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市(1 / 1)

('

梁市

舱门打开的那刻,时针与分针也恰好重合,新的一天,钟意到了新的城市。

她借着那人从前告诉她的,穿过了弯弯绕绕的机场,避开出站口虎视眈眈的揽客,在一个清净的路口打了车。

出租逐渐驶离郊区,越往前开越是明亮,十二点的梁市依旧灯火璀璨。

下了车,西城区人声鼎沸,来往的行人好像不觉得累,商场门口还有人打着灯直播。

钟意没多逗留,她要赶紧回去把租的房子收拾一下,屋里头都是她寄来的纸箱,不整理的话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即将入住的房子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小区年数已久,大多都是本地人自己住,少有出租的。

她自动忽略了客厅的一团乱麻,先去整理她的房间。推开门,房间自然也是灰尘密布,她先擦了擦床头柜,把手机搁上面,点开常听的歌单,一边听一边收拾,不至于太枯燥。

等她差不多腾出一个能睡人的房间,已经凌晨一点,身上的白衬衫都蒙了一层灰。

好在她是个漂泊不定的人,这些麻烦事她也习以为常,直接把衣服脱了扔篓筐里,换了身长裙还能继续夜生活。

出了小区,钟意又忍不住回头望。

她来到了他的城市,住在他从小生活的小区。

梁市很大,但他就独爱西城区,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的人生都围绕着这一方天地,到了异国他总时不时怀念这片土地。

钟意遥望那漆黑的房间,沉寂多年的酸痛又浮起来。

她继续往前走,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进,这座城市慢慢黯淡下来,她的身影隐入黑暗,拐了几个弯,误闯进一条小巷。

巷子算不得干净,甚至可以说肮脏,老鼠从这一家蹿到另一家,路灯油渍渍的,把这里映照成一个适合犯罪的好地方。

站在巷口隐约能看到里头闪烁的灯牌,一闪一闪。

伊甸园,酒吧的名字。

这样的地方,他没有和她提过,她平时也不出入,但鬼使神差的,她就是被这里吸引,想要进去看看。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酒吧的霓虹灯晃眼,皮肤好像鼓皮,音乐像鼓槌,五脏六腑被击打到震颤。

钟意绕过癫狂的舞池,躲到了吧台,这里似乎是个天然的隔音室,能隔绝喧嚣。

面前的男人背对她,一身燕尾服衬托出他精致优雅的身形,钟意没有急着点单,支着下颚等他侧过身。

男人大约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摇调酒壶的手一顿,眉梢一挑,来到钟意跟前,想喝点什么?

我要是什么都不点,你会赶我走吗?

不会。男人微微一笑,来者皆是客。

钟意闻言嘴角上扬,斟酌片刻,道:来一杯argarita吧。

男人愣了下,随即点头,好,稍等。

等待的过程中,钟意指尖轻扣木板,跟着节奏打节拍,她有点爱上这里,爱死这里的人颓靡又沉沦的鬼样。

她胸中有难言的冲动,恨不得跳进舞池,与那群疯子一起,配合台上正中央那小子的歌来一支浪荡的舞。

挺少见人这样唱歌,撕心裂肺的,恨透了这个世界的样子。

她有些近视,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台上的小子,但灯光晦暗,他又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特意往下压,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形。

小姐,您的argarita。

橙黄色的argarita在红色的灯光下更显妖艳,颇有蛊惑人心的力道。

一首歌刚好接近尾声,台上的小子放下吉他下了台,顷刻间就不见踪影。

钟意仍感意犹未尽,但夜已深,她初来乍到,一早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

她敲了敲玻璃杯,歪头笑看调酒师,如果见到刚刚唱歌的小子,麻烦帮我递杯酒。

说着下了高脚凳,曼妙又落寞的身影隐没在人群里。

满身故事,好久没见到这样的人了。陆镯擦拭起玻璃杯壁,饶有兴致地瞥了眼木桌上的argarita。

突然三角杯被一片阴影笼罩,周鹤立取下鸭舌帽甩在一旁,右手握拳敲敲木桌,老样子。

今天不行。

周鹤立抬头,吊灯就在他斜上方,他眼睛就像橱窗里的宝石,在灯下折射出耀眼的光,但整个人也像珠宝一样冰冷。

怎么,找好下家了?

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陆镯耸耸肩,argarita往他跟前一推,有人为你点了杯酒。

为我?周鹤立蹙眉,谁?

一个女人,不认识。

周鹤立闻言慢慢举起酒杯,橙黄色的酒液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思索片刻,道:我还记得argarita之所以命名为argarita,是调酒师jean durasa为了纪念他逝去的恋人,以他恋人为名的一杯酒。

', ' ')('

这杯酒,她不应该请我喝,应该浇在她爱人的坟前。

他拉过一旁的冰桶,把argarita悉数倒了进去,甩甩杯子,扔给陆镯。

陆镯啧啧感叹了下他的不解风情,转手直接将杯子丢进垃圾桶。

说起来,明天哦不,今天是你哥失踪

说到失踪,周鹤立眼神立马变了,陆镯见状很快改口,好吧,去世,今天是你哥去世四周年,不去看看?

去啊。周鹤立紧绷的脸突然有了笑意,怎么会不去?

钟意撑了把透明伞,雨水打在伞面,像珍珠一般滑落。

她过了马路小跑到屋檐下,收起伞,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与此同时又混杂着不耐烦的逐客令。

门上的挂牌没看到?看不懂英文还是看不懂中文?

蹲在地上修剪花枝的少年侧对着钟意,刚好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嘴角,娇嫩的红玫瑰被他攥在手里,好像掐住了一个柔弱的女孩。

钟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但这年头开花店的人不多,她又恰好急需,只好壮起胆子上前,抱歉,外面下大雨,我急着跑过来没注意。

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钟意没想到他真这么不近人情,只是买一朵白菊也不可以吗?

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从上到下扫视了眼钟意,两千的系腰渐变百褶裙,四千的墨绿高跟鞋,一万的链条斜挎包,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可以,看你诚意。

钟意心下了然,表情也冷了几分,你要多少?

我说了,看你诚意。

五百二,那一捧白菊我都要了。

顺着钟意指的方向,角落的方桌放了一打用玻璃纸包好的白菊,大约二十支的样子,价格远远上不了五百。

少年站起身,一把抽走钟意手里的纸钞,点了点数,你拿走吧。

推开门,风铃声还在回荡,钟意回过头,close/关门的木质招牌挡住了少年上半身,只能看到他翘起二郎腿悠然惬意的样子。

蒋舟渡又数了数手里头的毛爷爷,再一次确定是五张时忍不住哼道:二百五。

风铃声再次响起,他余光瞥了眼来人,突然站起身,哥,你再等等,刚刚有人买走了,我重新帮你包一份。

周鹤立径直走到方桌旁,拉开两把椅子,把书包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向裁剪丝带的蒋舟渡,不是约好了每年这天不营业吗?怎么会有人买走?

有个不长眼的。

蒋舟渡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纸钞,搁在周鹤立面前,她也不长脑子,花五百二买走了你的花,哥,这次就不用给我钱了,我一天也赚不到这么多。

周鹤立盯了那几张红钞几秒,道:我给你钱不仅是弥补你的亏损,更重要的是希望你遵守我们的约定。

空气突然沉闷起来,蒋舟渡自知擅作主张出了事,朝周鹤立低下头,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周鹤立微微笑了下,没事,犯错在所难免,先帮我把花包起来吧。

好的哥。

白菊柔嫩,花瓣上还残留露珠,蒋舟渡按周鹤立的要求特意挑了绿色的彩带。

很好,我哥知道我这么为他考虑,一定会很开心。

蒋舟渡闻言反倒沉默下来,周鹤立偏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来买花的那个二百五,是不是穿了一身绿色?

三月的梁市阴雨绵绵,走到哪都是一片湿气,钟意踩着青石板拾级而上,今天既不是周末,更不是清明,墓园人烟稀少。

但因此,孤单寂寥的氛围也随着雨势越发浓重。

钟意打着伞,一一略过陌生的名字,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可越走越近,她的脚好像上了枷锁,沉重到迈不开步子。

自他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自我逃避,不参加葬礼,不过来扫墓,只要不见到那些宣告死亡的东西,他就一直在。

而现在,钟意停在熟悉的名字前,看着熟悉的脸,一时失语。

良久,她蹲下身,把白菊搁在他的碑前,我来看你了。

我来梁市了裴屿川。她对着一片寂静喃喃自语,以后我就住在这了,不管它是不是如你说的那么好,我都不会走。

她伸手搭上墓碑,抚摸雕刻其上的字迹,雨水打下来,溅到她的手背,一股凉意蔓延到全身。

记得以前他走很快,她急了去抓他的手,就像抓了一块捂了很久的玉。

现在真是冷啊。

裴屿川,我下次挑个好点的天气来见你。

你在太阳下,一定会暖和。

她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去。

等周鹤立到时,雨势越发凶猛,树木张狂地摇摆,墓园的魂灵好似在张牙舞爪地叫嚣。

周鹤立抬头望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笑道:哥,每次来看你,天气都不怎么好呢。

', ' ')('

他继续往上走,视线落在墓前的白菊上,笑意骤然消失。

白菊被玻璃纸包着,用绿色丝带系了个结,与他手上的,一模一样。

雨越下越大,花束几乎浸在水里,周鹤立俯下身,解开缠绕的丝带,用力一抽,白菊散了一地。

哥,从小到大,你都有让人一掷千金的本事。

死了也有。

周鹤立慢慢卷好丝带,塞进口袋,接着把自己带来的花搁在凌乱散落的白菊上。

但没办法,你没什么福气。

下辈子,选个好点的天气走吧。

', ' ')

最新小说: 邪巫 发现自己是古耽文的炮灰女配后(NP) 替欢 穿为黑化男二的炮灰妹妹 九千岁 最后一次的微笑 姐妹情深 如果沉默不算谎言 不死魔女可以接受爱吗? 穿到古代转行经营内衣店(H)
本站公告:点击获取最新地址