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暗蓝色长裙,暗沉无光的颜色衬得她本就憔悴普通的样貌更加灰败。
在这里碰上,双方诧异之后脸色皆有些微变化。
郁安夏倒还好,只是脸色冷漠一些,易宛琪却克制不住心口翻涌的不甘和怒气,终于忍不住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开口:“有一种人生下来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你们家真是好遗传,你妈当年抢我爸爸,你跟我抢翊臣哥。这还不够,一个私生女也有脸继承家里的产业?”
郁安夏顿住脚步,侧头迎上易宛琪的视线:“你说什么?”
“别在这装了。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万人嫌,所以大伯二伯姑姑包括奶奶一个个知道你的身份后都开始偏心你了,准备把家里的产业送给你。嘴上说不认易家,结果该拿的东西还不是照样拿?”
易家的事情郁安夏还没听到风声,不过从易宛琪的字里行间也差不多猜出了大概。
片刻,她弯起嘴角,眼底很明显有讽意:“虽然你刚刚说的事我还不知道,但就算是真的,你有脾气有怨言似乎也找错了人,产业给谁决定权不在我手上。你求而不得汲汲营营的,有些是真的求不得,但有些别人未必看得上。”
“话别说得这么好听。给不给决定不在你,可接不接受由你自己决定不是么?你要是真那么有骨气,你现在就去易家,不,你马上打电话,去找奶奶说,说你不要易家的任何东西。无论他们给你什么,你都不接受。”易宛琪盯着郁安夏明艳出众的脸,积压在胸口已久对于她美貌的嫉妒和厌恶冲体而出,“说到底,只是嘴上清高而已,和你妈一样,都是靠脸的狐狸精。”
易宛琪不知道郁安夏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但她觉得有其女必有其母,郁安夏身上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争执间,刚好有服务员端着酒水经过。
郁安夏随手拿了一杯,在易宛琪没有丝毫防备之下对着她的脸泼了过去。
冰凉的液体浇了易宛琪一脸,没有浇熄她的气急败坏,反而助长了她怒炽的火焰。
“嘴巴放干净点!上次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以后别再来惹我,否则见你一次对你不客气一次。”
易宛琪抹了把脸上的酒水,气得双唇打颤。
服务员见情况不对已经率先开溜,走廊上只有她们两人,易宛琪想起上次在婚礼休息室里被郁安夏单方面碾压,到底没敢冲过去跟她动手。
这时,走廊不远处一个包厢门打开。
易宛琪看到母亲就跟有了靠山一样,立马红着眼走过去站到她身后。
佟玉秀没有易宛琪那么冲动,但仗着自己有个长辈的身份在,姿态也摆得很高。看到易宛琪身上残存的酒液,她眼角不由紧缩,走过来时目光也变得凌厉:“一言不合就动手,看来这些年郁家并没有把你教好。”
郁安夏莞尔:“我的家教好不好不劳慕夫人关心。但我知道真正家教好的人不会三番两次觊觎别人丈夫,更不会因为求而不得就次次口出狂言挑衅生事。”说话间,目光看向易宛琪,“我再不好,比起你女儿,还是要好那么一点的。刚刚她说我是私生女,我想你是不是应该给你女儿解释一下到底谁才是那个不被欢迎的孩子。”
佟玉秀眯眼看着她,却没有出口反驳。紧接着,视线也落在易宛琪身上,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过过嘴瘾就能得到实质性的好处?真要是能说过人家也就罢了,关键每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还不长记性。
到底比易宛琪多经历了风浪,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冲动不切实际,佟玉秀勾唇:“这张嘴真厉害。难怪能把男人吸引得团团转,和你妈当初一样。可我也送你一句话,盛极必衰,别走了你妈的老路才好。”
郁安夏回以微笑:“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和翊臣之间不是幸福给别人看的,你们要怎样揣度是你们的事,日子过得好不好,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说完,举步从她身边迈了过去。
易宛琪想再说些什么,胳膊突然一紧,佟玉秀拉着她一言不发地进了安全楼梯的隔间。
隔间门关上,佟玉秀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陆翊臣的事情上再牵扯。人家孩子都两个了又对你不屑一顾,你做白日梦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就那么上赶着去当后妈?”
关键是,当后妈人家都不要。
一想到自己女儿在苏锦绣女儿手里输得那么惨,佟玉秀就憋了一口气,堵得心口直发胀,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不择手段却又愚蠢可悲的自己。
易宛琪抿着唇,忽然目光冰冷地抬头问她:“当初是不是也有人劝过你同样的话?你听了没有?”
佟玉秀猛然怔住,看着易宛琪眼底的嘲讽,一时无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当年的惨痛教训,她才想及时制止女儿,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免得让易家所有人都对她神憎鬼厌。二十多年前佟家在茗江市也是鼎鼎有名的望族,可这些年渐渐败落,她心里清楚里头少不了易家的手笔。
和现在的丈夫在一起后,佟玉秀才明白过来被人爱着的感觉有多好。
她深吸口气:“正因为我是过来人,才比你更清楚这样做会得到怎样的后果。”
易宛琪冷冷一笑:“我不是你,不会和你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佟玉秀嘴角泛起讥诮,不知是对易宛琪还是对自己,“刚刚郁安夏说得没有错,如果论先来后到你情我愿的话,她的确才是那个名正言顺被父母喜欢期盼的孩子。我和你爸当年的所谓婚约其实也只是我让你外公外婆单方面放出来的一场烟雾罢了,想借着孩子和舆论同时逼婚,如果那时你爸没有意外身亡,或许一切还未可知,但事实上你就是我算计得来的孩子。”
至于当年她到底算计过哪些,佟玉秀没有说。知道这些事的人包括她在内只剩两个,而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那个人都永远不会说出来。
佟玉秀告诉她这些,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希望易宛琪正视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失去最后的靠山易老夫人。既然没有万全的把握,那就不要去做。她有自己的家庭,顾不上这个女儿。
“至于易家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保证会让郁安夏自动放弃。当年我没有输给苏锦绣,我的女儿怎么能输得这么惨?”
易宛琪原本发白的脸渐渐回复血色,双眼眨都不眨地看着她:“你要怎么帮我?”
“我没有时间,下午的飞机就要回京都。你也知道,上次在纽约我帮你一次之后,自己惹了不少麻烦,慕家那老太婆对我一直横眉竖眼的,最近好不容易态度好了点,我不能在这边多待。而且工作上最近事情也不少,稍微慢待说不定就被人后来居上赶超了。”
易宛琪气急败坏,她才不管这么多:“那你还说帮我?”
佟玉秀心里惋惜易宛琪就是这些年被易老夫人宠得太过,一点都没学到自己的心计和隐忍:“回头我会打电话找一个人,他的话,郁安夏一定会听。”
易宛琪不明白。
郁安夏那种不吃亏的脾气,会听,想必那人和她关系也不浅。
不是朋友,大概就是亲人长辈。
可既然不浅,又怎么会帮她?
“谁?”
佟玉秀看向女儿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回答她:“反正妈不会骗你就是了,你现在也结婚了,好好过日子,别闹的太过。以前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老夫人会纵容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懂得看清形势才是聪明人的作风。”
……
郁安夏返回包厢时,还没伸手推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