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8节</h1>
她心里感慨了一句,回头冲着三和示意了一下。三和出去了一会儿,便拿着个小盒子进来了。
巧的是,那个小盒子看着简直就是周崇那个小盒子的孪生兄弟,大小尺寸竟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周崇的贵重的紫檀雕成的,袁长卿这似乎只是普通的木料,不过刷了一层油亮的黑漆而已。
“打开!打开!”林如稚和游慧赵香儿等人一阵催促。
珊娘看看袁长卿,便低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个圆圆的银色物件,表面雕刻的花纹看着很有些西番的味道,一看便不是本国的出品。
“这是什么?”
游慧没认得出来,倒是林如稚认了出来,道:“看着像是西洋怀表。”
“哟,这个应该也挺贵的吧。”赵香儿道。
珊娘抬头看向袁长卿。
袁长卿也在看着她。背光站在门旁的他,一双眼眸深深的,看着平静而淡然,好像他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理所应当一般。
珊娘从没跟人说过,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些西洋钟表,特别喜欢钟表发出的规律而稳定的嘀哒声。她睡觉一向很轻,稍有动静就容易醒,偏这钟表的嘀哒声是唯一的例外。甚至偶尔失眠时,听着这声音她很快就能入睡……
难得遇到如此合心意的礼物,珊娘一阵犹豫。她的眼在怀表和袁长卿之间走了两个来回,蓦地一合木盒的盖子——管它呢!他又不是心性不定的周崇,能送这样贵重的礼,定然表示他有这个财力。再说了,只当是他前世欠她的……
“谢谢。”她笑着将木盒递给三和。
周崇一怔,才刚要说,袁长卿的礼物可比他的东珠贵重多了,忽然就看到珊娘和袁长卿相互对视了一眼。
二人同时转开的眼,蓦地就叫周崇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是过于贵重的礼物不能收,而是因为他跟十三儿之间的情义没厚重到可以叫她毫无心理压力地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只是,她和他之间没到,难道她和袁长卿之间就到了?!
不是说这定亲是“权宜之计”的吗?
周崇糊涂了。
第九十一章
因为是珊娘的生辰,请的又都是她的闺中好友,太太便善解人意地命人在后花园里单开了一席,叫珊娘在那里招待林如稚等人,太太则和老爷带着侯瑞兄弟以及准姑爷袁长卿,在前面的花厅里招待着林二先生夫妇。
世人都认为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不该喝酒的,因此几位姑娘平常都被家里管束着,如今难得遇到没个长辈在旁看着,一个个岂有不馋酒的?便是自诩已经是二度为人的珊娘都没能忍住,跟着贪了好几杯的蜜酒。
虽说珊娘和林如稚都是标标准准的南方姑娘,可林如稚却是长在北方的,跟北方女孩们学了一身的豪气。赵香儿则正好跟她相反,原是个北方姑娘,从小跟着父亲在南方宦游的。连游慧也是个好酒的,于是几人便找着理由相互一阵灌酒。
平常便是太太们不在,也总有管事妈妈们站出来规劝着,偏这会儿唯一能压制住珊娘的李妈妈失了踪迹,其他几个姑娘偏凑巧全都只带了丫鬟过来,竟没一个人身边跟着年长的管事妈妈,加上几个女孩子被酒劲儿一冲,哪里是那些丫鬟婆子们能规劝得住的,一时竟由着她们的性子胡闹了起来。
直到三和命人送了一回醒酒汤,又劝了珊娘一回,已经微醺的珊娘这才想起自己主人的身份,按着酒壶笑道:“到此为止吧,再喝可就醉了。”又指着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赵香儿道:“瞧,她都已经这样了。”
林如稚散着眼神道:“醉了怕什么,大不了今儿晚上我们都不回去了。”
“就是,”已经找不着北的赵香儿跟着叫道:“大不了我们学桃园三结义,抵足而眠!”
“抵什么足啊!”游慧摇摇晃晃地举着个酒杯嚷嚷道:“我们学古人,秉烛夜谈!”
“这个好!秉烛夜谈!”
林如稚和赵香儿忙拍着桌子连声赞同,珊娘则撑着额头,跟看一群孩子似的,看着她们一阵宽容的笑。
等周崇那里闹着要来给“寿星佬儿”敬酒,硬是拖着袁长卿和侯瑞侯玦一同来到花园里时,就只见珊娘她们全都已经耳热眼饧,呈半醉状态了。且几人正抱在一起不撒手,非说晚上都不回家,要秉烛夜谈什么的……
若是换作别人家,家长肯定不会任由这几个醉鬼胡闹,偏珊娘家里当家做主的是五老爷。五老爷原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之人,听了只哈哈一笑,竟真个儿派人去各家送信,把几个姑娘全都留在了春深苑里。
晚间,春深苑二楼西间的起居室里,珊娘斜卧在那北窗下的贵妃榻上,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抬头看去时,只见林如稚坐在她的身旁,正拿着块湿帕子敷着脸。赵香儿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的矮几旁喝着醒酒汤。矮几的另一侧,游慧垂腿坐在罗汉床的边沿上,看着一脸的呆怔。
直到丫鬟拿巾子替她净了手脸,游慧这才稍稍缓过一点神来,抬头看着珊娘道:“我们真要在你家过夜啊?”
珊娘还没答话,赵香儿就隔着矮几拧了一下游慧的脸颊,笑道:“疼吗?”
游慧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
“这就对了。”赵香儿笑着将手里的空碗塞给一旁伺候着的六安,冲游慧笑道:“你人都已经坐在这床上了,还问什么问?再说,是你说要秉烛夜谈的。”
直到这时林如稚才放下一直敷在脸上的帕子,叹着气道:“我可真是喝多了,明儿该听我娘和我祖母唠叨我了。”
赵香儿将手肘搁在矮几上,撑着下巴斜睇着林如稚道:“这会儿你倒喊着什么喝多了!之前十三拦着你时,你怎么还差点跟她打起来呢?”
“你还笑话我!”林如稚拿湿帕子去丢赵香儿,却丢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谁跟人抢酒壶,差点淋了自己一身!”
游慧则拆着这二人的台,回头笑道:“你俩这是老大说老二,半斤对八两!”又叹道,“我看明天我们谁都脱不了一场训斥了……”她抬手指向珊娘,羡慕道:“大概也就只有她除外。”又问着珊娘,“你爹应该不会训你吧?”
“老爷大概不会,太太可能会说我两句吧。”珊娘揉着额头道。其他三人洗了一把脸,再喝了一碗醒酒汤后,那醉意就已经退却了一半,只有珊娘落下个头痛的后遗症。
“对了,”林如稚好奇问道:“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怎么叫伯父伯母‘老爷’‘太太’?这有什么讲究吗?”
珊娘一愣,想了半天,笑道:“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小就是这么叫来着……”她想了想,又道,“不仅是我们家,我伯父叔叔家里也都是这么叫的……”说着,她捂着眼睛倒在榻上,呻-吟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又道,“我头痛。你们都不痛吗?”
原本看着醉得最厉害的赵香儿已经跟个没事人儿一般了,撑着下巴笑道:“你这是酒喝少了,多喝几回就不会这样了。”
被酒松了舌头的珊娘险些跟赵香儿说:“我两世喝的酒肯定比你这一世的多……”也亏得她还没醉糊涂,及时住了嘴。
林如稚则下了贵妃榻,一边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一边咕哝道:“真羡慕十三姐姐的好福气,你老爷太太不管你,你哥哥弟弟也都听你的,哪像我,家里就我最小,上头谁都能管得着我。”
见她一个劲地打着转,赵香儿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