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夏原本以为两人至少还要经一番波折,没想到易兰七开口开得这样爽快,不过她的性格一直就是这样,要么一口回绝,若是没有拒绝,这一天便是迟早的事。
“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崔大叔这样太顺利了?”
郁安夏笑:“也不算顺利了,耽误了这么多年,不也算是波折么?”
“你说得对,波折之后就是一帆风顺。”这次……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姑侄俩人说笑着开始往回走,而此时的市中心医院急救病房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苏锦榕撞到了额角,送医途中失血过重,医生见了杨萍和苏斯岩只是摇头,说熬不过今天了,让他们进去和病人好好说说话。
苏锦榕瘦得有些脱像,此时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嘴张了半天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杨萍捂着嘴,泪水流了一脸。
苏锦榕握住她和苏斯岩的手放到了一起,杨萍更是泪如雨下。
以前她心里怨过苏锦榕和佟玉秀那一段,可此时此刻苏锦榕临终前记挂着让儿子好好照顾她,她心里想起的又只有他的好和两人以往那些甜蜜。
画面在脑海里一一滤过,杨萍蹲在床前吸着鼻子哭:“锦榕……”
苏斯岩背过身擦了眼角的泪。
苏锦榕努力冲杨萍挤出笑容来,他的嘴不停张合,杨萍俯身到他耳边,听到他嘴里在说——
安、夏。
声音轻微到不可见闻。
苏斯岩问:“妈,爸在说什么?”
杨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丈夫,犹豫片刻,缓声道:“他在喊郁安夏的名字。”
说着,看向苏锦榕:“你想见她对不对?你想在走之前听她说一声原谅你,不怪你了?”
苏锦榕眨了眨眼,眼角滑下两行泪,是默认的意思。
夫妻多年,杨萍是最了解苏锦榕的人。
他当年或许被美色所误做过对不起苏锦绣的事情,但绝对没有想过要害她的性命。也正因为间接害死她,才成了他一块抹不去的心病,成了没法磨灭的执念。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提苏锦绣,甚至为此还和当年爱得死去活来的佟玉秀断绝联系,当时曼曼出事他来茗江市也没敢见郁安夏。
苏锦榕想听郁安夏说一声原谅他,仿佛郁安夏这个做女儿的说了就是代表着苏锦绣本人的意思。
杨萍闻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快要死了,还想再自欺欺人。
苏锦绣要是地下有知,不仅不会原谅,只怕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弟弟。
可是谁让苏锦榕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呢?她不想看他遗憾离世。
抬手抹了把泪,看向苏锦榕:“我去找你外甥女,不管怎样,我一定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
苏斯岩跨步出来道:“妈,还是我去找安夏吧,你和她先前……她大概不会听你的话。”
不听她的话难道会听苏斯岩的话?郁安夏和他们家,空有血缘关系,没有做亲戚的情分。
不管是当年苏锦绣的事,还是之前曼曼的事,两家恩怨太多,最好的结果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杨萍道:“你好好守着你爸,我去。”
说完,拂开儿子的手大步出了病房。
之前她就和郁安夏提过让她来探视苏锦榕,她并未应下,这次苏锦榕虽然性命垂危,郁安夏也未必会愿意来。
杨萍忽然想起前两天撞见alisa和张助理一起吃饭的事,虽然她觉得罗映儿的猜测太过可笑,但这个时候就算是胡说八道也要争取到郁安夏来见苏锦榕最后一面。
杨萍打车径自去往陆家,到了之后才知道她和陆翊臣今天都在易家大宅。
好在两家隔得并不远,杨萍在路上花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得以到了易家门口。
彼时,郁安夏等人刚吃完午饭。
得知是杨女士来访,易老夫人还问了句:“哪位杨女士?咱们家认识姓杨的?”
佣人答道:“她说是安夏小姐的舅妈。”
那不就是苏锦绣那狼心狗肺弟弟的妻子?易老夫人顿时没了好脸色。
郁安夏大约猜到杨萍来找她的目的,原本准备吩咐佣人直接让她离开,可是杨萍又让带了句话,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同郁安夏女儿有关。
这时,大伯易航发话:“还是让她进来吧。”
杨萍被领进来之前,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带着孩子上了楼。
杨萍双眼通红,一见到郁安夏立马就求她让她去医院看苏锦榕最后一面:“他快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你。”
郁安夏脸上浮现诧异,倒不是对苏锦榕产生了同情,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杨萍强忍着泪水:“在监狱里滑了一跤,撞了额头,医生说路上耽搁了时间,失血过重救不过来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郁安夏垂了垂眸,片刻,开口道:“我没什么话想和他说。”
“你就这么狠心?”杨萍忍不住指责,“再多的恩怨,那是你妈妈和他之间的,你舅舅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狠心到连他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肯满足?你当真心硬如铁?”
郁安夏心中冷嘲。
她去满足苏锦榕的愿望,让他了无遗憾地走,可她母亲当年在冰冷的湖水里扑腾时有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放不下她无依无靠的女儿?是不是后悔为了救弟弟放弃自己的爱人?苏锦榕当时可以把人救上来他为什么不救?
郁安夏从来不喜欢记着过往的恩怨生活,但她也不是一个大度到以德抱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