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性纯木,主司万木,而那万木之中,本也有些不惧真火的品种,却不知为何,面对此方火海,毫无招架之力。
火舌几乎要烧到他的袍角,滚烫的温度将他的脸映得通红,便连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散乱地在空中飞舞。
“怎么回事……”萧清毓的脸上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体温亦骤然升高,楚浔替他拢了拢无风自乱的长发,眉头微蹙。
他究竟在虚境中见到了什么?
萧清毓试图使出一两招术法,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连神识都一并被炙烤殆尽。
意识混沌之际,萧清毓周围忽而冲出无数身披黑袍的邪魔,他们无不桀桀怪笑,大肆嘲讽火海之中的丧家之犬。
火焰裹挟着无边无尽的魔气,从四面八方向萧清毓包抄而来,直取他的命门!
又一次隐约听见了“主角”二字,萧清毓恍惚忆起,他本来是要去往西域诛魔,却不知为何行迹暴露,反被诸多魔头围于这一片苍茫大漠,险些就要陨落。
那是自己做了什么,才得以逃脱?
冰……要冰……
下一瞬,一阵冰凉之意忽而从左手掌心沿经络一路逆行,传至萧清毓的心口。
那原本正躁动不安的心,因着这股奇异的寒气,稍稍平复些许。
“是……师尊的灵力……”虚境中的萧清毓喃喃道。
可师尊不是亲手被他所杀?不、不对,师尊是灵力尽失……
梦境和现实几番颠倒,萧清毓宛若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漂无定所。
“这灵力是真的……”灵力游走的感觉舒适无比,绝对不似作伪。
可师尊分明、分明……
一时之间,心乱如鼓。
若是师尊修为未损,他自然高兴,可……
萧清毓不愿再想下去。
恰逢此时,心腑之内,有样物事突然疯长起来,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
他心脏之内,有一冰寒彻骨之物正活跃跳动,大肆汲取他体内真元,继而在他周身覆上了薄薄一层霜雪,将周遭的热浪尽皆隔绝在外。
“凌霜花……师尊……”零星几个语汇在他脑海里盘旋跳动,与此同时,他本能地将灵力开始运转。
在萧清毓的周身,一株巨木虚影突然显化而出,每一段分杈的枝节之上,都蓄满了雪,寒气缭绕,轮转不休。
他只需一个念头,无尽的枝叶便如一场骤雪,寒气过境之处,火焰便立时熄灭,而那烧得焦黑的大地先被白雪覆盖,继而就有翠绿的幼苗,自白雪之中萌发、钻出、生长。
而那些邪魔,都在他这一击之威里,冻成一具冰雕,被风一吹,尽皆化作齑粉。
大地重焕生机。
“冰心剑影……”萧清毓仍带着些微寒意的左手不自觉地按在心口处,细细感知那里异样的灵力跳动。
是……师尊曾经予他。
师尊!是他亲手杀死了师尊!
这个痛苦的认知使他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原本平复的心跳又变得紊乱!
“师尊……”
下一瞬,又是一道舒适的寒气自左腕送入体内,将他混乱不堪的神志缓缓抚慰。
不……他没有做!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咣”的一声,识海向外延展数倍,萧清毓终是破境而出。
“醒了?”楚浔神色平静,语气亦一如往常的冰冷,萧清毓却能听出师尊关怀之意。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却因被人抓住而动弹不得。
他……他竟然还攥着师尊的手!这怎么可以!
强烈的羞赧之意让他将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先行压下,目光不自然地落在两人仍然交握的双手之上,楚浔神色坦然,反倒是他心里有鬼,面上亦有一丝薄红。
可若是此时强行挣开,岂、岂不是显得他很是心虚么?
“师尊……”萧清毓低声道,“弟子令师尊担心了。”
楚浔淡然地放开他的手,神色不动:“你已无事,甚好。”
萧清毓这才发觉,楚浔掌心之处已被自己抓破,伤口深可见骨、狰狞可怖,正在往外汩汩渗血。
“师尊……”
他看得心揪,先前对那股子灵力的怀疑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未等萧清毓要伸手看他的伤,楚浔便想起明风对自己的警告,不动声色地避过了萧清毓的动作,将手背在了身后,语气冷淡:“无事。”
他这番动作本是未免萧清毓发现端倪,落在萧清毓眼中却是委婉推拒。
萧清毓眼底闪过一丝墨黑,面上却毫无异样,正色道:“师尊,弟子业已察明,该如何自此方地界脱身而出。”
方才的虚境虽是虚妄,却也是现实。
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之中的现实。
思及扎在师尊心口的长剑,萧清毓便心头一痛。
……此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楚浔对此方幻境理解颇深,心中也有所猜测。
冰心剑影此之一招,正是从原著中“木心斩”演化而来,虽是萧清毓在未及原著的境界之下领悟而出,却因他体悟和经历了更多而威力更甚。
冰心剑影,关键就在一个“心”字。
藏冰于心,化剑于影,虚实相生,是为道心。
巨木虚影再度显化,并以二人所在之处为中心,不断向广远之处舒展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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