恋的借口时的无助和愤怒。”
“你带男人回家的那天被她看到,怕她出去乱说,将她打得浑身青紫,头破血流。我跪在地上求你别打了,你一脚踹在我身上,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周星许慢慢地偏过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周安被那眼神看得心虚,扬起的手也尴尬地放下,强装硬气地回答道:“谁年轻没做点荒唐事?这么多年,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睁眼看看到底是谁给你的钱?”
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周星许哈哈大笑,“养我?我妈走了之后,你一年回过家几次?请个保姆来给我做饭就是养我?我上什么学校,念了几年书,你知道吗?我十八岁之后就没再拿过你一分钱,别想用这种借口来绑架我!”
“你现在老了,终于想起来有个儿子还活着,纠缠我不就怕之后没人给你养老吗?”
周星许的声音愈加高亢,“你问我是不是在报复你?对,我告诉你,我就是在报复你!我要让你看看,你费尽心机骗来的儿子跟你一样,都是跟男人睡的贱货!”
周安的背深深地佝偻下去。
这是个极其俗套又充满谎言的故事。年轻有为的男人发觉父母对于婚姻的催促愈加强烈,于是便用鲜花和金钱哄骗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跟他领证。在故意将避孕套戳破的第二个月,妻子怀孕,男人松了一口气,自此之后以为高枕无忧,便恢复了往常那样风流的生活。
可他实在伪装的太好,除了常年冷淡的房事之外,妻子没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而她也难以启齿这样的日子,只得将心放在了孩子身上。
一眼望到底的婚姻生活终于在一个下午被打破,母亲带着孩子骤然回家,在两个人的卧床上,看到丈夫将一个陌生男人压在身下,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动作不停。她跌坐在地上,被丈夫发现,也忘了遮住孩子呆怔的眼睛。
后来,那个下午成了周星许这一辈子的噩梦。情人溜走,母亲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追,被父亲揪着头发关在房间内拳脚相加,等他回过神来,跪在紧闭的房门外面不断敲打,求着父亲不要打她,却被无视。
那扇被关着的门在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恐慌中打开,周星许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母亲趴在地板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蜿蜒在光洁的地板上,成为了对母亲最后的印象。他骤然迸发出无尽的恨意,抱着父亲的腿一口咬上去,在男人吃痛的时候,挨了重重的一脚,浑身的骨头疼得钻心。
之后……
之后他被爷爷奶奶接走,母亲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跟父亲领了离婚证,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家。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也没跟任何人告别。
那年,他十二岁,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小许,爸对不起你。”周安缓缓蹲下身子,手指插入发间,痛苦难耐。
周星许觉得心中痛快,上前将门轰的一声打开,“滚!”
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周星许疲惫不堪,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将室内的灯打开,却骤然看到祁乐端着蛋糕坐在沙发旁,安静地看他。
周星许的心在那一刻跳空了。
他全都听到了。
墙上的“happybirthday”气球粘成一排,几个可爱的猫猫狗狗毛绒玩具堆在地毯上,中间是几个礼物盒子。投影的幕布上,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张合照,在象群保护基地,祁乐揽着他的肩膀,身后是那头温柔的母象。
它叫阿什莉。
祁乐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生日快乐。”
一时间,万千复杂的情绪将周星许包围。他慢慢地将外套挂在架子上,沉声问道:“你都听到了,那就不同我多说了。”
“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他。对不起,这么久以来一直在骗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感激。”
“门锁密码我会换掉,留在这里的东西我今晚打包好送到你的公司。”
周星许抬眼,直直地看向祁乐。
“我们分手吧。”
祁乐难得地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点点头,而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与他擦肩而过。
门关上,室内安静下来,安静地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周星许站在那,看着四周,客厅被精心装扮过,到处都是温馨可爱的样子。蛋糕上画了一只金毛犬微笑的样子,那是周星许最喜欢的狗狗。庆祝生日的气球还在微微晃动,周星许看着这一切,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二十九岁。
上个月祁乐还说要好好庆祝,因为明年是3开头的年龄,因此二十九岁的仪式感必不可少。
他心里想着,很好,自己也不用违心地装作爱他,喜欢他。这段错误的关系在此终结,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争吵,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他觉得很好。
周星许沉默着上前,将丝带和气球一一扯掉,将投影仪关掉,然后把蛋糕端去
', ' ')('厨房,准备扔进垃圾桶。
然后,他转身看到了餐桌上几道温热的菜肴。它们没有冷掉,还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旁边的蜡烛还未点燃,一切都是没有开始的样子。
扔掉,一起扔掉就好了。
周星许这样想着,慌张而又着急地寻找垃圾袋。
在哪,垃圾袋在哪?他急切地打开厨房的柜子,将所有摆放整齐的东西丢在地上,只为了找到垃圾袋。
他找的太着急,一不留神手指被柜门狠狠地夹了一下,顿时疼得钻心。此时,他终于忍不住,缓缓地靠着柜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一颗颗地砸在手上。
偌大的房子,只有青年呜咽的哭声。
他失去了最后一个爱他的人,是吗?
周星许做了一个梦,久违地梦到了母亲。
十二岁那年,他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是在那天下午,母亲睁着眼发不出声音,头上的血蜿蜒淌下,染红了地板。他被周安踹得心肺发疼,挣扎着用家里的电话打给了爷爷奶奶,哭着让他们过来救救妈妈。
两位老人匆匆赶来,此时女人已经艰难地爬起来收拾好了伤口,漠然地往行李箱里塞着衣服准备离开。爷爷连忙劝阻,示意奶奶将周星许带出去,自己则慢慢安抚着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
周星许哭闹着不愿意走,坐在客厅里不愿离开。然而,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吵闹,“你们早知道他是同性恋,对不对?”
奶奶来不及捂住周星许的耳朵,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怒吼。同性恋,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陌生的词。
屋内,女人的泪砸在地上,她颤抖着身子质问道:“你……你们知道,还帮着他骗我。孩子,孩子也是你们的目的……你就是让我为你们断子绝孙的周家生下一个孩子。”
老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看而又心虚的神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小许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妈妈。”
“他的名字还是你取的,你忍心撇下他吗?”
女人却在此时癫狂地笑了,“我为了周安,不惜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嫁给他。为了这个孩子,我十几年辛辛苦苦地养他长大,现在你告诉我,我就是你们的遮羞布?”
爷爷还在试图用钱和母爱来绑架女人,可女人早已心灰意冷,她拉着箱子毅然地推开门,离开了这个家。
周星许哭得不成样子,奶奶按不住他,让他追着出去了。
“妈,你去哪?你带上我。”
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他在那里哭着求着,可是母亲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爷爷奶奶追出来,两个人一把拽着他不许他去,周星许大喊着妈妈,却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再也没回来。
就这样,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等他懂事点知道了那天的事情,也知道了什么叫“同性恋”,他便怨恨上了周安和爷爷奶奶。
十七岁那年,他辗转得知了母亲的消息,买了一张车票,逃课去了那里。
五年了,母亲能认出来自己吗?
周星许紧张地看着玻璃上的倒影,手心沁出了汗。出了车站,他按照纸上的地址跟出租车司机询问,司机懒洋洋地点点头,说可以送到附近的街道。
纸上是一家餐馆的名字。
周星许背着书包,蓝白色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钻进街道到处看。八月,狭窄的小巷里热的人发晕,他找了许久,才在街角一处转弯的地方,找到了纸上的地址。饭馆内人声嘈杂,他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有些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环境。
擦桌子的老奶奶笑着问他吃什么,周星许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一碗牛肉面。”
老奶奶笑着应了,朝后厨喊了一声,继续收拾碗筷。
妈妈呢?周星许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牛肉面被端上来,满满的一层辣椒覆盖在上面,周星许硬着头皮挑了一口往嘴里送,顿时辣的激出眼泪。他不敢说,只是很慢地吃着那碗面,一边吃,一边留意饭馆内来来往往的人。
饭馆内的客人一波一波地离开,周星许坐在角落,正对着门口,还是张望着四周。
“爸爸,我们回来了!”
门被推开,一个小女孩举着冰淇淋冲进来,身后的女人肩上背着书包,爱怜地唤女儿慢点跑,小心撞到头。
周星许一怔,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下意识的喃喃道:“妈。”
女人没有听到,一颗心全在女儿身上,从他身旁径直走过。后厨里走出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黝黑着脸,一身的汗往下落,却在看到女儿时扬起了笑容。
“今天去游泳开不开心?”男人轻易地将女儿扛在肩头,极其自然地揽着女人,笑着说道,“辛苦了,老婆。”
“开心,妈妈还给我买了甜筒。”女孩嘿嘿笑着,将冰淇淋举到爸爸面前,“爸爸你吃一口。”
男人佯装张口,只轻轻地抿了
', ' ')('一小口就推开了,“甜,宝宝让妈妈也吃一口。”
女人娇嗔他一眼,也凑上去抿了一小口,捏着女儿的脸颊故作严肃:“明天不许吃了哦。”
周星许呆在那里,眼眶发热,喉头忍不住哽咽了几下,强忍着吞了一大口面。
虽然知道母亲离开家后又重组了家庭,但听到的消息远比亲眼见到的还要让人难过。他没错过母亲脸上的笑容,虽然她比以前要黑瘦些,但眼睛骗不了人,那是真真切切的幸福。
察觉到女人的视线似乎看过来,周星许慌慌张张地起身要走。老奶奶说还没给钱,他胡乱地掏出一张二十元,还没等对方找钱,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一个不慎,膝盖磕到了椅子,痛的他弯下腰,离开了店铺。
这巨大的声响自然引起了小女孩的注意,她舔着冰淇淋,有些好奇地说道:“这个人好奇怪。”却没注意到,女人的神情从疑惑到僵硬,再到不可置信,像丢了魂一样望着远去的那个少年。
那个孩子,有点像自己的星星。
男人没在意,揽着女人想要往后厨走,说要做两碗香香辣辣的米粉给母女俩填肚子。女人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拿着找好的零钱追出去。
夜幕降临,路灯莹莹地亮着,周星许跌跌撞撞地跑着,等出了巷子,却又茫然无措地立在街头,不知道去哪。
他预想过千百次跟母亲的重逢,他会告诉她自己很好,长高了,考试得了第一名,告诉她自己很想她。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幸福的母亲,他又深深地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失败的产物,被人骗着生下的孩子,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他是女人生命的污点。
周星许立在路灯下,酸涩的泪淌满了脸庞,他攥紧了衣角,一步一步地沿着路走。
“同学,你的钱。”
身后倏尔出现一声急促的呼唤,周星许的背猛然一僵,脚死死地钉在原地迈不动一步。
女人还在试探性地走近,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不敢相信地轻声喊了一句,“星星?”
面前的少年缓缓转过身,一只手捂住了脸庞,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妈。”少年沙哑着声音,那个字从舌尖滚落。
时隔五年,他终于再次喊出了这句话。记忆里母亲蹲下身拥抱的动作,握着他的手在钢琴前慢慢地弹奏的时刻,拉着行李箱离开家坐上出租车的情景,此时交织在一起,让他垂下头不敢看面前的女人。
“真的是你,星星。”女人又哭又笑,想要伸手抚摸孩子的脸,却不敢触碰,“你怎么……会来这儿?”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他止不住地掉眼泪,说不出来一个字。
“妈妈!”
身后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女人惊惶地转身,看着不远处男人抱着女孩站在那。
刹那间,周星许被这声音惊醒,他连连后退,踉跄着迅速离开了女人的视线。身后隐约传来“星星”的喊声,他不敢回头,跑了很久,才在一处昏暗的巷子口前停下。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母亲了。
他坐火车回到了自己的城市,一如既往地上学,高考,上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工作。他没再去过那家餐馆,甚至连那座城市都没再踏足过。
周星许烧的迷迷糊糊,浑身滚烫,眼角的泪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直到从梦中惊醒,他才发觉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家里安静地可怕,他挣扎着起身,用冷毛巾擦干净身上汗后,又就着水吞下了一片药,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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